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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重生之逆天而行


楔子

沈绮然赶到南洋百货附近时因车子爆炸而燃起的大火已被扑灭,只余下一片狼藉。望着焦黑的车子残骸上冒出的缕缕青烟,她脑中一片白茫,身子一软几乎摔倒在地。随她一同赶来的沈廷铭扶住她,忧心道:“然儿,逝者已矣,你要保重身体。”

呆呆凝视惨不忍睹的现场,沈绮然只觉心口被狠狠剜去一块,空不见底。周遭的人喧闹一片,却没有一句能听进她的耳中。片刻后沈廷铭对她说:“然儿,救火的人说尸体被送去了中心医院,要咱们去认尸。朗云和念兰怕是……被烧得不成模样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也哽咽了几分。

认尸……”沈绮然喃喃道,眼神越发空洞,“为什么会这样,我不过是去了趟洋行为何接到的会是朗云的死讯?”思及沈廷铭通知她这消息时的那一句“无一生还”,胸口愈发地痛了。

人各有命,然儿你要看开。”见女儿神色悲恸沈廷铭唯有安慰,哪知沈绮然却是轻笑出声:“人各有命?若朗云命该如此这命要有何用,不如改了!”

沈廷铭已然明了了沈绮然的意思,低声告诫道:“然儿,天理命数早已注定。”

我管它什么天理命数,我只管朗云一人。他既是我沈绮然的丈夫,我便要为他逆天改命,在所不惜!”仰头看天,沈绮然决绝说道。脸上传来些许冰凉,她这才注意到下雪了。

这是北平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却染上了血的味道。

冬去春来,乍暖还寒。

段家前院,沈绮然怀捧着厚软的冬衣,见段朗云一入家门便笑着迎上前去要为他披上,“你回来了。”

段朗云稍稍退开一步,避过沈绮然的靠近,颔首算作是回答。

沈绮然面色僵了僵,旋即恢复如常,笑道:“今日父亲来看望我们,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咱们去饭厅吧。”

不必了,我回房拿份文件就走。”段朗云攒眉,未料到沈廷铭会来,略一沉思又说:“晚饭我不在家里吃,你代我向父亲致歉。”说罢便朝书房走去。

商会主席忙成这样么?没有时间与家人用晚饭也就罢了,父亲来了你连打声招呼的时间也没有吗?”沈绮然有些生气,前段日子段朗云几日不回家,吃住全在商会里,派去的人也都被挡了回来,见他一面难比登天。好容易见着了他又这般行色匆匆,说是忙但躲人的意味分明。

段朗云停下脚步,旋身走回沈绮然面前,歉意说道:“这些日子是我太忽略你了,等忙过这一阵我带你出门走走,好吗?”沈绮然却不买账,依旧绷着一张脸。

你为然儿疏于工作,等商会的股东把你踢出董事会,赚的钱少一大截我女儿可就要哭了。”沈廷铭适时出现,几句玩笑话缓和了气氛。段朗云朝沈廷铭递去感激一眼,恭敬叫道:“父亲。”

然儿真是有了丈夫忘了爹,我难得来一趟你却缠着朗云,把我这个爹摆到一边饿肚子等开饭。”一席话说得沈绮然的贴身丫头九儿都捂着唇窃笑,她自己也羞得满面通红。

你去忙吧,我同父亲用饭就好。”现下只想赶快躲进饭厅,沈绮然推搡着段朗云,目送他离开。

待段朗云离开,沈绮然又恢复到落寞的模样。沈廷铭安慰她:“朗云工作忙了些,你该多多理解他才是。”

父亲,并非我不理解,而是朗云他……”沈绮然一顿,不知该如何解释。“自那件事后朗云变了不少,对我也不若以往,反倒越发疏离。我宁愿是我多想,可他分明是连见都不愿见我,我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沈廷铭示意下人们退下,同沈绮然徐徐走去饭厅,边走边说:“逆天而为的结果咱们无法知道,对朗云而言这多出的生命里是否会同过去一样也无法断定。”

即使不一样,他还是段朗云,我不后悔救回他。若沈家的异能还有所用处的话,那便是让我能够守着朗云,哪怕是多一刻也好。”

不知什么缘由,沈家人与生俱来能够穿越回去的异能。本该在两月前交通事故中尸骨无存的段朗云正是因沈绮然的穿越改变命运,活了下来。

你可知道我为何替你取名绮然?”

