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按：
春节长假观看了电影《萨利机长》。萨利机长驾驶的全美航空1549航班遇到鸟群撞击后，两侧发动机全部熄火，塔台工程师要求其返航拉瓜地亚机场，但萨利机长认为返航已不可能，于是将飞机成功迫降在哈德逊河上，机上155人全部生还。然而调查委员会通过电脑模拟认为，返航完全可行而且是最优方案，萨利机长将飞机迫降在哈德逊河上是错误的决定。在听证会上萨利机长发现，调查委员会在电脑模拟时没有考虑其决策耗用的时间，不符合人性，应当将该时间扣除。对操作时间进行修正后，电脑模拟结果与现实完全相同，证明萨利机长的决定完全正确。看完这部电影让我想到了模拟法庭未来的改革和发展方向。
本文原载于微信公众号 法悟
模拟法庭似乎已经成了当下律师事务所的标配，不设置个高大上的模拟法庭好像自己将被这个时代抛弃一样。模拟法庭的确是个好东西，它不仅仅是律师的营销道具，更是我们升级和提高出庭技能必不可少的利器。作为律师中的一员，我们有责任去大胆设想模拟法庭的未来模式，因为这决定着接下来我们努力的方向。一个擅于总结和想像的行业才将充满活力，才会创意不断，我希望自己的所在的律师行业也是如此。
一、模拟法庭的定位
在法庭，胜诉一方得到的利益正好是败诉一方失去的，二者绝对值相同，正负相反，相加为零，因此诉讼总是被比喻为零和博弈游戏。
一位军人曾告诉我，在军队被告诫最多的是“战场上没有第二名”，因为战场上的第二名通常意味着死亡。法庭和战场都适用零和博弈的游戏规则，只有成败，只有生死，没有排名。在这样残酷的游戏中，任何一方都在为争得第一名而竭尽全力。
能不能获得第一，能不能在零和博弈游戏中生存下来，取决于人的两项能力：一是躲避风险的能力，二是对抗风险的能力。前者表现为预警能力，即更早知道和识别风险，就是获得足够长时间来躲避和应对风险的能力，避免遭受伤害；后者表现为攻击能力，通过直接消灭风险以避免遭受伤害的能力。而模拟法庭则服务于前者，即通过对庭审的模拟来提高律师的法庭预警能力。
模拟法庭就如军人的“兵棋推演”技术。在战争开始前，要通过推演提早发现在未来战场上可能遇到的各种困难（至少包括客观存在的困难和对手制造的困难），然后就此制定可行的解决方案，尽最大可能让战场上出现的各种问题都在已方的掌控之下，并在已方的能力控制之下。
模拟法庭的功能定位也应是如此，律师在进入法庭前，必须通过模拟尽早预测到对手在法庭上可能制造的各种麻烦，然后制定出有效的应对方案（指能够获得法庭支持的方案）。
毕竟在零和博弈的游戏中，对手通常不会给我们改错的机会，道理很简单，对手给了我们改错的机会，他们就丧失了胜诉的机会。
二、模拟法庭的作用
在律师办案实践中，我们可以运用模拟法庭的预测功能处理如下事项：
（一）策略选择
在办理诉讼案件时，通常需要提前制定诉讼策略。对律师来说，诉讼策略的制定主要包括痛点确定和方案确定。方案确定则需要遵循这样的基本流程：首先，穷尽能够实现目标的全部可选策略，然后对所有的可选策略进行比较，最后选择出最优的策略或策略组合。
在方案确定时，最难同时也是最关键的环节便是对所有可选策略的比较，毕竟没有适当的比较，就无法进行有效的选择和判断。模拟法庭在这个重要环节能够发挥极为关键的作用。
在进行策略比较时，主要是确定各个可选策略实现诉讼目标的成本，这些成本既包括时间成本、经济成本，还包括难以预测的风险成本。一个案件的胜诉受制于多个要素，不确定性很强，但我们都要考虑到。
诉讼是一项实践性极强的活动，不进行接近实战条件的模拟，就难以提前知道可能遇到的所有麻烦，无法提前做好准备。比如一项诉讼请求在发生竞合的情况下，如何选择和确定诉讼请求的法律基础，有时候只有通过模拟才能直接看出每个选项的优势、劣势、风险和机会，才能便于我们做出一个科学有效的决策。
（二）结果预测
准确预测案件处理结果是模拟法庭的核心功能，因为只有提前预测到了案件处理结果，我们才有可能积极推动有利结果的出现，全力避免不利结果的发生。
要想准确预测案件处理结果，必须要细化诉讼方案，让诉讼方案能够应对法庭出现的各种问题，同时还要预测法官就争议问题进行决策时需要考虑的各种要素。只有全面和准确掌握了这些信息，才有可能准确预测案件处理结果。
模拟法庭是对未来的演绎，有很强的故事性。只有将方案变成一场戏剧，才能发现方案对每个细节是否进行了处理以及处理是否到位。
对案件的细节处理越全面和到位，对结果的预测越准确，而在这方面模拟法庭有其独有的优势。
（三）庭后复盘
案件办结后，通过模拟法庭进行复盘不仅可以给客户好的体验，对升级律师和团队的办案方法和办案流程也极为重要。
在一个诉讼案件中，代理律师和客户因为分工不同，所以掌握的案件信息有时不一样，因此在案件办结后，需要进行复盘，以整合各方所有信息，找到日后办案需要改进的地方。另外，争议的发生在一定程度上是当事人在内部管理上、交易模式设计上存在漏洞的外在反应。只有通过复盘，找到产生纠纷的根本原因，才能做到标本兼治。
模拟法庭是非常容易被客户和同行接受的复盘形式，律师可以通过模拟法庭让团队更多成员参与到案件中来，让更多的成员在案件中受益。同时，通过庭后的法庭模拟，可以发现原诉讼方案和诉讼技术需要改进升级的地方。这样，不断通过个案升级办案流程和办案方法，会使律师和团队的办案能力得到不断提升。
