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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言网 | 纽约客小说:另一种生活

(译者注:原文只有两个自然段。这么做肯定具有深刻的文学意义。但为了眼睛不受折磨,我擅自分了段,原自然段的分段用原文插图标注。还请见谅。)

丈夫和妻子开车到波士顿去。丈夫病了。他开车前刚刚服用了强效感冒药,于是去波士顿这一路上,他都担心自己会开着车睡着,把车撞到马路中线防护栏上。或者,也许丈夫暗自宁愿撞到防护栏上,而不是去他岳父的生日派对,这正是他和妻子此行的初衷。无论如何,他设法保持清醒,然后他们就抵达旅馆。旅馆从高速路下来就是,是个网上评价极高的精巧旅店。丈夫和妻子办理入住手续,穿上漂亮衣服,去参加派对。过了俩小时,丈夫独自开车回到旅馆。他换上睡衣上了床。他拿起卢梭的《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他为此行而带的书。“自然支配万兽,万兽服从,”卢梭写着,或者说,曾于十八世纪写道。“人同样感受到服从的冲动,但他知道,他有默许或反抗的自由。”看到这里,丈夫意识到他并不想就这么一个人,躺床上读一晚上卢梭。他想到去楼下旅馆的酒吧。这种事他从来不会做的——但十分钟之后他就是坐在了酒吧那儿,读他的书。丈夫并不是想和谁勾搭。他的妻子过一两个小时就会回来,况且,谁会想着用卢梭勾搭人?在所有可以用来勾搭人的作家里,卢梭可能是最糟糕的选择。也可能是康德。

丈夫点了一杯热甜酒。调酒师是个一个有皱巴巴黑发的迷人年轻女子,她给他送上他的酒,然后他们就酒交谈了一下。这是你想要的吗?是的,太好了,丈夫说。好,我很高兴。调酒师微笑。丈夫又读了点卢梭。在楼上他的房间里,他能很好地理解《第二论》,但到了酒吧这儿,他发现自己很难集中注意力。漂亮的调酒师正从冰柜里舀冰,丈夫可以看到她的乳沟,可能还有她文胸的上半部分。她走过去,走回来,舀了更多的冰。终于,丈夫问她还都好吗。都很好,漂亮的调酒师说。你在读什么?哦,丈夫尴尬地说,在看卢梭。他想了那么多关于书和勾搭人的事,就是完全没准备好和漂亮的调酒师谈《不平等的起源》。幸运的是,她并没有问。我热爱读书,她说。我什么东西都看。是吗,丈夫欣喜地说。你最喜欢的作者都有谁?我最喜欢的作者是艾米莉·狄金森,漂亮的调酒师说。丈夫猝不及防。他读过一些艾米莉·狄金森,但好久不读了,现在她的诗他一首都记不得。啊,那位阿默斯特的大诗人(译者注:艾米莉·狄金森生长于阿默斯特镇),他说。

漂亮的调酒师感到丈夫露怯,自愿转移了话题。我正在选修大学的一门小说课,她说。这不是必修,我的专业并没有要求,但我就是想上上。我们在读短篇小说。谁的?丈夫问。虽然他有关艾米莉狄金森的知识残缺不全,但丈夫自认还是博览群书的。我们现在在读凯特·肖邦的一篇小说,漂亮的调酒师说。叫“一小时的故事”。可悲的是,丈夫必须承认,他没有读过这个故事。她很棒,调酒师说,她好像还有一部长篇小说?叫《觉醒》,丈夫说。你看过吗?调酒师问道。没,也没看过,他说。然后丈夫建议读弗兰纳里·奥康纳,于是调酒师作秀一般把名字写在了一片收银纸条上。我很喜欢怪诞派,丈夫说。那是什么?调酒师问道。就是扭曲人生以窥背后的一些概念,丈夫说。生活的背后?调酒师问道。是的,人生背后的概念,比如对灵魂的最后审判,或者天堂与地狱。这儿会是什么?调酒师面带微笑地问,于是丈夫说,这个酒吧?我猜会是炼狱。哦,漂亮的调酒师说。正当他们看着要说到点上时,丈夫却做出了谈话式自杀的举动,再次提起了艾米莉·狄金森。她完全是独一无二的,他说。没人和她一样!他的眉头直冒汗,几乎流到了他的头顶。是啊,酒保说。这就结束了。

