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宁乡周铁贞汉题酒泉韩愈庙联云:
百世之师,匹夫有志公可法;
三书犹在,宰相无名鬼不灵。
磊磊落落,可为穷措大一吐腐气。
按,汉同治中以知府需次陕西,为巡抚谭钟麟所恶,左宗棠来为总督,见称为人英,洎督师出关,遂充入幕宾。新疆平,奏擢道员,旋以争杀降回事失宗棠恉,告归。此联即归途所作,亦借他人酒杯之类也。
【注】
周汉(1842年—1911年),字铁真(贞),宁乡人,以诸生从左、刘平定回疆,积功保道员,后归湘,自署周孔徒,刻善书数十种,反对洋教,系狱死。
三书:指的是韩愈《上宰相书》(前后共三次上书,所以称三书)。
二、天心阁联,(吴恭亨)一云: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来日大难,登斯楼也;
人心唯危,道心唯微,群儿相贵,卜之鬼乎?
盖为湘局下一掬之泪矣。
其庞然大者,如段祺瑞,如徐树铮,如李纯,如陆荣廷,如唐继尧,如蓝天蔚、吴醒汉等,皆冰消瓦解,或走或死,几成千篇一律之结局。然则谓多兵可以自固,吾民弱可以重侮者,其果信耶,抑非耶?
【注】
《汉书·霍光传》:“武帝遗诏封金日磾为秺侯,上官桀为安阳侯,霍光为博陆侯……时卫尉王莽子男忽侍中,扬语曰:‘帝崩,忽常在左右,安得遗诏封三子事!群儿自相贵耳。’”
三、谭复生嗣同题仲兄墓石联亦佳,联云:
血恨千年,秋后愁闻唱诗鬼;
空山片石,苍然如待表阡人。
对语遒上,有石古路细、空山秋色之异采。
【注】
唐李贺《秋来》:“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
阡表,墓表。宋曾敏行《独醒杂志》卷二:“后公罢政出守青社,自为阡表,刻碑以归。”
四、顾光旭题无锡惠麓高忠宪攀龙祠云:
君子无所争,立纲常,扶名教;
大臣不可辱,惊风雨,泣鬼神。
【注】
顾光旭(1731~1797)字华阳,号晴沙,又号响泉,江苏无锡人,顾可久后裔。乾隆十七年(1752)进士,官至甘肃干凉道、署四川按察司使。工书法,与王文治、刘墉、孔东山、梁同书、周稚圭相颉颃。求书必索润笔,亦甚廉。即取以市大布制棉衣以施寒者,乡里称善人,卒年六十七。著有《响泉集》、《梁溪诗钞》。
高攀龙(1562年 - 1626年),字存之,又字云从,江苏无锡人,世称“景逸先生”。明朝政治家、思想家,东林党领袖,“东林八君子”之一。著有《高子遗书》12卷等。
天启六年(1626年),崔呈秀假造浙江税监李实奏本,诬告高攀龙等人贪污,魏忠贤借机搜捕东林党人。该年三月,高攀龙不堪屈辱,投水自尽,时年六十四岁。
崇祯初年(1628年),朝廷为高攀龙平反,赠太子太保、兵部尚书,谥“忠宪”。
五、武侯祠联云:
誓欲龙骧虎视,以扫荡中原,惊风雨,泣鬼神,前出师表,后出师表;
时当地裂天崩,求缵承正统,失萧曹,见伊吕,西汉功臣,东汉功臣。
笔酣墨饱,扫尽一切门面语,斯为杰作。
【注】
该联作者冯煦(1842-1927)原名冯熙,字梦华,号蒿庵,晚号蒿叟、蒿隐。江苏金坛五叶人。少好词赋,有江南才子之称。光绪八年(1882) 举人,光绪十二年(1886)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历官安徽凤阳府知府、四川按察使和安徽巡抚。辛亥革命后,寓居上海,以遗老自居。曾创立义赈协会,承办江淮赈务,参与纂修《江南通志》。冯煦工诗、词、骈文,尤以词名,著有《蒿庵类稿》等。
六、题仓颉庙联,陈桐阶云:
古文仰作家,论周孔神灵,也当瞻拜门墙,于此同来问字;
大笔惊雄鬼,除梵卢伯仲,可以别开径术,其他未敢抗衡。
此作牵入梵卢别开径术云云,不啻自道。
