不要相信老年华语导演
【编者按】太平轮，太平轮，宁为太平犬，不做乱离人。太平轮这个故事，大陆导演可能拍好，台湾人有可能拍好，唯独当下的香港导演很难交出一份满意答卷。这个从谢晋开始，中国大陆最顶级的电影导演视若宝山的一个题材。《太平轮》拍好了，如投名状一般，影评人势将交口称赞，但如果拍得不好呢？看看朱白如何评价吴宇森以及这部电影。
吴宇森，六十八岁，距离他拍出巅峰之作《英雄本色》已经二十八年。其新片《太平轮（上）》不但将枪火变成炮火、过滤嘴香烟变成雪茄，还将年轻时的激进突破变成了如今的保守倒退，这不得不让人从个体到整体地怀疑中国目前这些“老年”导演。经济、地位、权力，甚至历史符号价值等等，都已经不在话下。那么，一个人还可以出于什么理由去做自己以往早就做过、并非紧跟时代的事情呢？
针对吴宇森，我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情结”，甚至将之称为严重的“情结依赖癖”也不为过。在《太平轮（上）》中，观众不难找到诸如子弹炮弹慢镜头、人物脸部满屏特写，以及吴氏写入电影史的白鸽翩翩飞等画面。这些元素不但是吴宇森当年写入华语电影史的符号性元素，也是他至今执迷并难以摆脱的束缚本身。
当小马哥周润发用钞票点燃的香烟，变成了军座黄晓明叼着的雪茄时，观众恍惚感受的，依然是那个企图用一个帅帅的pose征服一代影迷的年代。只不过今天早已不是那个审美荒凉且单纯得令人发慌的年代。作为周润发多种场合“替身”（诸如“赌神”、“许文强”等多种角色符号的二代产品）的黄晓明，想用几个浮皮潦草的眼神和自以为风情万种的造型，就能顺利成为其接班人？这也实在太应付差事和对不起观众了，为何不能放低姿态好好诠释一个角色呢？
吴宇森号称在这部电影中安置了三条线索，分别是黄晓明扮演的军座，在一场堪称英雄式的战役后，成功赢得了银行家的千金小姐。另一条线索是章子怡和佟大为，前者扮演护士，兼职夜里做性工作者填补家用，佟大为则将章子怡视为他苦难中的唯一希望。再有就是金城武扮演的台湾医生，与日籍女子有过一场爱情。但日本投降后，女孩从台湾回到日本，他的苦恋与希冀都埋藏在段段回忆中。
如此并行的三条线索在本片中对观众是失效的。这三条线索虽然在情节上有交叉，实际上却是分裂和混乱的。既然吴宇森有勇气将一部电影拆成上下两集并时隔半年分开上映，那么，他就应该赋予每一部电影以一个完整的故事，各自单独成立，彼此衔接无缝。但现实是，《太平轮（上）》更像是一部预告片，一切都没有展开，一切都在酝酿，所有的情节和线索单薄并缺少整体性。在对待战争这一问题上，这部最新的华语大片也缺乏人性向度上的思考，即便这已经变成了商业片的惯例。对待感情，它呈现出来的又是凌乱的片段式展示，不但唐突，也缺少震撼人心的刻画。如果用完成度来评价这部时长超过两个小时的《太平轮（上）》，只能用不及格和残缺来形容。
吴宇森说，想用爱情来消融战争，高雅完美的爱情是人类最值得珍惜的东西。以此价值观来束缚自己的电影，可以说是很多老一代导演绕不过去的“宿命”。张艺谋今年也有一次“露馅儿”的“归来”。在这部电影中，张艺谋以为仅将一种荒谬历史深处的小人物命运平铺直叙出来，就已经是电影的力量。可是从作品的效果来看，对男女爱情缺乏让人意犹未尽的表现，对荒谬年代的揭示也不够强烈和深入，对苦难中人类命运的展现更不够决绝有力，如果将之看成一个“情结”引发的整部电影滑向平庸，应该是不会错的。
自以为对时代拥有洞察力的陈凯歌，在自己六十岁的时候拍了一部《搜索》，虽然事件紧扣时代之痛，却将早已在网上传播过的稀松之事，当成自己的独特见地，这也成为《搜索》这样一部当代题材电影的不能承受之轻。
张艺谋、陈凯歌、吴宇森都不是不懂电影叙事，只是野心太大又力所不逮，或者说，他们在自以为了解别人命运认知中不能自拔，同时，他们也丧失了对电影技术、艺术的追求，甚至惘然不顾电影的基本要素，宁愿用一个半成品来彰显自己的分裂和野心，也不愿意放弃自己那点可能早已老旧不堪的所谓情结和发现。所以，不要相信一个老年华语导演，这应该成为电影观众的一个共识。对于自己买票进场的电影观众来说，看一部这样充满腐朽气质且对战争、情感等场面统统无能为力，艺术形式老套、毫无张力剧情的作品，实在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
我们也不妨将眼光稍稍往外探视一下，刚刚过了七十九岁生日的美国导演伍迪·艾伦，几乎保持着每年一部作品的产量，以今年的《魔力月光》来说，虽与其巅峰作品相去甚远，但观众依然能看到这位导演的艺术探索，他的观察、力量着点、价值观动向变化，均在这样一部小品式的作品中有所体现。伍迪·艾伦当然不是什么世界电影高不可攀的山峰，但却可以成为很多中国导演的一个反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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