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云爱
1
她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他的婚礼，竟然选在她生日的这一天举行。她知道他是存心不让她好过。果然，在他婚礼、也就是她生日的前一晚，她躲在房间里哭了整整三个小时。她大骂他是贱人，是极品。可骂着骂着又觉得不妥。
他是贱人是极品，可是她就是爱他，爱得入骨，爱得忘我。骂他，还不是等于骂自己吗？
凌晨，她听到电铃鸣叫的声音。收拾了一番眼泪和情绪，她施施然地起身去开门。一个鲜花店的小弟笑容可掬地出现在她的面前。而他的身后，是一整片红玫瑰摆成的海洋。鲜艳的红色刺激了她的眼睛。她感觉自己的眼睛热热的，就像是快要淌下眼泪来。
小弟恭恭敬敬地递上签收单，她在上面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小弟帮着她把花都搬进屋子内。
四十八楼的高度，偌大的豪华的房子，却只得她一个人住，真真寂寞难耐。
送花小弟脸上有汗，她给他倒来一杯清水。“谢谢。”他受宠若惊地接过，脸庞微微发红，低头道谢。
她却只是慵懒地躺在大红色的长条沙发椅上，蜷缩成一团，似一只受伤的小猫。然后兀自看着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发呆。
“花都搬进来了，沈小姐，我先走了。”
“谢谢你，慢走。”她却迟迟没有抬起落寞的一双眼。不知发了多久的呆，她才站起身，曲着腿，优雅地坐在地上，一朵一朵地数铺满地板的这些玫瑰花。
一朵，两朵，三朵……九百九十七朵，九百九十八朵。
她哑然失笑。
别人都说九百九十九朵的红玫瑰代表着长长久久，何俊山却唯独送少一朵！她忽然感觉挫败，手一扬，大朵大朵的红玫瑰被她统统抛在半空中，优雅地打着旋，最后落满她一身。她想起他们曾经缠绵过甜蜜过的画面，失神地在原地转着圈圈，最后，她躺倒在他送他的一场伤心的红雨当中。
沈笑语在家昏睡了一天。她喝了酒，所以可以骗自己她并不是有意要把生日过得这么不堪。
傍晚的时候，她终于清醒。从地上爬起来，打开衣柜挑选衣服。一件一件在面前比划，终究放弃红色银色或者紫色，挑选了一条淡黄色的裙子。只因何俊山喜欢她穿浅色调的衣服。她又在鞋柜前斟酌了良久，最后只是挑选一双只穿过一次的白色坡跟鞋。
他的婚礼，她虽然极力抗拒，可还是会出席。她自然也知道，她就算打扮得再美，也无法美得过新娘。
晚上七点，她准时来到他举办婚宴的大酒店。远远地，她就看到了何俊山还有李美仪。新郎一身黑色西装，玉树临风，新娘一身雪白婚纱，雍容华贵，站在一起，真真是天下无双。
沈笑语微笑着走上去。
“笑语，你终于来了！”李美仪一看到她，顿时兴奋得心花怒放。她拉着她的手和她说话，说上很久很久。她却心不在焉地强颜欢笑，心心念念都是站在一边沉默不语的英俊男子。“笑语你等一下，我先去里面一下。”李美仪一走，她才敢把目光看向何俊山。
他却只是淡淡地笑，继续招呼不断前来的宾客。
她气呼呼地走，他却低头沉吟地说了一声，“别生气，气着了就不漂亮了。”她愤愤地抬起眼，却撞见他双眸里特有的潋滟波光。
这顿喜宴沈笑语并没有停留太久。她终究还是不想亲眼看着他和李美仪当众亲吻。她回了家，四十八楼，站在很高的窗台前看万家灯火。
凌晨三点，电铃响起。她如一只蝴蝶那样飞扑过去开门。见到是他，激动得捧起他的脸在门边热吻起来。
他紧紧地抱着她，一边旋转一边热烈地回应着。他们挨着沙发吻下去，她却抬起眼睛，深深地看着他。“你为何要来？”
“你不是知道的吗？”他迷人地笑着，顺着她的脖子一路吻下去。
“我恨你。”她伸出长长的指甲攻击他光洁的后背。
“好。”他微笑，脑袋埋在她的胸口前。然后手一扬，撕掉了她身上的那条浅黄色裙子……
