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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读93】自便诗人自选诗:丁丁(10首)

《国产文艺》

我的手落在方向盘上

这个开头让你吃惊

可副歌这样唱道——

你爱我吗?

《静心园殡仪馆》

远远就能看到

焚尸炉捅出地面  直抵云层

浓烟汹涌  一片梦幻的海洋漫无边际

拥抱着山峰

疏落的民房隐没其间

对于这一幕

我无法准确描述

我们说它是一幅人间仙境

《戒烟的理由》

戒烟的理由

跟国家标语无关

不是矫情的

有害健康

真实的情况是

忙得腾不开双手

眼睛

熏出了水

《词与物》

洗香肠时发现

一截肠衣

薄而透明

印有楷体『花朵』二字

问长辈怎么回事

原来前几天

放我们的小学课本上

晒过

《水晶凉粉》

火热的天气里

万物冒着油烟

我买了两杯冰镇的

水晶凉粉  彻底的

红糖兑水

 这就是先锋诗人们

所痛斥的

甜到腻的

那杯抒情诗吗

为什么我没有吐

还喝得滴水不漏

反倒是我那

对诗一无所知的妹妹

只喝一口就没再碰

《在码头》

又熬到周末

又来到码头

这回

我们带来了足够的海杆

信心和女人

先选好钓鱼岛

先往饵料里加拉丝粉

先拌匀  捏两粒

镶在钩针上

最后把绷紧的玻璃线

像传单一样  一次次撒出去

教徒般的祈祷

开始在我内心的江面

一圈圈荡开——

亲爱的上帝

求求你  吃一回钩吧

我是真的渴望你啊

《上帝不过是个乡巴佬》

在乡下

越来越能听到

这些相信大学即成功的

老东西

在我爸妈耳边重复

那句烂到极点的话——

你们有福了

《仓鼠》

这家伙住在笼子里

嘴巴红艳

胡须稀疏

蛋比头大

长得贼眉鼠眼

舍友说

仓鼠这玩意

啪啪完了

怀孕的时候

母的会把公的咬死

它们只是

为了相互仇杀而爱

《开会》

我们关上门

坐上床沿

开起研讨会

我主张和平共处

共同开发

他要求互利互惠

削减关税

她坚持寸土不让

凛然  神圣

不可侵犯的姿态

我们研讨的是

兄弟二人

操这婊子

应当如何计算的问题

直到一点多钟

很多细节仍未谈妥

《视频会》

这回聊的是新鲜事

本公司高管光荣加入双规大军

装进屏幕里那人

捏着话筒

向众人广告此事

语言清洁得令人恶心

总是宏大抒情

总是厚厚一沓隐喻

会场沉静

出殡一样

都以为我们忧郁沮丧

心猛如水

我们衣冠楚楚

其实在构思生育的计划

————诗歌随笔一篇

我们的故事

  大学日子像个老不死的著名作家躺上病床一样,终于结束啦。

我们没有历史,没有未来,只有黑冷的现在铸成坚硬的钢板。

  我知道我将彻底完蛋,一只被割断动脉奄奄一息的流血的狗也没我完蛋得快。

  我是14年9月被朱遥拉进这个叫“我们诗社”的团伙的,因为我模仿一首歌词而写的诗。在此之前,我对诗一无所知。

  写这首诗就是在玩票,跟现在附庸风雅的普通读者差不多,就是喜欢格言,炫耀修辞。根本不是出于什么装逼的内心表达诉求或伟大抱负。我根本没打算再写下去。

进了这个团伙并不意味着突飞猛进。起码起初的一年,我是停滞的。

那天正好赶上国产后现代诗人伊沙在长安大学聚集众人搞中秋诗会。由朱遥和王佩轲带领,我第一次参加诗歌朗诵会。这是口语诗的主场,但我对语言毫无概念,听他们的诗既不觉雅,也不觉俗。

轮我上场。我朗诵的题目叫《葬礼》,此时的诗当然是概念堆砌,一堆狗屎。伊沙委婉的评论是语境过于封闭。

说来也巧,我偏生读过一点波德莱尔。《葬礼》这首诗压抑、冷酷、恶心。波德莱尔的魅力,让我始终偏执于审丑,这是写诗以来唯一让我不会脸红的一点。

那个叫李鹏飞的猪脸朗诵了没有我不记得。但是回学校的路上,他一直引经据典,证明辛弃疾没有掉书袋,而这帮人念的玩意(口语诗)都不是诗。“诗是高雅的精英艺术。”

两天后,我才正式跟团伙中的其他人见面。这个团伙是上半年成立的,我进去并见到他们已经是下半年了。

我的第一印象还部分保存着。社长贾星(苏横)健谈,张梦妮不语,李鹏飞话唠,郭静(时雨)精怪,朱遥沉稳,王佩轲和我一样——狂热而结巴。后来又出现其他人,迂腐的王义文,油滑的李冬,博学的王彦龙,干练的周春雨,机敏的肖红菊,朴实的李斌等等。

