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上与张先同赋，时闻弹筝
凤凰山下雨初晴，水风清，晚霞明。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何处飞来双白鹭，如有意，慕娉婷。
忽闻江上弄哀筝，苦含情，遣谁听！烟敛云收，依约是湘灵。欲待曲终寻问取，人不见，数峰青。
——宋·苏轼《江神子·江景》
江南四月的天，暖风熏醉了游人的眼，我沿着乌篷船的足迹，在水乡的风中徒步向前。隐约间，有陨声自耳畔响起，这曲调空澄幽寂，峰回路转间饱含荡气回肠的激昂，它直直穿透我的灵魂，好似历史深处的动人呻吟借着乐声穿透古今。
平地乍有风起，带动小径边的一丛柳枝轻舞飞扬，此情此景，我情不自禁想起了苏轼的《江神子·江景》。
爱上凤凰山下的这场雨，只因与青峰中那曲哀筝的邂逅，让我沉醉的弄筝人啊，一曲终了之后，你又去了何方？
这首词为东坡与张先同游西湖时所作。那天，恰有一场清浅的雨自半空飘过，雨后的西湖碧波轻漾，湖面有点点的青山倒影点缀其上，淡漠的霞光自凤凰山的峰隙透过，柔和而明媚地洒满山脚。诗人踩着青葱的草地缓缓走过，眼前云淡，拂面而来的风轻，山顶恰一抹晚霞火红中带着雨过的清明。
平静的湖面上有一株怒放的荷花，虽然开过已有些时候，可花朵依旧美丽清净。不知从何处飞来两只白鹭，痴痴地沉醉于荷的娉娉婷婷。
湖光秋色惹人醉，多想从此不问世事，只于林间闲闲等那桂花飘落，静静看这春山由繁花似锦变为空寂啊。江面有风过，带来一曲悠扬而哀伤的乐声，是有人在江边弄筝啊，这筝声哀伤而悠扬，它空灵似天上月，却又沉重饱含着哀情。它随花香来，旖旎着步调于耳边轻舞盘旋，像佳人在轻语，又像四月早春的黄鹂在啼鸣。它哀伤中带着婉约，悠扬中透着悲情，让人不忍再听。
何止是诗人不忍再听啊，即便是这自然之景也为其感动，隐去了踪影。你看天边那缕闲闲的炊烟逐渐散了身形，为哀乐收敛了容颜；你看凤凰山后的云彩淡了艳色，再不复此前的清明。
这首曲子啊，美好得就像是湘江之水的女神用纤纤十指点染丝弦，随筝声倾诉出她美丽而哀伤的心境。
诗人为曲声深深所吸引，沉醉其中久久不能自拔，他不知牵动他心弦的是曲调的优美，还是曲声的哀情，亦或只是弹筝人的娉婷。弹筝人已过了豆蔻菡萏之年，不复年轻，她那有着岁月划痕的哀怨眉眼像极了江边那株开过却依旧的聘婷。她在想什么呢，是在怀念心上的那个人，还是只是在愁苦生活的烦闷？傻傻的她，在路人眼中是否也是那痴看芙蕖的白鹭呢？
他已非少年，可为何还是鼓不起勇气去直面佳人呢？罢了吧，还是静静地听完这一曲吧，待听完这一曲，他再去询问这首曲子的名字。
曲中有幻境，如雾霭烟霞遮住了诗人的眼，让他久久流连寻不得归路，青山连绵在乐声消失许久之后才复归于眼前。此时，暮色早已笼罩大地，晚阳西斜，余辉下的游人袅袅，一切，即将归于空寂。
他静静地立于原地，想去对弹筝的姑娘说一句，与卿初相见，却似曾相识。他想问问，她的缠绵心事是否在某个寒星寂寥的夜晚，随着晚空的风，化作一曲清歌，吹入他的心田，搅破一池涟漪呢？
他寻着筝声飘来的方向看去，可哪里还有什么湘江女神，弹筝女子早已飘然远逝，眼前只有青翠的山峰，仍然如来时那般静静地立在湖边。
一阵晚风带着湖水的潮气吹过，发丝在夜色中轻舞，耳畔有风声响起，悲情又空灵，仿佛那哀怨的乐曲仍然荡漾在山间水际边，从不曾停。
马谦涵 90后作者、编剧。作品散见于:作品、锦色、故事家、青春风、时尚画刊等杂志；全民故事计划、73烟纸店、我们是有故事的人、收获空间站等电子平台；已出版《桃花笺上事》《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李清照：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三本待出版；另有一部文艺电影《眷城》待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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