丈夫回到他的卢梭。漂亮的调酒师开始与另一个顾客说话,那个男人身穿一件黄色的polo衫。该男子是个彻彻底底的下流胚子,虽然丈夫还不知道。我都不怎么能在这儿见到你了,下流胚子说。漂亮的调酒师告诉下流胚子她换了工作时间。我现在在上学,她说。是吗?你在学什么?商务,她回答,副修是通信。你姊妹出院了吗?下流胚子问。出院了,现在在家,调酒师说。此时丈夫的手机响了。他的妻子从派对回来了。你在哪儿?她问。我在酒吧,丈夫说。他想让他妻子来酒吧,这样漂亮的调酒师就可以看到,他有一个长得不错的妻子,虽然她比酒保大很多。丈夫蹙眉瞅着他的书,直到他的妻子到来,她还穿着派对上穿的低胸黑礼裙。丈夫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她父亲六十大寿上穿那样一条裙子,不过她穿上确实好看。她在她丈夫和下流胚子之间坐下。妻子注意到她丈夫面前的空白兰地酒杯,问道,你感觉怎么样?好多了,丈夫说,尽管他实际上看起来有些面如灰色、很是憔悴。

大家都很替你担心,妻子说。我父亲给了我一个布莱根及妇女医院(译者注:美国著名医院,位于波士顿)的心脏病医生的名字。他想让你预约去看看。这不是我心脏的问题,这只是感冒,丈夫恼怒地说。他的心脏是有些问题,但他妻子的家人总是反应过度。我们都不在这个城市住,丈夫发牢骚说。我干吗要和一个波士顿的医生预约?这离我们那儿并不远,妻子说。我们可以呆在我父母那儿。但为什么?丈夫说。我们为什么总得往这儿跑?正在此时,年轻而匀称的调酒师又出现了。快打烊了,她说着,身体倾向丈夫。你还想要什么吗?丈夫说,是的,我再来一杯。就来!调酒师说。妻子看起来就要斥责丈夫,不过她反倒转身看挂在吧台上方的大电视里的篮球比赛。一阵短暂的沉默,然后下流胚子问,你喜欢篮球吗?妻子于是转身面对他说,是的,我喜欢。你从哪儿来的?下流胚子问。纽约,妻子说。这么说,下流胚子问,尼克斯队喽?不,凯尔特人队。我家人是波士顿的,妻子说。下流胚子痴迷凯尔特人,他开始满腔热情地谈论该队。丈夫呢,从某种好笑的角度来看,倒是对他刮目相看。

下流胚子滔滔不绝地说着凯尔特人队,从未掉进丈夫谈论艾米莉狄金森那样的谈话黑洞里去。下流胚子就像一个上了发条的玩具,不停地说着、说着。而妻子也配合他。她给下流胚子讲她的父亲。她父亲在麻省理工学院的实验室干冷冻老鼠脑袋的活。我听说过他!下流胚子说,但很明显他想的是另外一个人,或者他压根就是在撒谎。这无所谓。他们的谈话继续着,妻子好像越来越被下流胚子迷倒。他拥有一家向小型企业销售健康保险的公司。他拥有两个漂亮女儿的共同监护权。总之,尽管他是一个十足的混蛋和一个真正的寄生虫,下流胚子知道如何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好人,一个绝不会想着提前离开自己岳父的六十岁生日派对,或者即使因为身体不适提前离开,也绝不会让妻子发现他在旅馆的酒吧里的人。他会躺在床上,或者更可能的是,躺在医院里。下流胚子朝妻子靠近,并且低声说了些什么。妻子大笑。我应该打断他们,丈夫想,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他现在一杯半热甜酒下肚,加上派对上喝的一杯葡萄酒,再加上早先服用的强效感冒药,丈夫感到头蒙。他把他的不高兴保持沉默,他希望他的妻子会从下流胚子那儿转回来和他说话,但实际发生的是,下流胚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说,好吧,很高兴认识你。下流胚子握了握妻子的手,看起来她的手似乎在他手里停留时间过长。然后下流胚子离开了。妻子站了起来。我把我的披肩忘在派对上了,她说。我得赶紧取回来。你自己没事吧?当然,丈夫说。妻子急忙走出了酒吧。丈夫不敢相信这一切——她是不是压根就没穿披肩?调酒师看起来也很惊讶妻子会去追那个十足的下流胚子。但如果这就是丈夫和妻子之间的相处模式呢?假如他们有一个协定,他们可以和任何他们想睡的人睡觉?假如他们是勇敢又随意的人,他们对彼此的爱不会被旅馆的一夜风流损伤?老天,假如呢?