贾星和王彦龙在翻墙问题上的谈话最能震撼我,彻底颠覆了我这个伪共党分子。不久后,在从校外的村子往校门口走的路上,我打开手机,用文字记下村野沿途风景。跨进校门时,一首很长的作品就完成了。是为第一首“朦胧诗”,模仿的是北岛和芒克。完全是空论文革的政治口号加自然意象。还被他们看上,给发表了。

我们自己的朗诵会是在图书馆搞的。

朱遥打头炮。他背诵伊沙那首《饿死诗人》,震惊四座。但此时我连伊沙的仇敌海子都没读过(后来我还搬弄说海子是什么诗歌皇帝)。他还背诵过韩东的《你见过大海》,他是我们中对诗歌最专注的人,“第三代”这个概念是他给我的礼物,而我当时还在莎士比亚、杜甫的光环上转圈。

周春雨把新闻事件改写成诗,是口语写的,感觉还不错。

王佩轲擅写情诗。他朗诵了一首写美人身材的诗,并得名“脖颈”:酥。他在诗歌上的专注也有目共睹,只是短期内不得要领。就像我。

郭静朗诵《须是如此》,玄之又玄,众妙之门,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太高深,我不听。

我朗诵了什么?黄翔的《野兽》,芒克的《阳光中的向日葵》等等,全是暴力想象。但这个暴力是旧诗思维下的暴力,不是后现代语境下的暴力。假大空就可以概括。

聚会的地方,慢慢由图书馆变成咖啡馆。我们随地谈论艺术,谈论语言,谈论抱负。天生我不是多愁善感之人,此时我的思维还是在旧诗的裤裆里跳舞,把所见的一切事景装进又长又臭的句子,结果出来谁也看不懂。有人还说我的诗有强烈的哲学意味,其实我是以学究的方式,加上刻意追求的陌生化,才写得像哲学那样又臭又长。我哪里懂什么哲学!

到了新年,我的力比多开始像精液一样喷涌。这时,在山村里,我居然发现什么都可以入诗,就一个劲地狂写。第一次写我外婆,一首很长很土的分节诗,比文学史上流行的那些傻逼都要“乡土、接地气”。后来多次加工,修辞越来越奇巧,语言越来越矫情。

与此同时,朱遥也写了不少。他抱着贵州的油菜花抒情,冷静地叙述他的外公,还跑天安门撒了泡尿。他写得多,也都读得懂,关键是好玩。

王佩轲写出了他的代表作《旋舞镰》。张梦妮写出了极简主义的《姥姥》。他俩写得少,但各有佳作。

郭静懒到没有。

李鹏飞那个猪脸还在用“江南”“油纸伞”“苏州园林”或者“西北”“大漠”“老马”那些关键词搞排列组合,玩着押韵的儿戏。

然后我们觉得自己牛逼了,要出本集子。

选稿、排版、封面、印刷,众人合力。李鹏飞包排版和封面,所以他在封面上写:李鹏飞主编。

儿童节那天,诗集印出来,微信、微博、QQ到处散布。但他们想到的首先是赠送院长、文献学教授,然后才是热爱诗歌的朋友、读者、同学。

其间,我还投了那个以本校毕业的现实主义诗人雷抒雁的名字冠名的“抒雁杯”青春诗会。除了我们自己编的那本集子里出现过的诗,其他的都是狗屎,矫情、低能、假大空、不要脸。参加这次诗会,不能说没有收获,起码我开始警惕矫情,反感唯美。在彻底自觉之前,我还经历了一个短暂的反弹期,在别人的诗里钻进钻出,自己却没有写出一首像样的诗。依然在崇高、崇雅、崇文、崇古、崇洋。

这一年,我的诗艺没什么变化。

直到于坚的诗像子弹一样穿透我。我也喊出那句俗话:诗还可以这样写啊!但老于的诗没有马上颠覆我的思想和语言。那一阵儿,我把“老鱼”身上闪亮的修辞鳞片刮下来,不要脸地贴自己身上。

于坚的诗太好玩啦。还是在咖啡馆,我把诗集拿出来分享,结果被他们批判一通。理由是,我在诗集上留下了大量墨宝。我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这是古代文人留下来的传统啊,要不然哪儿来的“金圣叹点评水浒传”“脂砚斋重评石头记”?