2
次日醒来，他却早早就离开了。她在床上翻转了一个身，伸手却只是抓了一缕虚空。她看着他躺过的地方，怔忪良久。
中午的时候她终于下床，煮牛奶，带他两个星期前送的猫下楼，取报纸，顺便溜达一圈。她早就料到会在财经版上看到他结婚的新闻，只是没有料到记者会放上一张他们亲吻的照片。
她带着那只小猫沿着马路一直走一直走。期间拨了多次何俊山的电话，都被他生生掐断。
她知道他不会接，可是她偏执要给他打。
“沈笑语，你到底闹够了没有？”电话响过第二十七次以后，便听到何俊山恼羞成怒的声音。她乐意见他发怒，还想象到他此刻坐在旋转的沙发椅上暴跳如雷的样子。她咯咯地笑，反唇相讥，“谁叫你不打一声招呼就走掉？”
他那边久久没有接话。
“笑语，给我一年的时间。”
这下，轮到她沉默。
“我送你一家铺子，你想卖什么都好。”她却沉默地挂掉他的电话。他可以为了钱为了名誉和一个他不爱的女人结婚。而他娶的女人，还是她的好朋友。她痛恨他的背叛，却始终不想离开他。
她忽然觉得身心疲累，怔忪地坐在路边发呆。眼前略过很多道人影，熟悉的车流声也缓缓飘入耳膜。她却沉浸在自己的小宇宙里，茫然不知所措。
一朵红玫瑰忽然在她的眼前绽开。
她抬起眸子，见到是一个衣着平常的大男孩。她不记得自己有见过这个人，冷冷地扫他一眼，又重新低下头去。
“沈小姐，送你。”他有一丝的尴尬，看来不常如此搭讪。她再次抬头，却没有换上什么好脸色。“是何先生让我送你的。”一听到何俊山的名字，她当即来了精神。她伸出手去接过他递过来的玫瑰，还能清晰看到花瓣上沾染的露珠。
她愣了愣，终于还是浅浅地笑了笑。
之后每天的中午，她都会带着那只何俊山送的猫下楼散步。每一次，都会看到那个送花的小弟。他礼貌地笑着，然后把手上的玫瑰花送到她的手中。后来，她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华生。”
“哈哈，有趣的名字。”她心情好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和他多聊两句。“我以后叫你花生吧，更顺耳一点。”
他听罢，只是抿着嘴唇笑。
“你几岁？”
“二十岁。”他怯怯地回答，黝黑的一张脸却跃上两抹浅浅的红。沈笑语随意地应了一声。二十岁，她遇到何俊山的那一天，刚好也是二十岁。
一眨眼，竟过去这么些年了。
回到家，她看到何俊山从沙发上站起身。她没有料到他会来，她最近失眠的情况有点严重，黑眼圈很重，一张脸也有点暗黄。他笑着走过来抱她，却被她粗鲁地推开。
“你来之前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不是要给你一个惊喜嘛。”他低头就势要问她，却被她轻巧地躲开。“我想先去洗个澡。”看见她手中的鲜花，他揶揄地打趣，“哟，你的追求者送你的啊？”
她便笑着回击，“是的，你不知道我一直很抢手的吗？”她心里是甜蜜的。毕竟，他的人虽然在李美仪那边，心却始终属于她。每一天送她一朵红玫瑰，代表着他对她的爱，矢志不渝。
3
何俊山送沈笑语的服装店要开张了。沈笑语每一天都会到还在装修的服装店监工。她并不是不放心，只是每天在家闲得慌。
“沈小姐。”看到华生从隔壁的鲜花店走过来，她直觉巧合。华生也觉得很巧合。他心里面想，以后，就可以这样天天都看到她了吧！
“今天的花。”他转身就回去鲜花店，从花瓶里取出最大的一朵红玫瑰，包扎好，然后送到她的手上。
可不知怎地，她看着这朵红玫瑰，始终会想起他那九百九十九朵里欠她的一朵，心里面久久不能释怀。
两个星期以后，李美仪特意约上沈笑语上他们家吃饭。沈笑语找了百般借口推却，却被李美仪要挟着“你再不上来我家吃一顿饭我可要跟你绝交了！”她只好硬着头皮应承了下来。
