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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次重伤,差点告别篮球的他正在谱写CBA史上又一个励志传奇

文章首发于公众号:篮帝国

https://mp.weixin.qq.com/s/FjLRBiVFhKaqM0J4S8QKKA

美国普利策奖得主、女作家安娜·昆德兰写,有些路你不走下去,就不知道它有多美。 这是同曦男篮前锋王梓旭在微博置顶的一句话。自2014年起,这条微博已经存在了6年有余。

距离他的22岁生日还有两天,拿下20分后的王梓旭坐在大巴车滴落了眼泪。从2017年选秀大会被北控男篮选中后,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整整1270天——是的,在这之前的三个赛季当中,他一共只在CBA登场了8分42秒,合计拿下1篮板、2犯规,一共出手1次。没有人知道这个铁骨铮铮的东北硬汉为什么会突然在这个时候留下眼泪。

 1 

王梓旭的故乡在黑龙江大庆,这个东北三线城市除了石油,还盛产篮球运动员,赵睿、史仪、刘力鹏等人都来自这里,大庆铁人中学篮球队的名号在东三省也是赫赫有名。因为浓厚的篮球文化影响,王梓旭10岁就进入了大庆市体校练球,不久就被韩登发现并带到了离家两千多公里外的杭州。韩登在青训上大有所为,长期执掌广厦青年队,且在挑人选人上颇有心得,历届国青、国少集训都离不开他的鼎力协助。

初到杭州的王梓旭赶上了一年中杭州最热的时候,这个来自最遥远省份的东北男孩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原来遥远的南方如此湿热。

和湿热比起来,远离家人,独自身处异乡可能更是对这个少年的考验。在那个交通、通讯、网络都不似现在发达的当年,能在小学尚未毕业的年纪忍受住没有家人照顾、父母陪伴的孤独,忍受住半年才能有一次波折数十小时才能艰难回家的思念(即便是现在也需40个小时的火车),忍受住小小年纪被迫掌握一切生存技能的无奈,才是对王梓旭更大的挑战。

对于少不经事的他来说,能够得到一件安踏赞助的CBA红黑训练服可能是他最大的动力。 

伯乐相马,慧眼识珠。加入浙江广厦第二年的王梓旭,就帮助球队在决赛中力克东莞新世纪,拿下全国U16的冠军,出色的表现也让王梓旭第一次接到了国字号球队递来的橄榄枝。他依旧记得那天,最初只是通知一个选拔性质的集训,但是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父母时,父母的欢欣雀跃令他倍感振奋,他铆足了劲想留在队里。

王梓旭在国青队时期(右)

 终于,2013年,王梓旭如愿以偿,随队出征伊朗,拿下U16亚青赛冠军;次年又远征迪拜,第七名创造了中国国青在世青赛上的最好成绩。在和美国队的交手中,王梓旭对位塔图姆而丝毫不落下风,全场拿下全队第三高的11分、2篮板,这样的表现也帮助王梓旭在次年成功入选U18国青男篮并且被急需青年人才的龙狮男篮引入队中,并且被当时的赞助商安踏抢先出手,收入旗下——没打一场职业比赛却被赞助商看中,这可是当年詹姆斯才有的待遇。

青年王梓旭

如果不出意外,王梓旭将会在接下来的一个赛季顺利升入一队,成为充实龙狮一队即战力的一员大将。之后等待他的会是首发、星锐赛、全明星、国家队、总冠军……

不过,你以为这又是一个天赋异禀的天选之子横空出世的故事吗? 