怎会不知?沈绮然苦笑,绮然绮然,不过是要她顺其自然。然而事关段朗云的生死,她如何能够置身事外,任由他去死吗??

父亲能够听天由命,我却做不来您这么超然。只当朗云是我命里的劫,有了他我这命运也再不被我所控。”

可这穿越的代价……”知女儿爱段朗云爱得死心塌地,沈廷铭不再多谈逆天之事,只是一径担心起她来。

无妨。”沈绮然笑了,“朗云活着便好。”其余,不重要。

月末正逢督军千金生日,段朗云受邀携沈绮然一同出席生日宴会。督军千金骄纵成性,预定到八九点中的宴会硬是被她延长到深夜,等两人回家已近午夜。

车子平稳行驶在路上,坐在后座上的段朗云一直瞧着别处,先前在宴会上对沈绮然的呵护有加早已消失无踪。沈绮然胸口也是堵着一口气,兀自打开车窗,任由干冷的夜风吹得她面颊生疼。她不曾想过有朝一日段朗云也玩起这套把戏来了,人前恩爱亲密人后相敬如冰,他真以为她不会生气吗?

一回房,段朗云便开口道:“念兰与督军千金同岁,同是六岁,可念兰却比那孩子乖巧听话多了。”

沈绮然一怔,难怪他今日特别反常,原来是想到念兰了。

我不该应允念兰陪我去商行的,不然她不会小小年纪就……”平日里念兰是和沈绮然一同在家里守着,偶尔出门走走。那天恰巧沈绮然去了外地,念兰便央求他一起去商行。他答应了,因而才有今日的悔恨万分。

生死由天,朗云你不必太过自责。”握住段朗云的手,沈绮然柔声安慰。

不怕生死由天,只怕明明有机会救人却视若无睹。”缓缓挣开沈绮然的手,段朗云目光转为冷漠。

意味不明的话分明影射着些什么,沈绮然对上他墨黑的双瞳,随即调开视线,手心湿冷一片。

绮然,那天两车相撞之后为何你会突然出现,将我从车中拉出?”段朗云问出藏了两月有余的疑惑,“你不是去了外地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事故现场?你事先知道会出事所以赶回来吗?为什么当时撇下念兰不顾,为什么你全然不顾她的哭喊?她在叫你你没有听到吗?!”

我……”步步紧逼的问句到了最后指责的口气分明,沈绮然一时无语。

出事后我始终等你告诉我,可你却什么都没说。”

沈绮然这才明白两个月以来他性情大变的缘由。她垂下眼,说:“那天你见到的我并非是那个时空的人。”段朗云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沈家的人拥有穿越回去的异能。”心知不给段朗云个解释他不会罢休,沈绮然也不再隐瞒,“原本你也该死在那场事故中的,是我回到过去救下了你。你若不信可以去问父亲,或者你要亲自验证也可以。”

沉默片刻,段朗云似是相信了这近乎怪诞的说法,又问:“既然能救我为何不救念兰?难不成只能救一个?”

沈绮然摇头,“倒不是只能救一个,实在是……”她迟疑着是否要对他说明一切,话未说完就被段朗云打断。

你对念兰有芥蒂我可以谅解,毕竟她不是你亲生的孩子。但攸关念兰的性命,难道你不能放下心里的不满吗?”

