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光华大学建校及履历掠影之一
光华大学(Kwang Hua University )是民国时代上海一所著名的综合性私立大学,1925年6月由退出美国教会学校圣约翰大学的572名师生所创建,建校26载,为我国的各个领域培养了大批有为人才。
曾就读该校的学生中(含中学)就有:张青莲、邓拓、林华、周有光、张芝联、杨宽、张允和、周而复、田间、穆时英、赵家璧、储安平、乔石、姚依林、尉健行、荣毅仁、董寅初、汪道涵等。
在校学生最多时曾达1700余人,其中大学800余人,高初中900余人。至1951年院系调整前,学校设有文、理、商三个学院,国文、外文、教育、政治、法律、数理、化学、生物、土木、经济、工商管理、会计、银行、铁路十四个系科。看看学校各学科的带头人和来校授课的教授就可看出其师资阵容之强大:当时中国文学系系主任是钱基博,政治学系系主任是罗隆基,教育系系主任是廖世承,社会学系系主任是潘光旦。张东荪、潘光旦、容启兆、王造时、张歆海、蒋维乔曾任文学院院长,颜任光、容启兆曾任理学院院长,金其眉、薛迪靖、谢霖、沈章甫、岑德彰曾任商学院院长。 胡适、徐志摩、厉麟似、吴泽霖、吴梅、刘湛恩、卢前、李石岑、梁实秋、韩湘眉、何炳松、黄任之、江问渔、吕思勉、彭文应、周有光、周煦良、钱钟书、田汉、张尔田、章乃器、唐庆增、童伯章、沈有乾、金井羊、郭云观、薛迪靖、杨荫溥、杨宽、安绍芸、胡朴安、黄炎培、王健、萧公权
等著名学者都曾在该校任教。使光华大学一跃成为当时上海高校的六大名校之一。
但这样的一所名校,今天却已难觅其踪,甚至鲜有人知。有谁知道这所学校的前世今生呢?我们不妨拨开历史的烟云,窥探一下是怎样的历史际遇,使光华大学横空出世,写下中国教育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呢。
让我们先来看看上海光华大学的建校缘由:
现在学界一致认为:光华大学的诞生是五卅惨案所引发的爱国运动的直接结果。
五卅惨案的起因是:民国十四年(1925)五月十五日,上海日商纱厂日籍职员枪杀中国工人顾正红(共产党员),打伤工人十余人,激起全市工人、学生和市民的愤怒。五月三十日,上海学生二千余人在租界内宣传,声援工人斗争,号召收回租界。租界巡捕逮捕学生一百多人。随后万余群众集中在公共租界南京路巡捕房门首,要求释放被捕者。英国巡捕向游行群众开枪,群众死十余人,伤数十人,酿成了“五卅惨案”。
上海圣约翰大学
而五卅惨案光华大学直接关联的原因是:惨案发生时,原曾在圣约翰大学肄业的交通大学学生聂光墀正路过南京路,亲眼目睹惨剧之发生,当时在人丛中,与聂光墀左右并肩之人,都已中弹倒地,独有聂光墀幸免。那一带的马路都已染成血色,聂光墀亦两手都是血,他立即雇了辆黄包车到了圣约翰大学,把自己染血的两手向人展示,边走边泣告其事,向正在吃晚饭的同学泣呼:“外人已不把我们的国家当作国家,不把我们的人民当作人民,我们还能安心在学校里读书吗?”学生们听后都激愤无比。晚饭后,圣约翰大学的同学开会商议决定上街游行抗议,并要求当时的中国政府负责向英国政府进行交涉、要求惩凶赔偿等事宜。大家正在讨论的时候,圣约翰大学的校长卜舫济(美国人)到会场来制止,声称“圣约翰大学属工部局管辖,倘加入民众运动,即为叛逆行为。”另有外籍教师公然宣称“华人为无政府、无管束之人民”。校方的傲慢无理和这些歧视性的语言极大地刺激了学生和华籍教师,引发众怒。
圣约翰大学校长卜舫济
这其中,还有钱基博教授(钱钟书的父亲)的一段经历:
原来,五月三十日那天,当时在圣约翰大学中文系任主任的钱基博教授,也恰好路过工部局,看见街路上到处都沾满了中国人的血迹,而“三道头”带着“印度阿三”,三三两两,骑着马背着枪在街头巡逻,耀武扬威,顿感义愤填膺。六月一日那天,钱基博是第一堂课。上课堂以后,钱基博第一句开口.就说:“我提议我们今天静默十分钟,自己想一想!我们中国人讲孔孟之道,不过'仁’'义’二字!现在我们眼看着许多自家人无缘无故被打死了;我们自管自读书,心里没有一些同情;不得算做'仁’!我们眼看着外国人打死我们自家人,不开一句口,不伸一伸手;'义’气何在!”。午后,学生会通知教授会,响应本埠各大学的倡议,一致罢课。
孟宪承教授
孟宪承教授召集国文系同仁开会。盂宪承说:“就教师立场说,断无赞成学生罢课的道理;然而就国家立场来说,岂有坐视我们自己人,被外国人杀死的道理!”钱基博即呼应说:“礼,大功辍业;辍业,就是读书者不读书,办事者停办事;大功,是从伯叔,从兄弟死了,服九个月的丧。现在我们同胞被外国人杀死许多,至少比得从兄弟,从伯叔的丧;我们罢课表示哀悼,也是理所当然!”