他们从前并不是没有试过三个人一起吃饭。只是，现在何俊山和李美仪是夫妇，而她沈笑语生生一个局外人。何俊山的厨艺很精湛，她以前也尝过很多。只不过如今他是以别人丈夫的身份给她做饭吃。
何俊山在厨房里忙碌着的时候，她就被李美仪拉着手去房间看他们去欧洲度蜜月的相册。一张张照片，满满的都是他们温馨的合照。李美仪很幸福地笑着，一张脸容光焕发，似一个清纯的大学生模样。她便也跟着笑，可是嘴角都是苦涩。
吃饭的时候，沈笑语故意不去看他，却忍不住在饭桌底下用小腿蹭上他的裤腿。他礼貌地给她夹菜，李美仪也把她平日最爱的统统夹到她的饭碗里。不知怎么，她慢慢地把已经缠上何俊山下体去的小腿收了回来。
“笑语，我知道我最近因为结婚和度蜜月的事情而疏忽了你，可你要记得，你始终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吃香菇，你最喜欢的。”
她笑笑，然后默默地低头扒了一口白米饭。
饭毕，李美仪坚持着要何俊山送沈笑语回家。沈笑语推辞了一下，何俊山已经拎起外套拿好车钥匙等着和她一起下去。
他们一前一后地下楼。
整个路上，他们不知怎么就无话可说。沈笑语以为她会和他好好缠绵一番，在车上，又或者是在她的家里。当何俊山把车子停在马路边急切地把头靠过来的时候，她厌恶地推开了他。
“你这是怎么了？”
“今晚不行。”她看着车窗外黑墨一样的天空，声音低低的。“她一定在家里计算着时间等你回去的。”
何俊山也沉默了。很快，他重新发动车子送她回家。
可是沈笑语并没有上楼。等何俊山的车子走了以后，她去便利店买来一打啤酒。她想找个人陪她喝酒，拿出手机，通讯录翻了个遍也找不到可以拨打电话过去的人。
忽然，她瞥到两个字，花生。
她想也没想就按下了拨打键。
华生气喘吁吁地赶过来。“花生！”她已经喝醉了，看到他，像是抓到救命稻草那样拉着他的裤腿不放手。
“沈小姐……”
“花生，你都还没喝呢，怎么脸就先红起来了？”她乐呵呵地笑，像一只慵懒的猫。“你是不是没有谈过恋爱？”
华生拘谨地点了点头。
不知怎么，她心底某一块地方忽然柔软了起来。她摇晃着身体站起来，抬头看着他小鹿一样单纯无害的眼睛，唇边绽放的笑容越来越热烈。
他看得入迷了。
“我来教你。”她踮起脚，红润滚烫的嘴唇吻上了他。
4
华生很早就醒了过来。可是他不敢睁开眼睛。一直在努力装睡。他想，也许现在天还没有亮，沈笑语也还没有醒。他不想吵醒她。
却不知，沈笑语醒得比他早，正侧过身子用一边手肘撑着下巴，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沈小姐，早……”
“以后叫我笑语便可。”她起身，套一件宽松的男式衬衫去煮早餐。华生很快起床，穿衣，洗漱。昨晚的一切恍若只是一场梦。那么美好，美好得不真实。
她给他做早餐，煎得金黄的蛋，两根火腿肠，还有一杯温热的牛奶。她坐在对面，看着他轻轻地笑了开来。
仿佛他的局促还有不安，在她的眼中都是很可爱的地方。
“之前，你每天送我一朵红玫瑰，其实不是何俊山的意思，是你自己要送我的，对吗？”
“花生，你喜欢我吗？”她抬了抬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
他脸红地点了点头。
她起身，拿来一串钥匙，然后放到他面前去。“那以后常来吧。”
沈笑语是在服装店的时候接到何俊山的电话。她一按下接听键，就听到他在电话那端气急败坏的声音。
“沈笑语你到底在做什么？我怎么在你家那里看到有别的男人留下来的东西！”
“你怎么这么紧张？那房子是我的，我喜欢带什么人回家都可以。”
“你不要太过份！你明知道我爱的人依然是你！”
是吗，她却慢慢地感受不到了。
“今晚我要过来，你不要再带无谓的男人去你家。”
她挂了电话，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夜晚，八点还不到，何俊山真的去到沈笑语的家。他看来还气在头上，连吻都变得粗鲁和野蛮。