你以为我不救念兰是因为对她心存芥蒂,介意她是宛兰所生?”沈绮然觉得心中一阵委屈,她对念兰如何众人皆知,而段朗云居然一举否定了她六年来照顾 念兰的所有辛劳!不等她有所言语段朗云继续道:“对不起你的人是我,有怨有恨你冲着我来就是。念兰才六岁,她好歹叫你一声母亲,绮然,求你救她。”

好一句有怨有恨,好一个求她救人!他眼里心里可有半分求她的意思?沈绮然暗自冷笑,他非但否决了她对念兰的细心照料,更将她说成是妒妇一个。她对他何曾有怨,又何来有恨?

倘若我不救呢?”她故意道。

段朗云在听到这话时面色顿时一寒,“婚前你说过会视念兰为己出的,我信了,你要食言而肥令我失望吗?”

她的一句保证,而今竟成了他威胁她的工具,这是不是所谓的作茧自缚?

沈绮然眼眶涩然,却是强忍住哭意,说:“段朗云,我没有想到在你心中我会是这样一个人。”

段朗云心知自己的话伤到了沈绮然,来不及开口道歉就听到她颓然道:“人我会救,但是现在能让我独自待会儿吗?”

母亲,明天咱们去郊外好吗?”院子里,沈绮然正靠在躺椅上晒太阳,念兰蹦蹦跳跳地跑到她面前。可能是跑得急了,气息有些紊乱,一张小脸也泛着奔跑后的潮红,更显得她可爱。“九儿姐姐说这时候放风筝最好了!母亲和我一起放风筝去嘛!”

沈绮然凝视念兰的笑脸,神思一阵恍惚。幼时还看不出念兰像谁多一些,岁月流逝,她越长越像她生母,眉眼间尽是李宛兰的神韵。

念兰,母亲这几天不太舒服,让九儿姐姐陪你去成吗?”轻抚她粉嫩的脸颊,沈绮然歉声说。念兰皱皱眉头:“那等母亲养好身体再去,我想同母亲一起。”

沈绮然心弦被拨动,直笑:“就这么爱腻着我吗?”

念兰点头,偎近沈绮然怀中,灵动双眼眨了眨:“我知道母亲对我好。”稚嫩童言带着软软的腔调,沈绮然心头一暖,抱紧了小小的身子。段朗云和她从未隐瞒过念兰生母是李宛兰的事实,可念兰依旧将她视为亲母。连孩子都能如此信她,为什么偏偏朝夕相对的段朗云信不过她?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段朗云看了个清楚,自是没有错过沈绮然脸上的落寞。

他清楚,她的落寞是他给的。

傍晚时分,沈绮然仍坐在院子里,橘色的余晖尚带着一丝残余的温暖,落了她一身。段朗云默默走到她身旁,怔忡间他仿佛见到七年前的她,也是这日暮时候,他提出分手,她淡淡说好。之后他火速与李宛兰结婚,半年后念兰出生,李宛兰却因难产而亡。因李宛兰的未婚先孕沈绮然一度站在北平的风口浪尖,都说她被 人玩弄而不自知。可一年后他想与她重归于好时她却没有半句微词,嫁给他时也没有过半分犹豫。细细回想,两人的这段感情,从最初到如今负了对方的是他段朗云。

商会的事已没什么要忙的了,过几天咱们一家人出去走走,当是散心,好吗?”段朗云随意说着,话里讨好的意味分明。沈绮然回他一个笑容:“好啊。”可眉宇间依旧笼着淡淡的哀愁。

明白沈绮然在敷衍他,段朗云有些急:“那天我话说得重了些,你对念兰的好连我都无法比。绮然,我是急疯了才胡说八道。”

沈绮然又是一笑,笑意却没融进眼里。“念兰是你的心头肉,我懂。”段朗云一时听不出她的话是褒是贬,场面一时冷了下来。

此时管家惊慌失措地跑来,大喊道:“先生,太太,不好了!小姐出了意外!”

