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其昌名高品低

   董其昌是近四百年来享誉中国艺坛的大书画家，其行草承续二王、赵孟頫，山水则师承黄公望、倪瓒，而以董源、巨然为归。他以讲究笔致墨韵而形成了清朗秀润、俊骨逸韵的画风，声闻天下，堪为一代宗师。

董其昌既以书画名世，其作品售值昂贵，故索求者众，其中有的是董其昌本人为应付贵人巨公，但又因忙于酬酢，不暇执笔，便令弟子捉刀，然后自己署款的（不少画作由赵左、僧珂雪等代笔，启功先生撰《董其昌书画代笔人考》竟有七八人之多）；有的则是他已点染画就的作品，被童仆以赝品换替，但他自己明知而不问，照样题署的，而所得润金就统归自己“哂纳”了，由此可见此公贪婪财货之一斑。因此，他的传世作品中有不少鱼目混珠之作，令人真假莫辨。

不久前去世的著名作家施蛰存先生在《云间语小录》一书中说到董其昌（施先生与董其昌都是松江人，松江别称云间）：“董文敏显宦豪绅，教弟子无义方，纵奴仆为奸非，鱼肉乡里，凌辱士夫，卒召毁家之祸。有《民抄董宦事实》一书，叙其事綦详，当时乡评，殊劣劣也。”

《民抄董宦事实》说：明万历四十三年，董的儿子祖常率领家丁二百余人抢夺陆声远秀才家的使女绿英，因没有得逞，就把陆家捣毁泄气。当时有一说书人钱二把这事编成戏文，在茶馆说唱。恰好那天秀才范亭芝也在听戏。岂料董家奴仆密报其主，即派人将钱二扭锁至家，并诬栽范亭芝是主使，加以凌辱，致亭芝回家后激愤而死。亭芝死后，其母及妻子带着几个女仆到董家理论，因言语发生冲突，董祖常把范母和妻赶出门外，并强将仆妇们捆绑，脱下她们的裤子，任意羞辱。此事传出，立即引起公愤。越日，诸多乡邻聚在董家门前，先捣毁了豪奴陈明的家，继把董府二百多间华丽的宅第烧毁，事情闹得很大，其时上海、金山等县的乡民亦有远途赶来参与其事。董其昌慑于民愤，不敢露面，在慌乱中翻过墙头到邻家躲藏，后又一度避地吴兴。

事发之初，董其昌不自反省，反而上书官府，诉说“四宅焚如，家资若扫，弟业抱恨”，请求当地官府干预、镇压。董其昌身为礼部尚书、朝廷一品大员，不自检敛，反而把自己放在百姓群众的对立面上；其子祖常强抢民女在先，继又凌辱妇女于后，完全是“衙内恶少”横霸无忌的作风，而董其昌亦“教子弟无义方”，始终与民为敌，罪无可逭。

几百年来，董其昌以其高超的书画鸣世，确是享誉艺林的一代画宗，受到世人的崇敬，就因为罩在他头上的熠熠生辉的光环，反把他的劣迹遮掩和忽略了。

       （作者： 杜启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