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临长安/剑枫寒

盗临长安
【一】
十一日十二，长安。
长安最大的特点就是每天都有无数的人朝某个特定的地方涌去，如果涌去的大多是男性， 那么说明某条街上出现了美女，如果涌去的大多是女性，那么肯定是长安市集的某家商家在特价促销。
但今天似乎却是个例外，刚进长安的城门，我就发现有无数的男性和女性都朝着同一个地方涌去，莫非今天某家商家请来了美女做促销？
我对商家自然是没什么兴趣的，不过美女嘛………我笑了笑，整整衣冠配剑，顺着人流慢慢走，不，应该说，是被人流顺着慢慢走才对。
当人流停下来的时候，我才发现人流涌向的居然不是长安集市，而是长安府尹的衙门。怎么回事？难过今天衙门搞活动？不对啊，这日子既不是国产节日 也不是高丽节日扶桑节日大食节日波斯节日啊……
看着前面一望无际的人流，我摇摇头，苦笑着拍拍前面路人甲的肩膀：“这是怎么回事啊？”
“干哈呀？这里是衙门，当然是来看杀头的啊！”路人甲头也不回。
“杀头？杀头不是在刑场吗？怎么跑到衙门口来了”。我有些莫名其妙了。
“小样，一看就知道你不是长安人本地人吧？” 路人甲一口关东腔，得意地笑着。
我无语，我还是第一次昕见长安本地人说东北话的。
“别听他丫扯的，这是衙门招衙役呢，五两银子一个月，包吃包佳还每人分一带游泳池的房子。” 一旁的路人乙用东北话搭腔。
“你丫才扯的呢，你那哪是招衙役呢，招姑爷都不是这个价。”路人甲于是和路人乙用东北话争论起来直至开打。一时 “干哈” “小样” “削你”之类的词充斥了这个人群中小小的范围。周围突然又冒出了好几个东北腔的人，有的帮路人甲有的帮路人乙，让我顿时怀疑自己昨天晚上渡的那不是黄河，而是鸭绿江。
难怪长安最近的犯罪率会这么高……我苦笑了一下，挤出这个小圈子，拍了拍前面另一个个子小小的，不像东北人的路人丙的肩膀，“这位仁兄……”
“我人很凶吗？”路人丙回答道。
“不是不是，我只是想借问一下……”我陪着笑回答。
“问问这么多人在干嘛对吗？”路人丙仍说着。
“最前面有告示贴着，通辑长安大盗盛单，擒获者赏金五千两，举报者一千两，知情不报者与盛革同罪。”
“你怎么……”我有些惊讶了。
“怎么知道你要问什么对吗？你已经是第二十七个问我的人。”路人丙回答。
“不，我只是奇怪，这么远的距离，仁兄居然能看清楚最前面的贴的告示的字……”我指了指那一眼望不到边的人流和距离这里最少有一千米的衙门口。以我的目力，我也只能看见那个公布栏而已，难道这个人是传说中的绝顶高手？
“很奇怪吗？答案其实很简单，因为那个告示。是我贴的。”路人丙终于转过头来，我这才看清了 . 她居然是个捕快，而且是美女捕快。
“长安的捕快都是美女吗？ ”我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最近长安城的犯罪率直线上升了。看来我刚才冤枉了那些东北人……
“这关你什么事？”眼前的美女捕快按住了腰间的刀，紧惕地看着我。
“当然关我的事，对了， 你今年多大？住在哪里？当捕快几年了？ 除了刀之外还喜欢使什么兵器？平时怎么联系你？喜欢吃青椒还是胡箩卜 ？”
“你查户口呢你，再说，平时只有我问别人的这些问题的！”眼前的美女捕快又想生气。却又忍不住想笑。
“啊？美女平时也会问别人喜欢吃青椒还是胡萝卜吗？”我也有些惊讶了， “我还以为只有我才会这样，没想到……”
“不包括这个问题！”美女捕快终于笑出声来，却又很快忍住。“你到底是什么人？胆敢妨碍公务，非法侵扰公职人员，小心我把你抓起来！”
“妨碍公务，非法权扰公职人员？这个罪名可不小，依律最少判仗责三十，严重的还要流放一千里 。美女，你不会这么残忍吧？”我摊开双手，苦笑。