丈夫环顾四周。苗条匀称天生拥有皱巴巴黑发的年轻调酒师就站在那儿。一下子,仿佛被施了魔法一样,丈夫想起了艾米莉-狄金森的一首诗的第一句。“我的生活就那样,如一把上膛的枪,在角落里站着,直到一天,主人路过,发现,把我带走。”调酒师的眼睛亮起来。好极了,她说,尽管丈夫读错了。那句诗实际上是:我的生活曾经就那样。那么告诉我,丈夫说,你的姊妹出了什么事?调酒师说她的姊妹出了车祸。她的脊椎骨折了,她的身体数月来都打着石膏。她,漂亮的调酒师,一半的时间花在她姊妹的公寓,照顾姊妹蹒跚学步的孩子,给她姊妹做饭、清洗,她姊妹显然自己做不了。丈夫被这个故事感动。姊妹,工作,上学,然后她还抽出时间来读狄金森!他告诉调酒师他认为她是如何的了不起。我只能勉强对付一份工作,他说,至于写作,就别提了。噢,你是一个作家?调酒师问道。这不值得一提,丈夫说,但他想提,所以又提了。他告诉调酒师说,他写关于人生的困惑和感情的不可知的短篇小说。像契诃夫一样,漂亮的调酒师说。我们小说课上读过他的一篇小说。是,丈夫说,有点像,但我更喜欢纳博科夫,以及他写的那些不可靠叙述者们。漂亮的调酒师还没有读过纳博科夫。没关系,丈夫说。关键是,丈夫的小说对普通读者来说过于复杂。我想像契诃夫一样有名,他说,但这不会发生。你不应该放弃,调酒师说。持之以恒就有回报的!丈夫苦着脸。谢谢你的建议,他说。他喝完了酒,约摸着他的妻子很快会回来。我该走了,他说。很高兴认识你,漂亮的调酒师说。我希望什么时候能再在这儿见到你。

丈夫离开了调酒师,她的名字,爱普尔·P,就印在收据上,一大笔小费。他很满意。他唯一想要做的就是和一个迷人的年轻女子进行一次友好的交谈,然后上楼,读卢梭,等待他的妻子带着她的披肩回来。但当他回到房间时,他觉得不对劲。首先,屋里现在有一种奇怪的呼啸声,这是因为空气从走廊涌进房间,或者是从房间涌到走廊。当丈夫打开门时,呼啸声就停了。当他靠在门上时,声音也停了。一旦他不碰着门,就又响开了,一种哀号,好像这家现代的精巧旅馆真的是一桩讨厌的幽灵出没的旧式新英格兰牧师的宅子。他试图忽略那声音。他合衣躺在床上,打开他的书。但是,还有不对劲的地方是,丈夫现在已经彻底厌恶卢梭。去你的卢梭,鬼鬼祟祟的变态!他现在读《不平等的起源》,唯一的原因就是因为它在《西方思想介绍》的大纲上,那是他在一个偏远不起眼的大学教的课。这什么破事!丈夫想——我被逼着阅读自由!他又感到头蒙,这次他感觉想吐。他闭上眼睛。风还是穿过门呼啸着。另一种生活,丈夫想,我想要另一种生活!于是他转身下了床,穿上鞋。他开始刷牙,然后他想到了什么,他吐出牙膏,抓住他的外套,急忙走到走廊。他坐电梯下楼,跑到了酒吧。爱普尔·P还在那儿,擦着玻璃杯。忘了什么东西?她问。没有,丈夫说。你想和我喝一杯吗?我们打烊了,爱普尔·P说。事实上酒吧确已经快空了,只剩下角落里坐着的仨老女人,还有个男人正在往冰柜里浇热水。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丈夫说。爱普尔·P犹豫着,但终于说,好吧,给我一分钟我换下衣服。她进了厨房,出来时穿着一件红色V领毛衣和蓬松的黑色外套。他们走到旅馆的停车场,丈夫几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自己的车,一辆高档的轿车。这就有问题了,他的妻子是怎么回到生日派对去的?打的?还是下流胚子开车送她?下流胚子和她一起参加了派对吗?丈夫试图不去想这些,但很难不想。去哪儿?他问。