他什么话也没有对她说，只是沉默地除下她身上的衣服。
她却突然伸出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你什么时候变矜持了？”他的嘴角冷冷地上扬着，口气却酸溜溜的。“现在李美仪她爸肯让我坐上总经理的位置！你知道这是我奋斗了多久才爬上去的位置！每一晚我抱着她睡的时候我想的人始终是你！你却背着我藏了别的男人……”
她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看他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
突然，他的电话响了起来。他迟疑了一会儿，决定不去理会这个电话。他想好好地抱住沈笑语。沈笑语却躲开他的怀抱，帮他捡起电话。
“你老婆找你。”
“笑语……”
“你老婆找你！”她拔高了声量。他最终还是接了这个电话。“爸爸打过来说美仪突然晕倒了，现在被送到医院去。”她什么时候看见他如此手足无措的样子。他快速地穿好所有的衣服，光洁的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我……”
“你去吧。”
“我会尽快回来。”他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离开了。
偌大的房子，又一次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
不知过去多久，她听到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以为是他。
“是你？”
华生尴尬地笑了笑。是他，他其实来了很久，可是刚想上来，便看到何俊山的车。于是他一直在楼下徘徊……
“你们这些男人都是混蛋！都是混蛋！”她失控地捶打着他的胸膛。一下又一下，漂亮的眼睛涌出越来越多的眼泪。
“我不是混蛋！”华生急急地说，一脸真挚。
她抬起眸子看着他，然后嘲讽地笑了笑。“有何不一样？你会娶我吗？”她的语气满满的都是挑衅。
因为他料定，他不敢说一声，会。
果然，时光兀自变得漫长，他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明知不会听到任何可靠的回答，她始终还是有点失落。她用力地推开他，然后把门关上。
身体靠着门板慢慢地滑下去，眼角，终于滚出一颗滚烫的泪。
5
“笑语，美仪她怀了孕。”
“你能过来医院吗？”
她抽掉了一根又一根的烟，眼眸被大团浓重的烟雾覆盖。她的一张脸却平静无波，仿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站在四十八楼的阳台上，来回踱步，夜风一阵阵地袭来，穿过她单薄的身体。
“何俊山，你说过，一年的时间……”
“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她怀孕了，我要好好照顾她！”
“你爱上她了是不是？”
啪——
这次，却是何俊山挂断了她的电话。
她望着外面的世界，忽然惊人地想，如果……如果，她就这么跳下去，何俊山是不是就真的会把她记上一辈子？
沈笑语隔天一早就去医院看望李美仪。推开房门的时候，她却看到何俊山抱着李美仪亲吻个不停。
她的心，立刻碎裂成一块，又一块。
看到是她，他们两个尴尬地停下来。尤其何俊山，一张脸难看无比。她倒不以为意，踩着高跟鞋走上前去。
“美仪，恭喜。”她看着她的眼睛，轻轻说道。
“笑语，谢谢你！”她亲热地拉过她的手，让她坐下来陪她说话。何俊山说他要走了，把空间留给她们两姐妹。
可是，才刚抬脚走出医院，便听到沈笑语气急败坏的脚步声。
“何俊山！”