命运这东西告诉我们,老天让你成为天才你才是天才,否则——就算是也不行! 走了18年顺风顺水人生路的王梓旭,从这里开始不复存在。用唐斯的话来讲,我不再是从前的那个我。

王梓旭(队伍最左)

 2016年7月,王梓旭在亚青赛对阵伊朗时一次落地后脚部骨折,这个白袍银铠的18岁少年坚持用一只脚打完第一节后便再也没办法回到场上。而这一次受伤也成为了王梓旭职业生涯的转折点。 曾经的未来之星,就这样堕入了凡间。 包括王梓旭自己,谁也没有想到,伤病这样说来就来。曾经还梦想几个月后第一次穿上正式的CBA队服,梦想和这个庞大国家中最优秀的球员对位,梦想在最后一节如偶像麦迪一样拯救球队——甚至,我会入选全明星,进入国家队,为龙狮这支球队带回总冠军——只可惜,这些曾经离自己那么近的画面,一瞬间跌出了双眼之外。

王梓旭(左六)

这之前的王梓旭,每天在睡前都会想那些期待已久的场景成为现实,并且以此来鞭策自己第二天的训练更加疯狂,每每这时,他总能轻松进入梦乡。

但是从不知哪一天起,他心中的那座殿堂轰然坍塌,他还会习惯性的同以前一样想起未来站到CBA后意气风发的样子,可是伤痛总是能轻易地将他拉回现实,将他拉进伤病的旋涡中,用驱之不散的肿痛告诉他你的梦想被击碎、你已经被赞助商解约、你的CBA遥遥无期。

 这是每一个运动员都不希望经历,却又不得不经历的至暗时刻。努力了十八年才映射进现实的曙光,在黎明到来之前伴随着他脚踝边的碎骨一起灰飞湮灭,淹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失去了梦想的召唤,王梓旭再也无法轻易入睡。

他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他将双手垫在脑后,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不敢闭眼。一闭眼,就只想从漫不着边的黑夜中逃离,但却每次都以失败告终。只有到了凌晨,天边洒出光亮的时候,他才能勉强昏睡上几个小时。 

不知几次,躺在床上发呆的他怔怔的走下床,眼睛都不再会转动。他开开门走向隔壁敲门,想找队友聊聊天,等了许久才猛然回过神来,原来现在已经是赛季期间。他总觉得我还住在基地,那么就是休赛期,而赛季期间的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不管怎样逃避,醒来的王梓旭依旧需要第一次面对黑暗。

他没有足够的经验,也没有康复团队的帮助,他只能每天下午在力量房孤独的做些简单的核心训练。力量房甚至于整个偌大的基地,每天只有他一人孤零零的来回徘徊,往日那些累到鬼哭狼嚎的惨叫仿佛还在耳畔喧嚣,铁器撞击与摩擦的声音依旧在吵闹,队友们挤满健身房的场景正从他的眼前升起——倏忽间转眼又只剩他一人。 因为担心体重上涨,他每天几乎不再吃正餐,以至于在训练中晕倒。

 如果放在运动康复发达的国家,骨折也就骨折了。君不见卡佩拉当年腓骨骨折,从受伤到出战比赛一共只花费了六周。 可是王梓旭没有,他孤独寂寥地在床上静静躺了三个月,没有世界顶尖的医疗团队为他手术,没人推着轮椅陪他去投篮保持手感,没有奢华的康复师团队分工合作带他做各种训练——有的只是每天过着心事重重,寝食难安的日子。 

最后,他不仅没有超重,反而比受伤前轻了10千克。曾经被众人一致看好的未来之星,猛然遇到伤病的突袭,谁也不知这10千克究竟是因为节食还是心事。 

2016年12月,龙狮俱乐部出资,将王梓旭送到马德里进行为期两个月的康复训练。新年后,带着健康的身体,满心欢喜的王梓旭回到俱乐部报到,却愕然发现队里已经没有了自己的位置。

 3 

2017年夏天,王梓旭被摆上货架,在俱乐部的支持下,他参加了2017年CBA选秀大会。在次轮第二顺位,王梓旭的名字被叫到,北控男篮摘下了这位潜力新星。 将行李打点齐整,王梓旭从四季如春的南国又一次跨越数千公里,回到了燕山脚下,四九城中。

之所以要用“回”到,是因为北京是一座他再熟悉不过的城市,从2013年第一次被征召进国字号球队,4年的时间,王梓旭往返北京十数次。对他而言,对这座城市的熟悉程度,甚至比老家大庆来的都高。 “以往来北京,都是封闭集训一段时间就离开。如今,终于可以好好看一看你了。” 王梓旭心想。 望着宏伟的帝都,心里不由生出一番豪言壮志。“放下背包,怎么着不得干出一番事业。毕竟,咱也成了北漂不是!”