钱基博教授
这一天晚上,校长卜舫济召开教授会。当时教授会为大学最高议事机构,而各教会大学的教授会,都用英语议事,而象钱基博这样的不谙外语的华籍教授,例不出席;这天他却一反常规,愤然莅会。会议开始后,只听得那些英美籍教师操着外国语,意气扬扬,咭咭呱呱。钱基博便起立说:“工部局这件惨案,关涉到我们中国人许多性命;我一个中国人,有权利要求知道究竟什么罪名!外国先生的话我不懂;我请求校长指定一人翻译给我听!”有一美国人激昂着说:“圣约翰在英国工部局管辖之下;如果容许校内学生宣传反英,这是叛逆行为!况且中国人一碰到匪祸兵灾,就送到我们外国人租界里来;也当得共同维持租界的治安!”钱基博听了,觉得实在难以忍受,就再次起立说:“我今天要操我们的国语,说我们中国人心里所要说的话!我们中国人,手里没有一根枪;在英国工部局门前,被杀死许多,尸横血流;假使这件事发生在你们美国;你们美国人,恐怕早已和英国人打起来;决不像我们中国人没出息,现在还在这儿请求您卜校长答应罢课!卜校长和在座诸位外国先生,都自认是中国的好朋友;然而我们中国人被英国人杀死许多,连我们喊一声冤枉都不许!我们不敢自己忘记是卜校长聘任的一个圣约翰教员;然而尤其不愿忘记自己是一中国人!我请求孟先生翻译给外国先生听!”孟宪承翻译时,“声泪俱下,至哽咽不能尽辞”。中国籍同事,也都情绪激昂,纷纷发言。但卜舫济坚持不许学生罢课。其后投票表决,以三十一票对十九票通过罢课。然而卜舫济又声明:“校长有自由处分校事之权,绝不受教授会的议决案束缚!”最终教授会不欢而散。
五卅惨案--学生在租界被镇压
六月二日上午,卜舫济又召集教员和学生代表各六人举行联席会议,决定罢课七天,届时如果学潮不平,提前暑假。孰料次日(六月三日)又突生变故:这一天清晨循例升旗,将美国国旗升至竿顶,而中国国旗下半旗志哀,未隔多久,学生们发觉中国国旗被卜舫济取下,经推代表和他交涉无效,于是向童子军团部借得一面,仍悬半旗,一时鼓掌如雷。卜舫济闻声出视,勃然震怒,将旗取下,信手撕毁,践踏于脚底。当时有附中学生杨子英睹此情况,放声大哭,说:“国旗横遭凌辱,是可忍孰不可忍!”。在场大中学生附和者共552人,众人随即齐集学校礼堂,当场宣誓永远脱离圣约翰大学,以后不再入外国人所办的教会学校。随即整队离校,至徐家汇复旦大学中学部暂时安身,并组织离校委员会,负责处理一切善后事宜。国籍教员孟宪承、钱基博等十七人同时辞职离校。另有应届毕业生潘序祖、施复昌等十余人声明不愿接受圣约翰大学颁发的毕业文凭,自动放弃。(后来改由光华大学作为光华的毕业生补授学位。)
6月4日,离校师生集会商议自行建校事宜。他们的举动受到社会各界和学生家长们的支持,纷纷出钱出地,鼎力相助。学生王华照的父亲王丰镐(字省三)慨捐大西路法华乡60余亩地(一说90余亩)为建校基地。学生许体纲之父许沅(字秋朋》先生捐开办费5000元,当时的沪海道尹(北洋政府沿晚清设置的省辖道的地方长官,约相当于现在的市长)张寿镛(字泳霓)身为地方长官,也鼎力相助学生们的爱国行为,他捐资3000元,资助圣约翰大学“六三”离校师生筹办新的大学,并亲自担任筹备会会长。