她从后面紧紧地抱着他。“你做什么！放手！”他是如此害怕，害怕被认识的人看到这一幕。“快放手！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没有没有，一直都没有！她不顾他的感受，捧着他的脸吻个不停。她是这么爱他，爱他……爱得发疯，失控！
此刻，某一间病房的窗户前，正立着一个人的身影。
何俊山终于挣脱开她。他抬起手背擦掉她留在他唇上的唇膏。第一次，她竟然看见他用厌恶的眼神打量起她来。
她的心，再一次碎成一块一块。
“沈笑语，娶她，是你的意思！”
他冰得吓人的声音，却震得她的耳膜嗡嗡嗡地发疼。
“是你介绍我们认识的，是你知道她对我有好感以后鼓动我去追她的，是你最后让我娶她的。”
“我不知道你真的会娶……”她痛苦地掩着脸，声音也哽咽了起来。“我们吵架，我发脾气让你和她结婚，我没想到，你会在第二天就跟她求了婚……”
“笑语，我爱你。”他很久很久没有对她说过这一句话了，沈笑语愣愣地看着他黑曜石一样的眼睛。“可是，也是你，让我爱上了她。”
沈笑语不再出门，服装店也不再去打理。她整天在家喝酒，然后沉沉地睡去。她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
却不知，这样只会让她更难受。
她一次又一次地拨打华生的电话。她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听见“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她把手机扔到某一个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她自嘲地笑了笑，道，果然，全世界的男人都是一个衰样！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她已经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当她终于听见门口传来清晰可闻的脚步声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开门迎接门外的某人。
她的胃，痛得难受。
可是，一定不是何俊山或者华生。他们都有她家的钥匙。那么，究竟是谁呢……
她挣扎着爬起身去开门，看见来人却是李美仪。
沈笑语看到，她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了。
“笑语……”
“笑语！”沈笑语怀疑自己听错了。她看见华生忽然出现。她不去理会李美仪，却把手搭到华生的手臂上。“花生，送我去医院……”
6
沈笑语微微笑着看着华生在一边忙碌。
他给她削苹果，苹果皮一直连着不断。他还给她带来自己煲的汤水，装在保温瓶里，汤水的香味充斥着整个病房。她让他坐在自己旁边陪自己说话，他却找不同的借口不肯让自己消停下来。
“我还是给你倒一杯茶吧。”
“华生，你给我坐下来。”她稍稍提高音量，他一愣，终于还是慢慢坐下来。
“这段日子，你去哪里了？”
她问他，如老朋友见面一样。
“去赚钱。”他的脸色很难看，不知道在忧愁什么事情。
“然后呢，赚完钱会做什么？”她要听一下他的计划，好让自己以后还能找到他。不知为何，不见他的一段日子，她……是有那么一点思念他。
“娶你。”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回答。
她礼貌地笑了笑，慢慢地合上了眼睛。她翻转身，不让他看到她的脸。明知是假的，她却开心得流出了眼泪来。
沈笑语出院以后，她的服装店正式开张。第一天，就来了很多很多的客人。她喜出望外，然后一整天都忙着招呼客人。