段朗云如遭雷劈,呆愣了一瞬后连忙随同管家出门。而沈绮然却是缓缓合上了眼,眼睛一阵酸痛。

终于到了这一天,她暗暗想着,握紧了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手心。

段念兰的死让段家上下都为之伤痛,段朗云固执地不肯将段念兰下葬,一直守着她,哀恸的模样让人看了不禁心生同情。

为什么会这么巧?难道念兰命该如此吗?”司机酒后驾车,将走在路旁的念兰撞出十几米,当场丧命。“绮然,再救念兰一回,再救她一回!”他近乎癫狂地抓住身旁的沈绮然恳求着。

不论救多少回,念兰都只是死路一条。既定命运不论被改多少回,结果都是一样。你还要我救念兰吗?”像是还要说些什么,沈绮然张了张唇,可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又给吞了回去。

我……也是这样?”他难以置信地回望沈绮然,眼中有着挣扎。

对,你死过不止一次,每过一段时间就会莫名出意外。你死一次,我便救一次。”

为什么你之前没告诉我,被救活的人会一再死去?”

说了,你会信吗?不过是平添了个我不想救人的理由。”不如让他亲自经历一回,好过她百般解释。“死去未必不幸,活着也未必安乐。我不救念兰,是不想你像我这样承受得而复失的痛苦。我不愿你离去,所以甘愿一再经历失去你的苦楚。假若你说一句你能承受得住,我会再救回念兰。”

段朗云沉默,许久后才说出一句:“让念兰安息吧。”

要一再看着至爱死在眼前,他做不到。再看一眼沈绮然,段朗云不由暗自揪心,究竟她是担下了多少,才能表面上平静如常?

日子仿佛回到了以往平淡的模样。段朗云再没提过要救念兰的事,沈绮然也假装两人之间不曾发生过这许多事情。

也只是假装。段朗云再三的丧命始终提醒着她,他二人再也回不去最初。

春去夏来,天气逐渐转热,人也随着这天气变得浮躁起来。

沈绮然是被段朗云叫醒的,因不断地穿越回去救人,她的精神变得不太好,极容易疲倦。她看了一眼段朗云,惊诧他布满血丝的双眼。

你一夜未睡?”

绮然,你的穿越异能是不是谁都能救?”段朗云没来由地问她一句,话带着颤音。沈绮然听后心里一惊,神色却未变。她说:“我不能救其他人。”

能救我,能救念兰,为何不能救……”他忽地住了口,因捕捉到沈绮然眼底一闪而逝的受伤。

心,隐隐泛着痛,起初是针扎般的细微痛楚,尔后越发揪心。

为何不能救宛兰是吗?”沈绮然补上他未出口的名字,不怒反笑。段朗云沉默,只用那双深潭般的双眸凝视着她。有愧疚,有不安,也有期冀。

她的丈夫,居然要她救回自己的亡妻,没有比这更伤人的了。

朗云,你得寸进尺了。先是念兰,后是宛兰,是否还有别人?你病故的祖母,你溺水身亡的父母双亲,还是你的哪房远亲近邻?”

我只是见宛兰一面,交待一些事。只此一回……”他解释说。

跟个死人能交待什么事?再救多少回她也只是个死人!”

段朗云面色一沉,分明是动了怒,“逝者为大,绮然请你注意自己的口气。”不是没有想过沈绮然会反弹,但说出这么轻蔑的话却在他意料之外,“我说过对不起你的人是我,不关她的事。”

又是这一句,他吃定她一定会对他心软是吗?沈绮然觉得自己分外可笑,道:“九年前你要和我恋爱,我同意了,七年前你要与我分手,我也同意了,五年前你要娶我,我更是没有二话。这些年来你要我做的哪件事我没有做,你不过是仗着我爱你。只这一条,我就唯你是从。”

沈绮然自嘲的神情让段朗云一口闷气梗在喉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她说的全是事实,不过是他不愿承认而已。他对她,始终比不得她对他十分之一好。

给我时间考虑考虑。”到最后,沈绮然仍是软化下来。

段朗云明白这已是她的最大让步,便不再逼迫。

段家只有一张李宛兰的相片,是她与段朗云的结婚照。

过了这么多年,他仍旧在意你。你说得没错,我输了。”那是她与段朗云刚分手时,李宛兰约她见面。她去了,那时她才知道宛兰已有四个月的身孕。如果说段朗云提出分手让她神伤,李宛兰有孕的消息更是将她打入阿鼻地狱。段朗云在同她恋爱期间就已经与李宛兰暗渡陈仓!