随后,光华大学成立校董会,推请王丰镐、朱吟江、朱经农、余日章、赵晋卿、钱新之、张寿镛、吴蕴斋、黄炎培、虞洽卿等为校董,推选王丰镐为董事长。聘请王正延、王宠惠、马相伯、熊希龄、顾维钧等为名誉董事。
从这份董事会名单中,我们是不是等于看到了民国时期的一份学界大佬名单,而其中的黄炎培、顾维钧等名字更是如雷贯耳。
但办大学是实业,需要的不止是激情,更需要物质的基础。俗话说:高楼大厦平地起,第一要紧的是要有个可以建校舍的地方,无疑捐赠这块地的王丰镐(省三)先生成为办校的第一功臣。
王丰镐(省三)先生
王先生曾留欧6年,后又去美洲游历。回国后协助盛宣怀办理交涉事务,曾参与收回汉阳、大冶、马鞍山诸矿厂和议订京汉铁路合同等事宜。清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王调为驻日参赞,后改任横滨筑地总领事。光绪三十二年归国,以道员赴浙江,总办全省警察及洋务局。他在任浙江交涉使时,办理过收回西湖、宝石山、湖州海岛、台山、印山、拱宸桥、燕矶山等有关权益的交涉工作,令日商在杭州城内所设店肆及在江山县所设樟脑公司迁出和停用。正是这样的一位具浓厚爱国情怀,学贯中西的知识份子才有如此义薄云天的壮举。因此,王省三先生不仅受到光华大学广大师生员工的爱戴,也广受世人好评。
光华大学十周年庆省三先生铜像落成典礼
新学校的命名亦由校董会根据辛亥革命以后社会上传诵的一首古代《卿云歌》,也即《尚书大传·虞夏传》里的《卿云歌》,其中有两句歌词是:“日月光华,旦复旦兮”,(马相伯先生办的复旦大学即取名于此。)因此,取“光华”二字寓“光我中华”之意,故新办学校定名为“光华大学”,象征着复兴中华,反抗帝国主义割宰和奴役的革命精神。便以日月卿云为校旗,红白为校色,“知行合一”为校训(1930年改为“格致诚正”,1949年11月恢复“知行合一”)。
在董事会推荐下,张寿镛担任光华大学的首任校长。
教育家张寿镛先生
张寿镛字伯颂,号泳霓,别号约园,浙江省鄞县(今宁波市鄞州区)人。著名爱国教育家、藏书家、文献学家。为明末著名抗清民族英雄张煌言的后裔。
光绪癸卯(1903年)举人,清末曾任淞沪捐厘总局提调、宁波政法学堂监督、杭州关监督、苏州知府等职;辛亥革命后历任浙江、江苏、湖北、山东财政厅长,后任民国财政部次长、政务次长等职。但张寿镛
厌恶官场应酬,一生独喜搜书、藏书、读书和教书。他在光华大学校长的位置上恪尽职守,殚精极虑,凡二十年,直到1945年7月逝世,成为了光华大学以及后辈学人敬仰的楷模。
经过各方努力,和社会各界全力协助,在短短三个月内除离校学生尽数来归外,各地学子也慕名前来就读,许多著名教授也应聘在学校任职,一时群英云集,加上规划拓址建校也同时进行,学校筹备已初具规模。
九月,“光华大学”首次开学典礼如期举行,大中学生共970余人在中国人自己办的大学里开始学习。建校之神速,史无前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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