“要你管！”美女捕快瞪着我，“不对，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次奉调进京的江南七省总巡捕，我叫原单。”我看着眼前按着腰刀的美女同行，笑了。
【二】
“喂， 你的名字和那个长安大盗盛单很像喔，我知道，你接下来肯定会说你的的名字不叫喂，可我真的觉得叫你的名字很别扭……”小月在我的身后，自顾自地说个不停。还好刚才在长安府里我已经查过了她的名字和资料，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我现在还记得，那份资料是这么写的
小月，女，20岁。擅长武功：无。 擅长武器：无。职业分工： 审讯。级别： 专家级。特长：啰嗦。
“你说话嘛，怎么不说话呢，我知道你在奇怪为什么我一个负责审讯的女孩子也要出来抓贼。可以你也应该知道现在长安治安不好人手不够，不然的话我又怎么会……”小月仍在继续。
“停！”半个时辰后，我终于忍不住了，转过身，“美女，你知不知道我们今天晚上要干什么？”
“知道啊，你让我跟你去看现场，也就是被长安大盗盛单偷过的七十多家的人的房子……”小月说道。
“你觉得一晚上看七十多个现场时间很充足吗？”我哭笑不得。
“那你还停下来和我说话？”小月居然反问我。
有没有搞错……到底是谁罗嗦了一路……
我只有摇摇头，转过身，继续朝走。
“喂，等等啦，在看现场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你，我以后叫你什么？叫你喂的话你会说我不礼貌。叫你的名字显得太生分，叫你职称你的职称又太长，叫你老大的话别人会怀疑我们是黑道……”小月又开始。
“随便！”我转过身，扔下一句，不再理会她，匆匆前行。
“是你让我叫你随便的啊，那我就真的叫了，我真的叫了 ，喂，随便，你等等我啊！”
【三】
“经过一晚上的勘查，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我揉揉疲惫的双眼，看着眼前的小月。
“嗯，经过我的调查，发现，被盗的全部是有钱人家！”小月兴高采烈地发表意见，看得出来，她是第一次查案。
“废话，采花贼光临的还都是有女人的人家呢。没钱人家哪个小偷会去偷啊。”我哭笑不得。
“那你有什么发现？” 小月瞪着我， “长安城里那么多捕快都没有线索，难道你会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当然。”我笑了 , “经过我的仔细认真以及缜密
的调查，我发现，所有被盗的人家，都有烟囱。”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惊人的发现呢！ ” 小月笑得直不起腰来。“被盗的人家都有烟囱，哪家还不得烧菜做板啊。”
“门窗都关得好好的，财物不翼而飞，柱子上留下“盛单到此一游”的黑字……”我笑了，“这就是长安城的捕快们的全部发现了吧？”
“是又怎么样？”小月不解地问。
“我们不妨换个思路。那么门窗未动，自然是从别的地方进来的，你想想看，除了门窗，能进人的地方还有哪些？”
“嗯，下水道，厕所管道，再有就是烟囱了……”小月想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如果让你选，你会选哪个？” 我笑笑。
“脏死了，一个都不选。”小月捂着嘴，拼命摇
头。
“由此可见盛单是个男人。” 我笑了， “如果我是盛单，最有可能选的就是烟囱。”
“为什么啊？”万一盛单的爱好比较奇怪，就喜欢厕所管道呢？”小月反问。
“你别忘了，柱子上留的黑字，如果盛单是从厕所管道进来的，那么他留在柱子上的字就不会是黑色的而是黄色的……”
“脏死了，不许再说！”小月急忙捂住我的嘴。
“好，盛单做案的手段已经搞清楚了，那接下来剩下的事就是怎么抓住他，他下一家会是偷谁呢……”我拉开小月的手，她似乎发现了自己刚才动作的不妥，脸有些微微地发红