很快,我第二次来到伊沙们的诗歌朗诵会。这回我一脸自信,把自制的修辞磁铁拿出来展示,希望能吸引他们。朗诵之前,我搬出天津诗人徐江的论断,多少人在写旧诗,多少人在写新诗,多少人在写现代诗,多少人在写后现代的诗。结果还用说吗?伊沙说你写的就是新诗,不是现代诗。我还问了一个问题,后现代之后是什么,伊沙也说不出来。

这次朗诵遇到了陕西师范大学的廖兵坤。当然,我对他还没有特别的印象,他对我也一样。

还有一人,徐英杰(现笔名蛙石),他问我要手机,翻我的诗,指着屏幕说,这个词不好,这句写得不错。他很细心。

大三就算结束啦,大四的毕业生马上就要走啦。我还有一位校友,叫俞文祥。他毕业时给我搬来一堆文学史和语言学课本,其中有一本《从现代主义走向后现代主义》被我装进包里带回了家。之前听一位中文系老师讲什么周星驰什么后现代电影,没有明白,我自个儿在图书馆翻过一本《后现代主义》,也没看出什么名堂。这次回家刚好可以拿出来翻一下。此时我手头还有一本伊沙的诗集《我的英雄》,我当时抱着试着读一下的心态,带回了家。这是我第一次集中接触伊沙的诗。结果这两本书给我造成交叉感染,看到那本文学理论上的“反崇高”“反文化”“反英雄”“反逻辑”“戏仿”“解构”“破碎”“无意义”那些名词时,我惊恐不已,但更多的是兴奋,兴奋得要炸了。

回家之前,我还听到一个新名词——暴力美学,手机上也收藏了沈浩波的诗。整个夏天我都燥热难耐,整个暑假我都跃跃欲试。我确信,我的诗和想法要逆天了。

暑假结束时,廖兵坤突然发消息,要我给他的诗集写评论。我才什么水平啊,哪里会写诗歌评论!他才什么水平啊,敢给自己的诗要评论!当然,发觉他不简单是在那之后,刷完他那本电子诗集的时候。

我以为写评论得几个月,到学校的时候,没想到一天就搞定了。当然,没有一个原创理论,那些概念全是从暑假读的那本书上搬来的。我只是在写的时候投入了一股激情。廖兵坤说自己被吓晕了,又转给其他人看,都获得好评,最后丫居然自个改动这篇文章。也就是说,天底下有人敢自己给自己写评论,我当时又气又笑。

和廖兵坤熟识是在陕西洛南采风时。采风没什么意思,但那晚在宾馆的朗诵绝对好玩,在场的大部分人认为那是自己参加过的最好的朗诵会。主要是这次先定了规则,王春天主持能力也凑合,所有人都拉进去,都有兴趣和耐心。

在陕师大,廖兵坤的诗集发布会上,我跟一大波同样有口语诗爱好的诗友接上了头。在他们那里,我看到了激情、自信。这是在我们诗社里没有看到的。左右、陈放平、阿煜、刘斌、王有尾、廖兵坤、蓝毒、丁丁、刘钰、马鑫、王春天(王磊)。各路流氓,撞到一块是因为“明白的诗歌”这个信仰。

后来我们又发展了一大波下线,包括:胡不伟,向雅,荣钰,彭杰,徐英杰,彭晓杨,卢小佳,陈博文,山月。

这是真正的宗教。15个人,只见一面,有的甚至没见,仅仅是陈放平提议,大家一拍即合,便印出了《唾沫诗选》这本诗集。绝大部分目的明确直接:说话的诗歌。眼下不是有种下流的论调吗:诗歌不是说话,说话不是诗歌。因为口语诗让小资们没法装逼。我们就是要倒着干。我们就是要写真、写实、写赤裸的人性。但千万别以为我们要搞现实主义那一套。

在学校宿舍,只要我不停止朗诵伊沙和沈浩波,那句俗话就不会断绝:这也叫诗啊?

这帮混蛋,脑子装着多少恶心玩意,他们嘴边不知挂着多少语录,从不觉得难受。我只是把他们的名言写进诗里,他们就集体攻击我,说我脏人、下流。

我的诗也性感起来,眼见者都感觉到了。有的说我写小黄诗,有人干脆说我是下体诗人,流氓诗人。我想那是因为我还没有抓住他们形而上的命根,还没有给它致命的一脚。我怎么可能跟唯美分子过家家,怎么可能只在形而下的陋巷打闹

必须把它们扭结起来,让它们互相抵牾,互相搏斗。

必须披着曙光做爱!

必须用满手精液涂抹佛像!

必须在撒尿时集体望向星空!

你看那些文艺青年,永远把时间浪费在理想、小资、诗和远方、矫情上面。首先是我所在这所大学的中文系,全在重复国故。他们依然在乡下加古典的粪坑里仰泳,心旷神怡,宠辱偕忘。这些伪古典啊,都假装酷爱文化。什么复旦诗社,五四诗社,未名诗歌节,樱花诗歌节,抒雁杯,全是狗屎,文化的烂泥浆。

我相信,附庸风雅依然会在这个虚假主义猖獗的国家继续漫延,只要国产文艺还是农民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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