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玉山《钟馗嫁妹》
“活钟馗”侯玉山谈在《嫁妹》中的表演
陈家让 张森
《钟馗嫁妹》为清代传奇《天下乐》之一折, 是描写唐代钟馗落第自戕后, 为报答好友杜平替他申冤之情,送妹与杜平完婚的故事。被誉为“活钟馗”的北昆名净侯玉山从十五岁开始演《嫁妹》, 有好几十个春秋了。他塑造的刚正善良的钟馗形象，在内心世界和外在技巧的结合上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最近我们多次拜访了这位著名的昆曲表演艺术家, 他高兴地向我们介绍了他演《嫁妹》的经验和体会。
侯老在分析《嫁妹》的剧中人物时说, 钟馗本来是个文人秀士,相貌端庄, 是被鬼毁其面容才变得十分丑陋。钟馗考中状元之后, 皇帝因嫌他容貌太丑而革其功名。他一气之下，自戕于朝门。死后被朝廷封为进士, 玉皇大帝又封他为驱邪斩祟将军。虽然舞台上的钟馗是个“架子花” , 但他既不象粗豪憨厚的猛张飞, 也不似有“拔山之力”的楚霸王，所以表演钟馗这个人物要做到以下几点: 第一，声音要洪亮,不要故意制造鬼声鬼气的腔调去刺激观众, 而要以开朗洪亮的声音使观众听得非常悦耳。第二, 音律要清晰文雅, 因为钟馗不是武将,也不是老粗, 而是一个秀才, 所以唱腔应表现出文人学士的气度。第三, 表演要细腻, 力求动作与唱词结合，做到“口出字，手就到” ,使每个舞蹈动作都演得干脆、清朗,而不拖泥带水, 这才符合钟馗轩昂的气概。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不能用那些恐怖、僵硬的动作去吓观众,而要以细腻优美的舞蹈身段把钟馗的内在性格刻画出来。第四, 在脸谱勾法上，不能单纯表现钟馗受害后的丑陋容貌为他勾画黑红花脸.要力求丑中见美, 使他善良可爱的性格更加鲜明突出。
在人物表情方面，侯老根据对剧情的理解，把这出戏分为四段来演。
第一段, “美像”。戏一开场,众鬼卒携带笙箫鼓笛，琴剑书箱，前呼后拥地跟着钟馗在回家路上。钟馗眼看就要实现为妹子完婚的愿望, 心里十分高兴。他一面唱“俺只见枝头鸟语弄清声” , 一面抬起一只脚用脚尖转圈, 两手一上一下地指点, 自己也陶醉在鸟语轻声的环境之中。当唱到“梅花逊雪白,雪却逊梅馨”时, 他双手先指梅，再指地上雪, 眼睛也随着手势转动。这些手势、眼神和形体动作, 要配得严丝合缝, 既要好看, 又要令人寻味, 使观众听到他对自然景物的咏赏, 看到他描叙景致的舞姿, 感到钟馗的善良可爱。这一段在表演上要抓住“美像”这个特点,表现出钟馗的愉快心情。刚上场时,用火交代钟馗是神化人物,观众乍看钟馗与鬼卒的形象，可能会产生恐怖的感觉, 但随着这一段借景烘托人物“美像”的表演, 自然就会冲淡观众的恐怖心理。
第二段, “悲像”。钟馗过了小桥, 到了家门，见到门庭冷落，很是伤情。进门见到妹子后抱头痛哭，对亲人倾诉自己的冤苦。这一段是“悲像”，但前后分寸要有所不同。未进门时暗自伤情; 当妹子听到他的遭遇,为他悲伤时, 反而要控制感情, 不能哭哭啼啼。这样演法才能突出钟馗既善良又刚强的性格。
第三段，“怒像”。从妹子问起钟馗的不幸遭遇, 一直到他把冤情诉完为止, 都是“怒像”。他时而怒目切齿, 时而磨拳擦掌, 都是表现他对统治者的愤怒和反抗。后来丫环梅香上场, 见到钟馗吓得把灯笼都扔了。这时他对梅香就不应是“怒像” , 只是见到生人有些惊讶。因此, 在表演上就要收敛一些。同时由于钟馗回家以后，舞台环境已转到“阳间”，也不必用过多的“鬼”动作。
在我国古典戏曲中,剧作者有时采用“鬼戏”和“神戏”这种形式反映当时的社会生活, 借鬼、神之嘴说一些在反动统治下不敢明说的话, 表示对统治者的憎恶和反抗在这种情况下, 演员就要在理解剧情的基础上把鬼戏演成人戏, 尽量挖掘那些对人们有教育意义的东西, 使观众有所寻味，表演《嫁妹》这出戏的第三段，更要掌握这一特点。
第四段, “喜像”。从钟馗诉完目己的遭遇, 直到剧终，都是表现嫁妹这桩喜事，也是全剧的高潮，所以这段全是“喜像”。尤其当妹子答应了婚事, 钟馗换着大红喜袍以后,他的身段舞姿要多用软动作，而且这一段的动作应和前面的迅急赶路, 到达家门时的暗自悲叹,以及进门后的感情激动, 味道要有所不同。就是众小鬼为了表示祝贺,在台上翻筋斗, 玩杂耍,也要灵巧滑稽, 闹得满台喜气洋洋, 而不能是单纯的杂技表演。总之, 这一段的表情动作要特别舒展, 无论步法、身段、手势、眼神, 都要随着音乐的愉快的喜调, 烘托出欢乐轻盈的气氛。这样《嫁妹》这出戏才能真正达到“天下乐”的意境和效果。
戏剧报 198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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