爱普尔·P指路让他到一家爱尔兰酒吧,原来就是他和他妻子在派对前与她父母一起进餐的酒吧。丈夫和爱普尔·P坐到了之前他坐的餐桌,女服务生也是之前的那位。欢迎回来,女服务生说着,很显然丈夫现在和比他妻子年轻很多的爱普尔·P在一起这个事实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丈夫点了杯啤酒,爱普尔·P点了伏特加酒。遗憾的是,丈夫现在环顾四周,异常困惑,仿佛他在五分钟前才被扔到了这个星球上。尴尬的一刻过后,爱普尔·P问,你结婚多长时间了?十一年,丈夫说。你妻子干什么的?丈夫告诉爱普尔·P,他的妻子是个医生——准确地说,是儿科医生。你们有孩子吗?不,丈夫说,不,我们没有。然后,他主动告诉了爱普尔·P就在刚刚几小时前就在这个酒吧发生的事。他和他妻子和她父母在吃晚饭,然后她父亲,那个著名的老鼠脑袋冷冻专家,提到他在一个墓园买了两块墓地。旁边挨着的那块墓地空着呢,岳父说,他问他是否应该替丈夫和妻子预订上那块地。墓地卖得很快的,他警告他们——丈夫和妻子最好早点作决定。如果我们现在不采取行动,丈夫说,我们可能就失去了在我岳父身边共度永生的机会!他笑了,可能笑得有点疯。我们全都一起埋在内提克(译者注:波士顿郊区的小镇)还是哪儿的,你能想象吗?爱普尔·P什么也没说。最糟糕的是,丈夫继续道,我的妻子无法对她父亲说“不”。他已经呼来喝去她一辈子了,到她死后他还会一直这么下去!丈夫把他的餐巾纸揉成了一团沮丧的球。我他妈的就是个瘪三,他说。不,你不是,爱普尔·P说。她茫然想不出他并非如此的证据,她只好说,你有一辆很好的车。那他妈又怎么样,丈夫粗鲁地说。我快四十了,我一点也不知道艾米莉·狄金森、还有凯特·肖邦、还有司汤达、还有哈代、还有菲尔丁!我从来都没读过屠格涅夫!爱普尔·P说,在小说课上,教授告诉我们,最重要的是写你知道的。你知道的,你知道的,丈夫重复着,看起来陷入某种痛苦的恍惚之中。事情的真相就是,他说,我写的故事很烂。没人读那些故事,原因就在于那些故事糟透了,没有主旨,只是说着说着说着,然后就突然完了。丈夫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把手放在胸口上。

你需要放松,爱普尔·P说。可不是,丈夫说,但怎么放松?爱普尔·P有了一个主意。她站起来,招手让丈夫跟着她。他们去了洗手间,而且是,女洗手间。爱普尔·P从她鼓鼓囊囊的包里掏出一个小塑料袋。那是什么,丈夫问,但他其实已经知道,爱普尔·P也懒得回答。她轻轻拍着袋子,倒出两条可卡因,倒在《诺顿美国文学选集》的背面。那本书不知道为什么也是她包里带的。到了这一地步,丈夫提起他曾经和可卡因不对付。当他搬到纽约时,他和一群喜欢可卡因的人在一起混,当他遇到后来会成为他妻子的女人时,他已经吸得比较上瘾。还是他的妻子——那个后来会成为他妻子的女人——让他洗手不干。因为他的心脏问题,吸可卡因已经不仅仅是愚蠢,而是自杀行为,她说。你把我的心脏问题太小题大作了,丈夫说。那只是无关大局的心律失常。但他还是停了,从此再也没有碰过可卡因。当丈夫说完他的往事,爱普尔·P说,那这可能就不是一个好主意。不,丈夫说,这是一个好主意。我只是有些紧张。他们一人吸了一条。再来一条?爱普尔·P问。他们又吸了一条。然后他们就站在那儿,擦擦鼻子,互相对视着。丈夫欣赏着爱普尔·P深邃的黑眼睛,她厚实、皱巴巴的黑发,她的细腰和丰满的身体。你真美,他说。谢谢,爱普尔·P说。而你呢,你下巴上有牙膏。是吗?丈夫问。他照照镜子。真是哦,他说,然后他开始大笑。丈夫笑个不停,于是爱普尔·P也笑了,虽然她并不觉得这有丈夫想得那么可笑,但不管怎么说,无所谓了,丈夫认为这是在他身上发生的最好笑的事,他笑啊笑着他下巴上的那滴白色牙膏,当他终于停下来时,他的眼睛湿了。