【四】
十一月的长安的夜晚还是有点冷的，特别是如果你坐在很高的房顶上，而且衣服又穿得很少的话……
此刻，小月正颤抖着，用可怜的眼光看着我。她的上下牙齿已经开始打架，再也顾不上罗嗦。
我披着大衣，惬意地看着天上微微的月，享受着这片刻的安静。
“喂，你知不知道我好冷啊！”不知过了多久 小月终于忍不住了，跑到我身边。
“我知道啊，不过我以为你不知道。”我笑笑。
“你穿那么少，我还以为你不想掩盖身材嘛……”
“那，你能不能……”小月眼巴巴地看着我。
“行，什么事都好说，除了把大衣借你。我就这么一件大衣，我也冷。”我看见小月的目光，笑着说。
小月失望地在我身边坐了下来，不知不觉中。我发现小月颤抖的身体越挨继近。
“再挨过来我就要掉下去了啊！”我指指我不远处的屋檐。
“你！”小月开始跺脚。
“别乱跺脚，损害百姓的财产是要革职的。” 我看见小月那已经被冻得微红的脸，忍不住笑了，朝小月走去。“其实，不用借大衣，不冷的办法也是有的……”
“喂……你……你想干什么？”小月开始紧张起
来，微红的脸开始变得通红。
“你看见没？那边有个烟囱，你可以在那儿取取暖。”我从小月身边走过，指了指不远处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小月脸上的红潮慢慢退下
“那你以为我想怎么样？”我忍不住笑了。
.“管你！”小月白了我一眼，把手靠了在烟囱附近：哇，真的有点暖呢。”
“不过，你真的想别的，我也不会介意的。” 我笑笑。
“你去死！我才不想呢，这烟囱比你好多了，而且还会越变越暖……”小月微红着脸，又向烟囱靠近了一点。
“什么？越变越暧？”我吓了一跳，“小月，快闪开！”
“为什么？”小月还没明白过来，只听“哄”地一声，一团浓烟从烟囱里冒出……
“不为什么，现在不用闪开了。”我摇着头，看着眼前已经变成了昆仑奴的小月。
“太过份？这是谁家啊，深更半夜的为什么要点烟囱！”小月歇斯底里着。
“行了. 唐律又没有规定老百姓家不能吃宵夜。”我笑着拉住小月。
“那他早上吃不行吗！” 小月仍在跺脚。
“有早上吃宵夜的吗？”我哭笑不得。
“我不管！真是的，有钱了不起啊！还修那
么大的烟囱！”小月仍在开骂。
“人家锅大灶大饭量大嘛……不对，你刚才
说什么？”我突然觉得有一丝灵感从我的脑海里闪过。
“有钱了不起啊？ ” 小月停了下来，奇怪地看
着我。
“不对，下一句。”我摇摇头。
“修那么大的烟囱！”小月重复道。
“对，就是这个！” 我只觉得眼前一亮。
“什么啊？”小月还莫名其妙。
“大盗盛单专挑烟囱大的富贵人家下手。”我笑了，“ 的确，也只有这样，他才能进出自如……”
“那你的意思是，下面这一家？”小月指了指下面。
“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个幸运儿或倒霉蛋。”我长呼出一口气，“如果我们能在他家抓住盛单，他家就是幸运儿，否则，就是倒霉蛋
“为什么啊？”小月还没反应过来。
“你觉得我们的月大捕快会放过喷了她一身烟的人吗？”我笑笑。
“嘿嘿，当然不会。”小月狞笑着，“不过，我先去洗个澡。放心吧，时间不会很长，最多不会超过六个时辰……”
【五】
一个时辰过去了 ，小月自然还没有回来。我坐在厅前，等着那个叫盛单的幸运儿或者倒霉蛋来自投罗网，当然，如果他到时小月还没到，他就是幸运儿。否则的话……
房子的主人张大财主也强支撑着陪在我的身边，说着好话，因为他已经知道刚才被他的宵夜冲烟了的是何许人物，看来整个长安的人都知道，小月是惹不得……
又过了一个时辰，张大财主一行支撑不住。回去睡了，他的十几个姨太太，几十个丫环，四十几个家丁护院也都各自回去休息，就连厨房里的那个白胡子老头也在灶旁打吨。小月自然还是没有到，女孩子洗澡需要用的时间是不可想象的。
