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健已经过时了

上个月，老歌手崔健别出心裁，搞了一场“线上演唱会”，历时3小时,超过4400万人收看，近年盛事一桩了。有人激动到声泪俱下，大喊“摇滚复兴”；而我素来愚钝，更多看到的是一种英雄迟暮的残酷。
 
我的预感，这应该是崔健最后一次火了，不落窠臼传奇谢幕。宝刀未锈，可廉颇老矣，天地还是那个天地，江湖则早就不是他的江湖。这次“云演唱会”之所以有这么声量，本身是一种意外，不可无一难能有二，犹如回光返照：一是，疫情中的人们心情苦闷，又在半禁锢状态，且找不到疏泄途径，崔健的演唱会，方其时也；二是，大量“老男人”，也到怀旧的年纪了。只是问题在于：怀旧这东西只会是一次性消费，堂堂明星行情惨跌到了让人“怀旧”的份，让人只为“情怀”买单，只能说明已落后已过气了。有人会说，因为“情怀”追周杰伦么？
 
其实，早在10多年前，在我上中学的时代，崔健就已经过时了。那个年代，还听摇滚的人们，大众的只为Beyond打鸡血，小众点的则迷恋“摇滚诗人”许巍，真没几号人听崔健，估计知道他名字的都不多了。某回课下，当我假模假样戴上那劣质会漏声的MP3 放《一无所有》《花房姑娘》时，我的上下桌同学面面相觑，直觉我怪人一个。无可厚非吧，流行音乐的第一法则就是不断淘汰前辈，崔健作为摇滚歌手火了近20年，也是个奇迹了。
 
老实说，我虽然也熟听崔健，可对他始终喜欢不起来。我觉得他拧巴，有一种自以为高明但实际尚欠火候的做作。摇滚的精神是什么，是愤怒和真诚，但崔健总给我一种虚张声势的观感。这里面的缘由可能在于：崔健自己很自负，一直都不屑于当一名“歌手”或“明星”，给自己的定位是“文化人”甚至是“思想家”这样人设，但是他的思考深度和学识积累又明显跟不上这种自负，导致言谈透着故弄玄虚的矫情，与食而不化的文艺腔，让我看着都为他累，尽管崔健的深度也足抵100个靳东的。相比之下，我更欣赏窦唯。窦唯到了“宁做我”，什么都不屑的人生境地。
 
“歌手”崔健，唱歌就好啦，可他就爱跨行，云蒸雾罩谈各种思想问题，其实他并不擅长，这就有一种落差。什么“音乐是一种不可言传的对自身的压力”之类，开口皆玄虚，可怎么看都是病句。当初，《三联生活周刊》名记王小峰采访崔健后，说一大印象是他总滔滔不绝试图头脑中的各种想法，但语言表达逻辑思维上的混乱让他“无法说清楚任何一个问题”——言下之意，就是说他才华横溢，但底气不足又不愿藏拙吧？木心有句妙语说，“先是有了文艺，后来有了文艺腔，后来文艺没有了，只剩下腔”，崔健就是自许甚高，用力过猛，腔调太重。想做高手而还没做成，或者完全就如欧阳锋一般学倒了，通常都是这种夹生状态。
 
要我看，演艺圈里不少大腕，都有这种通病，即言行多有作戏或作秀成分，尤其是京圈中人。此圈的文化氛围与群体格调，我总觉得怪怪的，往往两种极端化：要么喜欢硬拗高深莫测的人设，如崔健如阿城；要么就爱乔装彻底的俗人，像王朔像马未都。二者看似分途又对立，底色其趋一也，就是不免矫饰。一样米一口井一条街，咋养两种人呢，后来我才若有所悟：历朝历代的皇墙根下，都同时出两类人，庙堂士大夫与街坊侃爷。前者名教熏陶下附庸风雅，后者天桥 大院自幼偷师，反以粗鄙刻露为豪爽牛掰，“我是流氓我怕谁”。这是两宗传统遗绪，其强度绝非温柔乡里长大的才子可以比拟的，所以会歧出不统，无非心性不一致，且东施效颦或袭人故智的对象有异罢了。
 
作为“思想家”的崔健，代表作是那本与周国平合作的“思想对话录”。坊间评价甚高，文青们的宝典，可我读来是非常尬的。这本书，唯一触动的我地方，是这么一句话，“两位作者的共同朋友梁和平不幸遭遇车祸，为了赞助其医疗和康复费用，捐出全部版税”。虽然我也不明白，这样的辞句专门印在扉页上供人敬佩，到底是何意。#崔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