还没来得及好好逛逛伟大首都,他便又躺进了医院:左膝髌骨软骨脱落。 

髌骨同其他部位骨折略有不同,因为在大腿、小腿的连接处,所以康复难易不似别处那样。曾经一位朋友不幸髌骨骨折,几乎花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才重新回到从前的竞技状态。

 毫无疑问地,王梓旭又一次与CBA擦肩而过。当曾经的队友在各大球馆纵马驰骋的时候,他的2017-18赛季,是在治疗、康复以及在球馆看队友的比赛中度过的。

 一年后,王梓旭回到训练场,在一次队内对抗中大腿肌腱撕裂。

 一年后,王梓旭回到训练场,然后,再一次受伤——左臂韧带撕裂。

来北控两年多的时间,命运多舛的王梓旭活生生将马布里从曾经的队友熬成了教练。只可惜,“他从来北控之后一次都没看过我训练,因为我一直在伤病中度过。”

 当曾经的国青队友在各大球馆里纵马驰骋的时候,他的2019-20赛季——是在CBDL度过的。既然NBDL是NBA的下属发展联盟。那么举一反三,CBDL便是CBA的发展联盟,出战比赛的多是青年队中的优秀球员与部分一队的队员,整体的竞技水平还是有的,只是和CBA相去甚远。

王梓旭(左一)

要知道,一个被伤病纠缠不休折磨了整整三年没打球的球员,是很难同那些杀气腾腾、刚刚从赛场上下来的队员竞争的。无论是意识经验,动作速率,心肺体能,球性球感,都很难和每天都在进行高强度对抗的队友们相比较。 老实讲,这三次伤病中的任何一次都足以对一名职业球员构成重创,更无需说三次接连不断的伤病。而且国内的运动康复较之体育产业发达国家确实存在不小的差距,王梓旭也只能选择去发展联盟练级、找状态——君不见强如赵继伟,也在肩膀大伤后花了整整一个赛季寻找自己的状态。

 打完CBDL的王梓旭没能在北控得到属于自己的认可。王梓旭的内心从最初的绝望,无助,变为沮丧,失落,习惯,甚至一度曾经萌生退意,他的父母也要求他退役不再打球。 但是他终究还是没舍得丢掉心爱的篮球,他和父母达成了条件,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再出现伤病就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打球了。

 饶是如此,王梓旭却知道自己似乎已经不再坚定。从前他的目标就在那里,那就是成为全国最优秀的那拨队员。可是在连续的重伤之后,他动摇了。倒不是说他真正想要离开,而是难免在心底产生疑问,我真的适合篮球吗? 如果真的适合这项运动,又怎么会接二连三的重伤,这莫不是上天在暗示我什么? 

王梓旭嘴上无比坚定,内心却犯起了迷茫,彼时那个心高气傲的青年才俊几乎要被现实的磨难打倒。他陷入了摇摆,有时,他不再同当初那般经常会在脑海中想象画面,甚至会有意打断自己的梦想、抹去曾经的记忆;可是在大多数的时候,他依旧会控制不住的去想那些过往的美好与对未来的期待,他依旧想留在CBA的赛场上——一如少年时满腔孤勇只想留在国青队中。 

我可以向现实委曲求全,却永远不会抛弃自己的梦想。是的,这是我内心最深处的声音。 庚子初冬,新冠肺炎席卷而来,王梓旭甩手走人,回到老家,一边自行训练等待机会一边寻找一切可能的比赛保持自己的状态,他去南方打野球、打训练赛,甚至去哈尔滨打路人王,任何比赛他都不放过。

在疫情稍稍缓解后,他找了专业的体能教练帮助他练习力量、速率、体能,一切都为了能够在新赛季的CBA拥有一席之地。 直到当年8月,王梓旭踏上了去往南京的高铁。 我不知道一个两米多的壮汉卡在狭窄的座位上是否会像奥登在大学校园里一样被老奶奶调侃,但是我可以想象他的忐忑。