捏着相片的力道重了几分,沈绮然目光转而落在段朗云脸上,眼眶微酸,“你这样对我,有在意过我半分吗?”念兰出生后她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闲言碎语如潮水般躲都躲不掉,最后竟以讹传讹演变成她破坏了别人的美好姻缘。

我只是爱你,却无端背了狐狸精的罪名。可即便如此,我仍是毫不犹豫地嫁给了你。”

爱情这件事,向来是爱得深的那一方受尽委屈。

她为这段感情到几乎舍弃了尊严,卑微至尘埃里。段朗云占据了她的心,即便非她的良人,也难以舍去。

她强要了这段缘分五年,不过五年,还不够,真的不够。

却已到了尽头。

桌上薄薄的一张纸,压得段朗云心口沉闷。

你这是做什么?”他质问,眉头紧拧。

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好字了。”沈绮然说得云淡风轻,但并未遗漏段朗云那一瞬间的僵硬。

宛兰死去六年了,至今你都不曾释怀,她如果真的复生了,哪里还有我的位子。”

段朗云霍地起身握住沈绮然的双肩,气急败坏地吼:“我没想过要跟你离婚,我只是要见宛兰一面!夫妻五年为何你不肯相信我?”

正因夫妻五年我才笃定你不会单单只见宛兰一面,沈绮然暗想道。

宛兰活过来,谁才是你的妻子?你要我如何自处,你又要如何安置宛兰?”沈绮然点出事实,“这便是最好的办法,我给你机会让你们再续前缘。”

透过沈绮然的眼,段朗云看出她的心。哀莫大于心死,若非对他绝望,她也不会做得如此决绝。

不救了,不救了!”抓起离婚书揉成团扔到角落,段朗云狂躁说道。有那么一霎那,他几乎要将心中埋藏已久的秘密说出口,却仍是忍了下来。

沈绮然冷笑:“晚了。现在是我想救人,与你无关了。”

段朗云颓然坐在沙发上,落败望着沈绮然离去,一步一步,决然远离他的生命。

弦月当空,繁星为缀,将这一片深暗的天幕装点成颇有意境的画面。璀璨星光之下,沈廷铭父女二人对坐深谈。

许久没有和父亲这样观星了呢。”回来娘家小住后,这是沈绮然第一次与父亲独处。她展露笑颜,夜色中神色显出几分迷离。“父亲您总说星象内藏玄机,在我看来不过是杂乱无章的发光体罢了。”

沈廷铭隐约察觉女儿的反常,加之段朗云频繁向他追问绮然情况却又并未说明事情经过,他被这两个孩子搅得一头雾水。但能够确定的是大概跟沈家异能有关,于是他别有深意地道:“看似杂乱无章也是各有章法,该在哪它们就在哪,既定了它们的轨道就不可随意更改。”

父亲,万物可变,又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呢?”嘲讽一笑,沈绮然仰头观望星空。“我只信事在人为,老话也说了人定胜天,不是吗?”

然儿,你明明清楚这样做的后果!”

我对朗云,向来是不计后果。”她一笑,话锋忽地一转:“以往我回去是改变所发生的事,所以朗云会一再丧命。如果我将人从过去带到现在这个时空,父亲,你说他能活到老死吗?”