枝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反复思索着，难道我的推测错了？盛单到底会不会出现呢。
时间在慢慢地过去，我开始有些迷糊了。如果你身边随时跟着小月这样的人的话， 不累才怪……
“坏了，我的金子！我的金子不见了！”正迷糊间，我听见了张大财主在房间里大声高叫。
“什么？”我吓了一跳，猛地惊醒，“怎么可能？盛单这么快就得手了？”
门窗自然还是好好，柱子上却多了一行黑色的字：盛单但此一游。所有的家丁都已经到齐，奇怪的是，那个白胡子的老头却不见了。
我恍然大悟，莫非他就是？
“没错，我们家并没有什么白胡子的老头！”张大财主在一旁证实。我急忙冲到烟囱边上，果然，锅灶的边上还有几点散落的烟灰。盛单这个家伙，一定是从这跑了！
“可恶！”我气得直跺脚。
“喂，还愣着干什么？煮宵夜吃啊，本姑娘饿了！”是小月的声音，这个家伙，怎么这时候才来？
“还吃什么宵夜？盛单已经钻烟囱跑了！”我没好气。
“他跑不了的。”小月带着一脸的笑意，附在我耳边，神秘地说道：“其实我两个时辰时就洗好澡了……”
“嗯，速度很快嘛，一次澡洗了两个时辰。”我哼了一声，“那你刚才哪去了？”
“我去堵他们家烟囱了……”小月的脸上闪着调皮的笑意，“敢熏本姑娘一身烟灰，本姑娘肯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那，你用什么堵的，希望盛单捅不开才好。”我心里涌起一丝希望。
“放心吧，本姑娘是用京城王老五采石场的石料加上最好牛皮胶堵的，不把这个烟囱拆了，谁也修不好……”小月一脸的得意。
“这么说盛单被困在烟囱里了？”我忍不住跳了起来，“快，快宵夜！”
“你说什么？”小月调皮地看着我。
“噢，不对，快点火！”我不好意地笑了笑。
“来，这个给你。”小月拿出一块手绢，示意我掩着口鼻。
“为什么？”我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你家烟囱如果被堵了，结果怎么样？”小月仍笑着，“惹了本姑娘，要付出的代价可是……”
说话间，房间里已经充满了浓烟，我和小月用手绢掩着。相视而笑，只是可怜了在一旁守着的张大财主……
十分钟过去了，我示意熄了火。过了一会，一个黑胡子老头从炉灶里爬出来，“太……太过分了。犯人也有人权的，我要控告你们虐待犯人！”
【六】
审讯是在隔音的密室里进行的，自然，是由小月主持。
我发誓，我们没有用任何暴力手段。整个审讯我都没有参加。我只听了小月的开白场：“不要紧张，盛单，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嗯，我们聊些什么呢，就从你出生的时候开始聊吧。嗯，你出生的时候有多重？几斤几两几钱几毫几厘几分？你是你妈生的还是你爸生的？你妈贵姓啊……”
一个时辰后，小月轻松地走出门口，拿着盛单写得密密麻麻的口供。而盛单却坐在审讯室里，口吐白沫，不省人事。据说，此后的一个月里，只要任何人对盛单说一句“你妈贵姓？”他立刻会再次口吐白沫……
一个月后，盛单被长安府尹判刑，由于他盗窃数额特别巨大，依律当被判处流放两万里。而我大唐的疆域东西南北均不过一万里左右。为此刑部启动特别程序，决定将盛单流放到波斯……
一年零一个月后，我和小月在苏杭办案时，意外地收到了从波斯传来的一份公函，上面写着，十二月二十四日晚，波斯发生一起严重的盗窃案件，有无数户人家被盗。据查，盗窃犯是一个从烟囱进入民宅盗窃财物的白胡子老头，而且每次盗窃完毕，他都会把一个绣着“盛单”两个字的东土大唐的丝袜挂在被盗人的床头。波斯当地为此恐慌不断，谈之色变。这个盗窃犯被当地百姓称为“圣诞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