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您可能不信,我写春联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学龄前。
我很小就识字了,父亲给我买的看图说话等书,上面有一百多字,不看图片也能认识;后来父亲给我买《小朋友》画报,我连猜带蒙的也能顺下来。
那时,我还不到四岁,还没有上学。
父亲能书,知名于乡里。他写的一手好魏碑字,具体哪个碑倒也说不上来,但字写的方刚冷峻,点画扎实。
平素里,谁家里上梁盖房、娶媳嫁女,都会找了父亲写对联、写好儿(帖子),父亲为人厚道,不善言辞,谁求都写,落了好名声。
直到父亲去世多年,还有乡亲提起他说是个好人,可惜走早了。
每逢过年,也是父亲最忙的时候。一过腊月二十三,找父亲写对子的络绎不绝,那些乡邻们三三两两拿了红纸来我家,递上一支烟,说上两句好话,撇下红纸就走了。
父亲裁纸、叠格、写字,母亲拉纸,我就在一旁观看。
从腊月二十三,父亲能一直写到年三十,方才罢手。最后一家的对子,肯定是我们家的对子。
那天父亲写完出去了,剩的有些纸头,我就挑了两张,写下了人生的第一幅春联,或者叫书法作品。
那时我4岁,肯定不知道对仗押韵是什么,不知道对联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在脑海里搜索了我知道的词汇,挥笔写下了这样的内容。
上联是“共产党万岁”,下联是“毛主席万岁”。
这些内容是平时父亲教我识字的内容,当时意识形态可见一斑,真正达到了普及到下一代,入脑入心入耳的效果。
我也没练过字,只是平时见父亲练字,但初生之犊,愣是拿着毛笔写下了这幅奇异的对联。
祖母高兴之余,把我写的春联贴到了我们家南屋的门上。
一个小春联,上面写着绝对忠于共产主义事业的内容,虽然字体幼稚,但奇就奇在出自一个学龄前幼童之手。
于是,这幅对联成了那个年下,我们家的一条风景线。每个来我们家的人,都会在对联前驻足,祖母一遍又一遍地向人介绍这是她大孙子写的。
而我则躲在祖母身后,不知该说什么。
后来,好多人都闻讯来看对联。城西关的一位戴眼镜的申先生,在对联前看了半晌,摇头晃脑地说: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也!
祖母这一生都把我视作她的骄傲,我觉得是从那时开始的。
在父亲的影响下,我从12岁开始写字。父亲并没有教我什么,字帖是我自己买的,我比葫芦画瓢,父亲看看,却也不说什么。
14岁那年,一个叫东平的乡邻结婚,请父亲去他们家写对联。父亲应承后,却是派我去写。
父亲把要写的内容用钢笔誊好,把他平时用的大笔、小笔都一起交给我,于是我就开始人生第一次去为别人写对联。
在东平家写了一下午,写的时候,围观的人很多,他们也很满意。
晚上在他们家吃的肉浇面,临走还给我了两盒芒果烟。回去后,我把烟给了父亲,父亲笑了,很开心。
再往后,乡邻建伟、二军、洪敏等等结婚,都是我去写的对联。面对围观和赞叹,我似乎已经习惯了。
18岁的时候,我在街上摆了个摊写对联。在刺骨的寒风中,我一笔一划地写着,那个春节,抛去纸张、金粉、摊位费,我赚了600多元,那是我人生的第一笔大收入。
后来有了些名气,响应号召下乡为群众免费写春联。村子里沸腾了,上千人围到村委院子里,往往还没写横批,对联已经被抢走了。那天,我从上午9点一直写到晚上9点,写了十刀纸,被汽油味熏得都快吐了,那是我今生写过最多的一次。
诸如此类的,还有几次。群众的热情太高了,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让人有一种陷入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之感。
春联,是一种民俗,一种传统,特别是在禁放爆竹的今天,如果不贴春联,本来很淡的年味就更淡了。
火红的春联,吉庆的年味。中国年,就是这个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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