按,民国八年居澧,桐阶以予方辑联话,特拟题撰述。每一联成,要共推敲,今《联选》录其作至数十首,皆予所点定而介绍者,但仓颉庙联,却未前见。今陈不作二年矣。九澧兵乱,方如沸羹,录此不胜人琴之感。
【注】
陈逢元,字桐阶,湖南大庸人。其人名气不大,生平不著于史,然其联奇气纵横、花雨缤纷,读之有酣畅淋漓之感。陈桐阶与《对联话》的作者吴恭亨私交甚笃,吴恭亨录陈作十余副。
卢,佉卢,亦作“佉楼”。《出三藏记集》卷一:“昔造书之主凡有三人,长名曰梵,其书右行,次曰佉楼,其书左行,少者苍颉,其书下行。”
七、县人朱月麓知县际盛以拔贡需次四川,十年不获权一篆,其死也,予有数联,一云:
入蜀诗多,恨我性常疏,未获为故人击节;
争辽战急,设君灵不谍,定应化雄鬼执戈。
盖朱没甲辰岁,时日俄争辽之战正烈也。
八、余钦恺挽诸烈士联云:
杀身以成仁,死亦何恨;
访旧半为鬼,悲从中来。
特为昂头天外,长歌短咏,足痛哭矣。
九、凤山从子字寿孙者,其卒,挽联已见前,今又录李必聪联:
任官惟贤,使天假之年,岱云必施大地雨;
作客而死,幸鬼依其类,楚客为招申江魂。
【注】
从子,从祖兄弟或从父兄弟的儿子为从子。
十、荪阶挽人联,亦时饶名隽之怍。挽陈伯平云:
梅花心似石,姜桂老逾辛,直道事人,曾同铁面龙图论;
蚁穴溃金堤,高门来鬼瞰,谤书盈箧,竟乱苏州刺史肠。
盖陈以纠上海道蚀款,不胜愤懑,发病遽死。王湘绮所谓“晚伤鼷鼠千钧弩”者,亦指劾蔡事也。
【注】
鬼瞰其室,指鬼神窥望显达富贵人家,将祸害其满盈之志。《文选·扬雄〈解嘲〉》:“高明之家,鬼瞰其室。”
十一、杭州陆军士官挽金陵阵亡将士联云:
大丈夫当马革裹尸,为国为民,死如不死;
好湖山与鬼雄埋骨,来歆来格,神乎其神。
十二、韩紫石挽甘肃王道尹云:
揽辔过六盘山,可怜鬼伯驱人,半局残棋投子错;
盖棺无十金产,谁是巨卿死友,一江涕泪送君归。
【注】
韩紫石(1857-1942)名国钧、亦字止石,晚号止叟。江苏省海安镇人,今海安市(原紫石县)的奠基者。因其排行第三,生平业绩颇丰,家乡群众均以“韩三爹”,“紫石”称之,表示尊敬。在北洋军阀时期,他与南通的张謇,位高望重,同被誉为苏北的两大名贤。历任江苏省民政长、安徽巡按使、江苏省省长、全国水利委员会副会长、全国黄灾救济委员会主任委员等职。
鬼伯,鬼王,指阎王。
十三、广东某县盗起围城,知县宋某请援兵不至,阖家殉焉。某挽联云:
杀身以成仁,懔然正气犹存,要使乱臣贼子惧;
举家皆殉难,痛矣乞师不至,长闻天地鬼神惊。
十四、谢春轩挽储夫人联云:
佐使君五马南来,搜箧赈奇灾,民苏未久夫人死;
痛此日八鸾西去,盂兰届胜会,鬼哭犹铭太守恩。
盖朱官澧,值大水成灾,后夫人卒又以七月云。
十五、秀水王仲瞿昙,清举人也。龚定庵为铭墓,世称奇人奇文。王赘于金氏,夫人名礼嬴,工诗画,晚年筑室湖居,与共唱和,署门联云:
两口居绿水丹山,妻太聪明夫太怪;
四围皆青燐碧血,人何寥落鬼何多。
思想奇竦,与作者相称矣。
十六、东溪诵一嘲医者联云:
新鬼烦冤旧鬼哭;
他生未卜此生休。
句极浑隽。
【注】
新鬼烦冤旧鬼哭,出自唐杜甫《兵车行》: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他生未卜此生休,出自唐李商隐《马嵬》:海外徒闻更九州,他生未卜此生休。
十七、中华民国二年,内国选举争竞,形形色色,可云无奇不有,且可云无有不奇。记一嵌字嘲选举云:
选必得其人,以人治人,究竟好人见面少;
举的尽是鬼,就鬼打鬼,任他丑鬼出头来。
诵至对幅末句,不禁喷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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