华生从隔壁花店送来一个很大的花篮。是她最喜欢的玫瑰花。她在百忙之中才终于记起这一篮子的花。她翻看了一下，上面没有署名，只是恭祝她生意兴隆。
是何俊山送的，还是华生送的？
何俊山是傍晚才来的。他一身合身西装，皮鞋擦得发亮。走进来的时候，他披了一身金色的霞光，俊美得如从油画中走出来的人物。
“笑语，你还好吗？”
她礼貌地微笑，点了点头。她很忙，忙得没有时间去招呼他。他也不在意，一直在服装店里打转。
“何俊山，我一直没有问过你。”
“什么？”听到她忽然传来的声音，他立刻回过身来。
“我生日的那一天，你送我九百九十九朵红玫瑰，为何独独少了一朵？”
“这是没道理的事情。”他淡淡地笑，“我送的明明是九百九十九朵。”
夜深，她终于一个人忙碌完最后的事情。她打电话给华生，一次又一次。电话却始终没有接通。
她有点恹恹的，打算关好铺子的门便回家去休息。
却不知，她前脚刚走，有一大群人从某个阴暗的角落里窜出来，然后举起手中的铁棍，对着沈笑语服装店的落地玻璃狠狠地砸了过去……
7
沈笑语报了案。从警局出来以后，她给何俊山打电话。
“什么事？”也许是吵着他休息，他的语气满满的不耐烦。
“服装店被人砸了。我刚从警局出来。”
可是他却久久没有说话。
“不会是你自己找人做的吧？”
“何俊山，你说什么！”
“为了气我，你什么都做得出来不是吗？”
她气不打一处来，生气地挂了电话。她沿着马路一直走一直走，重新回到服装店。她看着才刚刚开业的服装店被破坏成这个样子，心里涌动的都是酸楚。
“笑语，你没事吧？”华生急匆匆地赶到，一脸着急。
“没事。”她强颜欢笑。
“也许，我知道是谁做的……”沈笑语疑惑地抬起眼睛。
“是何先生的太太。”
李美仪来到咖啡厅的时候，沈笑语才刚刚坐下来。真准时。她微笑着对她点头。
眼睛往下一看，李美仪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看来，快要生了吧。不知怎么，她始终有点愤愤不平。
可是，已经什么都挽回不了。
“听说你的服装店被砸了？”她点了一杯清水，随口地问。
“是的，没想到后来还再被砸了一次。也不不知道我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她一直观察李美仪的脸色，却发现她像以前那样对着她笑。“我决定不做服装店了。”李美仪一听，脸上很是失落。
“真可惜。”
“是啊。”
后来，沈笑语和华生吵了一架。沈笑语坚信李美仪不会对自己做这样的事情。华生却始终坚持自己的意见。
“那一晚你胃疼，她不是也上了你家的吗？我明明看到她的手里拿着一瓶浓硫酸……”
“够了！”沈笑语冷漠地推开他。“你算什么东西？我和她认识十几年了，她会这么害我吗？”
华生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你走吧。”
她让他走，他不舍。“走啊！”她再次推开他。这次，他真的走了，再也没有回过头。
不知为什么，看到他慢慢消失的身影，她感觉难受。明明，从最开始，她只是因着无聊才找上他的。
8
沈笑语喝得烂醉地去到李美仪的家。她真的喝醉了，连走路都走不稳。
“笑语。”是何俊山开的门，看到她这样，他一副紧张无比的表情。
就知道他会担心。是的，这次，她就是要借着酒意来闹事。她只是想，最后一次看清这个她爱了很久的男人。她看到是他，然后抱着他死死地不放。
“俊山，求你回来我的身边，求你……”
李美仪的一张脸已经惨白无比。
何俊山想要推开她，却被他用力地抱紧不放。“你这个疯婆子！”他冲她竭斯底里地怒吼。“美仪你不要听这个女人胡说八道，她喝醉了！我和她什么干系都没有的！”
果然，他原来已经不爱她了。
不爱她了。所以什么难堪的话都可以毫无保留地说出口。
沈笑语，你竟然爱了眼前的男人这么多年！
李美仪挺着大肚子慢慢地走过去。她深深地看着沈笑语的一双醉眼。她的脸上，闪过很多很多复杂的神色。