沈廷铭蓦然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儿,言语颤抖:“然儿,你……”

我见过太爷爷了,他说可以。当日他就是用这方法才让爷爷活下来的。非但爷爷活到终老,连本该殉情的奶奶也一并活了下来,安好无虞。”沈绮然回落视线,将父亲震惊的神色收进眼底,心上突地生出一抹愧疚来。母亲早逝,父亲独自将她抚养成人,可她却一再教父亲为她伤神。

你命该如此,命该如此。”沈廷铭再无力气多说什么。夜风微凉,而今他竟觉得这风带着慑人的寒气,呼吸突然成为一件分外疼痛的事。

女儿不孝。”对沈廷铭三叩首后,沈绮然起身走回房间,娇小身影逐渐融进深浓夜色中,徒留沈廷铭暗自叹息。知女莫若父,绮然看似温婉可人,实际上比谁都来得倔强顽固,认定了的事便不会更改。依着她的性子,是断然不会由段朗云死去的。她这回,是赌上所有了。

却不知,这结局会是如何。

沈绮然穿过院门,越过暗巷,一路走上了北平街头。她环视四周,仿佛看不够一般将这夜景深深印在脑中。她每走一步,两旁景象就模糊一分,最后竟融成一片白茫,飞速向她身后掠去。等到景象再度恢复如常时,沈绮然已伫立在段朗云卧室前。

推开房门,一室昏暗,依稀可辨的是大床上有团模糊的隆起。沈绮然刚走一步,那团隆起忽地出了声:“是谁?”

宛兰,我是沈绮然。你想见段朗云吧,想的话跟我走,我带你去见他。”

啪的一声,灯光骤然亮起,沈绮然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微眯起双眼。李宛兰靠在床角一手护着圆滚的肚腹,戒备看向沈绮然。“朗云去了南京,你会好心带我去见他?”

不是好心,但我能保证你见到他。去还是不去?”故意唱反调,沈绮然轻笑出声。

李宛兰咬唇,迟疑着是否要跟沈绮然走。这大半夜的沈绮然突然出现在段家怎么都说不通,可结婚近半年她见段朗云的次数一只手就数得清了。相思成灾,她也顾不上许多,套上衣服就随沈绮然走了。

沈绮然不在的日子里,段朗云的心始终不安着。那天沈绮然决绝的模样不时浮现在他脑海中。思前想后段朗云决定天亮后就去沈家接她回家,门外却响起喊声,微弱但他确定是沈绮然的声音。

急忙开门,见到眼前的人时思绪难得出现一片空白。

是李宛兰。

李宛兰见眼前的人真是段朗云,直直扑进他怀中,泪雨如下:“朗云,真的是你!”满心的担忧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她死死抱着段朗云,像是一松手他就会不见踪影。

我派去南京的人说你还要再待些日子,怎么这就回来了?”惊喜之余,李宛兰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身处的正是段家,这房间也是自己与段朗云的卧室,只是房内布局稍稍作了些改动。

扶好李宛兰,段朗云眸光带火看向两步之隔的沈绮然,厉声问:“你还是救了她。”

正合你意不是吗?”沈绮然兀自笑得灿烂如花。

我没有要和你离婚,我也收回要你救人的要求,是你自作主张。”段朗云倍觉受伤,也没有顾忌李宛兰在场,就这么说出口,“你铁了心不要我,不要咱们的婚姻了?”

我不要你?我不要你!”冷冷一笑,沈绮然重复说着,五年了,她用心付出五年,到头来却换得他这样的评断,“要不要都不重要了,我只能帮你这最后一回。往后,我再也不能为你做什么了……”

形同别离的话听得段朗云背脊发凉,银白月光笼罩沈绮然周身,乍然看去有种朦胧的飘忽感,仿佛她随时都会消失一般。段朗云伸出手要抓住她,这一探手,却抓了满手空荡。

他的手,竟穿过了沈绮然的身体。

绮然!”他慌了,一次次地尝试牵住她的手,眼看她的手近在咫尺,却怎么也握不住,触不到她温热的肌肤。浅浅光芒逐渐晕染开来,沈绮然的身影越发显得淡薄,段朗云惶恐叫她:“你怎么了?绮然,你这是怎么了?”