谢谢你给我指出来,他说。然后丈夫往前一跃去亲吻爱普尔·P,她的身体是火热的,充满本能。一分钟后,他俩把裤子都脱了。爱普尔·P半坐在洗手池上,丈夫半靠在她身上,他俩发生了性 行为,然后一切都结束了。他拔出来,她用纸巾擦拭她两腿之间;他俩往脸上泼水,用抗菌肥皂、干手器。他们蹒跚回到餐桌。丈夫很长时间都没说话。你还好吗?爱普尔·P问。老天,是的,丈夫说。他又点了一杯酒。当女服务员送来酒时,他说,你知道刚才那是什么?那是自由。现在他开始兴奋地谈论卢梭是如何的错误。自由不是抗拒自然的命令的能力;它是顺应自然的能力,换言之——他真的用了“换言之”,好像他在讲课一样——做你想做的事的能力。但爱普尔·P并没有在听。她在想着吉姆·拉蒙特,那个下流胚子,想着他是如何夜复一夜地来到旅馆的酒吧,告诉她她有多么美丽,他是多么想约她去个好地方,好好对待她,她当之无愧应该被好好对待。想着他是如何告诉她,她有权拥有一个比现在更好的生活,而他,吉姆·拉蒙特,会给她那样的生活。想着她是如何终于开始猜想,也许吉姆·拉蒙特是对的,也许什么地方是有更好的生活,上面还会写着爱普尔·P的名字,一个她未拥有的生活,因为她生错了地方,生错了父母,生错了姊妹。有天晚上,她让吉姆·拉蒙特带她到一家牛排馆——她要了扁意大利面——之后他们又回到他的公寓。电梯是坏的,还有他浴室里那股味,一股酸屁味,好像大海馊了一样。第二天早上吉姆·拉蒙特给了她一张搞笑明信片:“你是否感到满意,非常满意,或者渴望更多?”爱普尔·P为了躲开他改了自己的工作时间,但今晚他又找到了她,他可能永远不会离开。

而这段功夫,丈夫一直在手舞足蹈地说着话。他告诉爱普尔·P她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人,不光是身体美,而且是整个人都美。她美丽而优秀。他想和她私奔,他说。他会离开他的妻子。他们多少年都没有相爱了。爱普尔·P说,你不用告诉我这些,但丈夫一直说着,最终爱普尔·P说,停,别说了。她不想听他说这些,不想在他磕药嗨的时候,于是丈夫不说了。他的心脏飞快地跳着。他浑身是汗。我觉得我醉了,他说。咱们能换换空气吗?当然,爱普尔·P说。丈夫付了帐,爱普尔·P扶他到门口。他们站在酒吧外面。外面刺骨的寒冷;硬邦邦的小雪花都冻在了车顶上。丈夫喘了口气。咱们上哪儿走走吧,他说。随你便了,爱普尔·P说。他们走着,很快走到了一个小公园,那种新英格兰常见的乡间绿地式的,门口有个黑炮弹堆成的金字塔,中央有个雕像。丈夫痛恨这种乡间绿地,但他走不动了。他坐到长椅上。爱普尔·P在他旁边坐下。丈夫气喘吁吁,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这么突然间呼吸急促。我这是怎么了?他问。爱普尔·P摇摇头。她不知道。她搂住丈夫,丈夫靠在她的肩膀上。他面容苍白有蜡色。谢谢你,他说,然后他就晕了过去。爱普尔·P在丈夫旁边坐了一会,看着他睡觉。然后,她把他的身子放到长椅上,自己站了起来。她把外套前襟上的雪掸掉,又走回酒吧。她叫了一辆出租车把她送回旅馆,到了旅馆她坐进了她自己的车,一辆饱经风霜的掀背车。她一路开回到她住的小镇,你并不需要知道名字,不过它肯定不是内提克。当她回到家中,已是凌晨三点。她的房间里一片狼藉,她的床也没铺。爱普尔·P想到去睡觉,但实际上她放上水煮咖啡,在书桌前坐下,书桌本身也乱七八糟的,然后开始写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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