沈笑语忽然感觉心寒。
“美仪！”忽然，李美仪的肚子痛得厉害。再低头一看，才发现她的羊水破了！
“够了！我们彻底结束了！我求你以后不要再来烦我们了。”
“沈笑语，就算你要恨我一辈子也好，我已经不爱你了！”
我已经，不爱你了。
从医院走出来，是凌晨三点钟的光景。李美仪成功诞下一个儿子。何俊山欢喜得流出眼泪。
够了，的确是够了。当初，是她亲自介绍地产大亨的女儿李美仪给他认识。李美仪说喜欢他，她为了他可以少奋斗十年，就提议让他们交往。最后，他们结婚了，她却痛恨自己最初做下的决定。
她想，一定是自己爱得他不够深，不然，她是不会把他推给别的女人的怀抱里。
远远地，她看到华生在前面等着自己。她站着没有动，看着他朝她奔跑过来。他抱着她，抱得很紧很紧。
“笑语，我们结婚吧？”
那一部失控的车子朝着他们两个人抱着的方向撞过来的时候，是华生先反应过来的。他用尽全身力气把沈笑语推开。当他的身体被那部车撞得腾飞起来的时候，沈笑语失控尖叫的声音刺穿暗沉沉的夜空。
“也许，我知道是谁做的……”
“是何先生的太太。”耳畔，是华生的声音。
“笑语，美仪原来一早就知道我们的事。”
“从我和她结婚的第一天，又或者是更早以前，她就知道了。但是她一直没有说，她一直给我们机会。”
“我发现，我已经不能失去她了。”耳畔，响起的却是何俊山的声音。
沈笑语眼睁睁地看着华生惨烈地摔到地上。
他已经被撞得血肉模糊。
“华生！”她尖叫着跑过去，然后眼前一黑，晕倒在他身边。
9
“何俊山，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何俊山痛苦地合上眼。他的眼角有一颗滚烫的泪。无数次，他都想从李美仪的身边逃回去。逃回去，和眼前这个说会恨他一辈子的女人重新在一起，然后结婚，生子。
可是，当他知道李美仪背着他做出多少伤害她的事情以后，他才知道，有些错，一旦犯了，就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
他不止一次问过自己，爱情和富贵只可取其一，他会选择哪一个？每一次，答案都是他不肯面对的富贵。
没错，他贪图荣华富贵，他还妄享齐人之福。他爱沈笑语，可是爱得不够，曾经他想她做他一辈子的地下情人，可是现在他决定放她走。他是这样一个不堪的男人，可以为了金钱不择手段出卖爱情。但她不同，她的爱强烈不留任何余地。
她会遇到一个爱她像她爱他那样的男人。不管是为她好，还是为他好，他必须推开她。他付钱给那个男孩子，让他代替他每天送他红玫瑰，让他代替他陪在她身边，即使只是说说话也好。他真的做到了。却不料，那个男孩子爱上了她。
“俊山，你说孩子叫什么名字好？”
“呃？”他蓦然地回过头来。有那么一刹那的错觉，他以为，病床上躺着的女人，是沈笑语，而不是李美仪。“你喜欢就好。”他淡淡一笑，再也不语。
华生从怀中拿出一朵干瘪的红玫瑰。
看到他醒来，沈笑语喜极而泣。
“你终于醒了。”
“笑语，我一直都欠你一朵红玫瑰。”他把花举到她的面前。他的一张脸苍白如纸，可是唇边的笑容却是真诚的。“那九百九十九朵红玫瑰，我头头拿走了一朵。”
“只是为了日后，可以亲自送你玫瑰花。”
原来，他对她的爱，是一见钟情。
“你之前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嗯？他眨了眨眼。
“你说你要娶我……”
“嗯！”
仿佛，能闻到一股清新的玫瑰花香。
醇厚的日光从病房外温柔地洒了进来。他们深情地凝望着彼此，双手十指交缠，是一个天长地久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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