被救的人能够平安无恙,不受最初的命运所限。只要有个人甘愿冒名替死就可以。我替宛兰,我的孩子替念兰,你放心,她们母女会安然老死。”一手抚上尚未隆起的肚腹,沈绮然唇畔绽开一朵笑容,月色之下无比清丽,却也无限凄凉。

晴天霹雳,轰得段朗云呆若木鸡。

你恨我到如此地步了吗,不惜舍弃我们的孩子吗?”他哑声说,试着抚摸沈绮然的脸庞,仍触到无形的空气。此时此刻,他才清楚自己伤沈绮然有多深,竟让她宁愿拉着孩子陪葬。

我只是依你所愿保住宛兰,她不会再因难产过世。段朗云,我要李宛兰活着,活着看你死,活着思念你,我要她知道这半年来我承受的是何种痛楚。上穷碧落下黄泉,你也只能同我沈绮然一起。”

假若真能生死相随,也好。”段朗云突然笑了,眼底涌起薄薄水雾。他说:“绮然,我对不起你。”

沈绮然闭上眼,再也不看他。

曙光初现,沈绮然也消逝无踪。段朗云眺望东升旭日,怔怔落下泪来。

段朗云抵达墓地的时候,刚好起了雨。透过濛濛细雨他凝望墓碑上沈绮然的容颜,竟恍惚看成她在默默流泪。

何来恍惚,她分明就是流着泪走的。

她怨他,恨他,宁愿带着孩子一同死去。

绮然,我爱的一直都是你。当初要不是宛兰设局,让我以为她腹中孩子是我的骨肉,我不会和你分手。我疼爱念兰是看她一出生就没了母亲,她并非我的亲生女儿。”雨势渐增,打湿段朗云的衣服。

婚后我得知真相与宛兰大吵一架独自去了南京,等我回来时她已难产身亡。事关宛兰名节,不然我早告诉你了。绮然,我当真没有想过与宛兰重修旧好,要见她也是对她说一句我已不怪她,我不想她带着遗憾走。”经历过生死他才有这想法,却没料到竟会害他与绮然生死相离。

仍记得五年前那个深夜,宛兰过世刚满一年。一身酒气的他跑去沈家猛拍大门,声声喊着绮然的名字。他知道自己不该见她,然而自结婚后压抑的思念战胜了一切。满心的渴望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化为一句“绮然,嫁给我。”

他说是因为爱她所以想和她厮守,却怎样也说不出口。尽管他与宛兰的婚姻是一场精心谋划的局,但因这局他娶了宛兰是事实,他负了绮然也是事实。

这样的他,又怎么敢说爱她?

好。她答得果断,不问因由。她说,朗云,我会把念兰当作亲生女儿。

回忆如潮,将段朗云淹没。

他向来以为人生难测,尤其在知道沈绮然的异能之后。可如今他才明白,难测的何止是人生,还有人心。

任凭爱得入骨,藏着掖着对方也捉摸不清,若他早些言明自己心上所属的人是绮然,又怎会让她痴等五年,现在又怎会天人永隔?

我已经把前因后果全都告诉了宛兰,生死关上走一回,她也看开许多事。带着孩子回了老家。绮然,孩子取名念然。”他多希望她听得见,无奈造化弄人。到头来,沈绮然留给他的也只是回忆。

一次错,终身悔,空余恨。

朗云,你可知我有多爱你。即使你怨我,伤我,负我,我仍旧爱你如初。

我这样爱你,又怎么舍得你死去。要你陪我上穷碧落下黄泉的狠话也不过是一句令你安心些的说词。

我死后,所有人的命数皆改,宛兰和念兰,还有我深深爱恋着的你,都不会再有事。

我没跟你说过,即便我不替李宛兰死,也无法跟你白首到老。逆天之术折损阳寿,我救你太多次,这条命怕是连胎儿足月都撑不到。而我却不敢同你说明真相。我多怕,即使你知道我是以命换命,也仍旧坚持要我救人,那我一定会崩溃。

相识九年,我竟连坦白的勇气都没有。

既然注定不能相守,何不让我早些死去,换得你们三人平安?

逆天惟愿君安好,这便是我要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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