“我在赌,赌我到底能不能在CBA证明自己。”像最后一名骑士,像杀红眼的赌徒,像背水列阵的淮阴侯——王梓旭豁上了自己的一切,十余年的篮球生涯、父母给的最后一次机会、几个月前所未有的高强度训练、朋友面前的雄心壮志。 他背着双肩包,大步决绝的走下高铁,身后的南京南站四个大字被正午的烈日晒得炽热。

 4 

终于,我赢了。

熬了五年多的王梓旭看到一丝曙光。在试训中,他成功赢得了南京同曦的青睐,一份五年长约,将王梓旭带回了阔别已久的CBA赛场。值得一提的是,他此次签约的C类合同,是仅次于顶薪合同的长约,换句话说,可以将拥有这个合同的球员看作是俱乐部里的主力。

终于再次回到CBA赛场上的王梓旭已经没有了多年之前那种紧张而又兴奋的心情,他只是默默的用自己的表现回馈南京同曦对他的信任。对阵青岛,生涯首次首发的他拿下20分7篮板6助攻的数据;对阵强大的卫冕冠军广东,他拿下16分、2篮板;对阵新疆,他拿下13分4篮板4助攻;对阵广厦,他以百分百命中率拿下17分、4篮板……

时光荏苒,一千多天的时间转眼而过。王梓旭曾经的国青队友如胡金秋、赵岩昊早已名满天下,程帅澎、杜润旺、范子铭、胡明轩等也成为了各自球队不可或缺的猛将。只有王梓旭,从那次骨折开始,流浪漂泊,辗转多队,为自己的CBA生涯平添几分萧瑟悲壮。

靠在窗玻璃上,正在随着大巴车的颠簸而摇动的王梓旭,猛然间有点错乱。他时常会想起过去数年间漫长的康复之路,以至于他有些怀疑眼前的一切是否真实。

恍惚间,他时而觉得好像终于又和曾经的队友们回到了同一起跑线,回到了那段朝气蓬勃,每天枕着梦想入睡的日子,时而又仿佛日历牌上的数字始终停留在2016年,身旁的队友正要祝贺他升入一队。 

不管怎样,折腾了快五年的王梓旭终于可以安稳地躺在诸暨的房间里安然入睡,不用再去考虑下一座城市在哪里,不必再担心未来,无需再为了是坚持还是放弃而烦恼,他很确定未来我将为了什么而奋斗。

 5 

从那次骨折开始,近5年的时间改变了许多。曾经,王梓旭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到处飞,看不同的风景,可是5年后,坐飞机变成了他最讨厌的事;曾经,他志得意满,如今只想拼尽全力向世人证明他的坚持并非错误。 但是唯一没变的,是他那颗永不妥协的内心。

 他自己说,我是黑龙江人,那里真的很冷,可我的心很热血。 我知道这并非虚言,如果没有这颗心,也许一万次上帝的垂青也换不来一份合同。 

在我看来,受伤-康复训练-再受伤连续三次,最后终于在CBA站稳脚跟,是一个丝毫不亚于乔纳森·西蒙斯、安德烈·英格拉姆们的故事。连续三年的守望,最终锻造出的不仅仅是一个无法被打倒的王梓旭,还有一笔最宝贵的精神财富。  

通过了解,如今的王梓旭,回想起曾经的过往,回想起那些有的迷惘、有的尖锐的故事早已没有了年少时的愁绪与神伤,他咧了咧嘴只是一笑。在他看来,珍惜当下、拥抱未来远比迷失在过去的华丽中不能自拔重要得多。

我们常说,中国的体育联盟应该有自己的励志故事,应该用自己联盟的传奇经历向外界传递体育竞技中坚持的含义,应该用自己的球星对外传递敢梦敢当的价值观。绝境中的坚守与反击,不正是我们最想看到的励志故事与敢梦敢当最好的例子?       

这个故事,应当被每一个中国的篮球迷、被每一个胸怀热血的追梦人看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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