三、未来的模拟法庭
模拟法庭要达到好的预测效果，模拟的案件场景必须接近实战条件。换而言之，模拟法庭越接近实战条件模拟的结果越准确，模拟越有意义。
然而，我们现实对模拟法庭的操作，却没有有针对性的选择对手和法官，而对手和法官的选择是实战条件中最为重要的要素。要知道，对手和法官的个性化因素对案件的处理结果有时起着关键性作用，因为任何对法律的解释、对案例的选择和对事实的确认都要通过对手和法官的个性表现和表达出来。
模拟法庭的上述局限性多是由于客观条件所致，但在这个大数据和人工智能越来越发达的时代，模拟法庭完全可以利用这些现代化技术实现革命性升级。
（一）大数据检索技术的运用
如上所述，要让模拟法庭真正发挥功效其核心要件就是要保证模拟接近“实战条件”。这里所指的“实战条件”，是指在实战时所有可能影响案件处理结果的因素，这些因素都应当在模拟时予以充分考虑。
模拟法庭最理想的方式就是选择真实对手和真实的法官，但这似乎是天方夜谭，但在这个大数据时代我们完全可以换一种方式实现。
大数据的价值在于，通过对历史数据的分析，总结归纳出通用的内在运行规律，然后运用这个通用的内在运行规律来预测未来结果。
裁判文书的公开，以及更多相关信息的公开为我们解决模拟法庭的个性化问题提供了巨大帮助。每一份裁判文书都记载着一方当事人及其代理律师就特定问题的观点和论证方法，都记载着特定法院的特定法官对某一焦点问题的判断。如果将这些数据通过检索技术，收集在一起进行系统研究，就有可能归纳出特定的当事人、特定的律师和特定法院、特定法官在处理特定案件时的个性。
如果在模拟法庭时对对手和法官的这些个性化的因素进行充分考虑，对革命性的提升模拟法庭的效果将有极大帮助。
大数据时代，每个人的社会行为都将很容易以数据的形式被记录下来，这为我们日后对个体的个性化研究提供了可能。
（二）人工智能技术的运用
人工智能技术的基本原理并不复杂，其模仿的就是人脑的工作机理。人首先通过程序语言设计出计算机能够执行的规则，通过这些规则计算机可以模仿人处理特定事务；然后，再将大量人的历史经验输入给计算机，并使其作为计算机的经验。于是，机器既有了处理问题的能力，又有了处理问题的丰富经验，这便和人没有了两样。
机器人比人强大的，不是创造力，而是经验和决策效率。AlphaGo能够战胜世界最强大的围棋高手凭借的便是这样的能力，将几十万盘棋谱植入给AlphaGo后，相当于这台机器人获得了几十万盘棋的实战经验，这是任何一名现实选手所不具备的经验，这也正是机器人战无不胜的根本原因。
任何一个有固定规则的游戏，在理论上都可以实现人工智能化，模拟法庭也是如此。
当一个案件的对手和法官确定后，我们可以利用大数据技术将所有有关对手和法官的数据收集在一起，然后进行分析，提炼出其通用规则，利用这些规则设置对手和法官的虚拟机器人。然后赋予其历史数据确认的经验后，由这位机器人对手和法官对模拟的案件进行判断。这样对对手和法官的虚拟具有极强的针对性，保障了模拟的“实战条件”，也保障了模拟效果。
（三）法庭推演系统的推出
机器人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劳动力成本不断上升。从目前模拟法庭的操作看，搞一场模拟法庭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成本，而且参与模拟的都不是普通人员，成本可想而知。尤其是运用模拟法庭进行策略选择时，有多少个可选策略，原则上至少要进行多少次模拟，这在现有模式下基本不可能。更为重要的是，目前的模拟法庭的模式很难将大数据和人工智能技术进行有效结合，以弥补模拟法庭对对手及法官决策个性化因素的考虑不足问题。这些注定了现有的模拟法庭模式一定要从实体走向虚拟。
未来的模拟法庭一定会被一套“法庭推演系统”取代，据说国外已经有了类似技术。
在中国，推出这样一套“法庭推演系统”存在的主要问题不是技术问题，而是律师行业的标准化程度不足够高。
由计算机进行庭审模拟，要求我们要能够教计算机出庭，并担各个角色参加庭审。光我们自己会出庭是远远不够的，只有将出庭技术标准化和流程化，最大限度去除主观化之后，我们才有可能教会计算机，计算机才有了用功之地。因此，人工智能应用的领域一定是标准化程度足够高的领域。中国律师行业目前的标准化发展现状，还远远不能满足人工智能化的需要，不能满足开发一套“法庭推演系统”的需要，即便利用现代化技术开发出一套类似的系统，也难以被这个标准化程度很低的行业所接受。
看来，一个行业的发展只有和技术发展并行，这个行业才能从技术革命中获得福利。
不过要相信，中国律师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法庭推演系统”是迟早的事，但它的进度完全取决于我们的态度和我们的执行力。
编排/雷彬
责编/张洁 微信号：zhengbeiqing0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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