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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团圆节西湖数荔枝 太平时荷苑存心思

李太白一句“蜀道之难难于上青成为千古绝唱。没想到后人游历八闽后,有感于闽道崎岖,更叹道“闽道更比蜀道难”其实世间最险的'道’这些路还算不上哩!人们常说 “心恶殊路险”,下面这段惊破一魂三魄的前所未有之事正由这五个字演义出来。

话说自鸿蒙开辟以来,不知经过几世几劫,又到元末明初,朝廷当权派系倾轧,地方割据愈演愈烈,豪强隶民揭竿云起,天天纷纷乱乱。福建行省虽偏于东南一隅亦不能独免,政局更迭历经剧变。先是蒙人普化帖木儿被燕只不花袭杀,不料闽中有个豪杰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秋风扫落叶般把燕只不花袭杀了,自己成为一方霸主。朝廷已然自顾不暇,又恐其生事,不得已将个福建行省参政的职位赐给他,只望他归顺朝廷,不叛反朝廷罢了。

这位豪杰便是“闽中三杰”之一的陈友定,字安国,福州福清县人。人长的甚是魁梧,七尺有余,脊力过人。以一小小的驿卒出身,凭一身义气广结义士,加上为人沉勇,一路从明溪寨巡检,升至延平路总管、汀州路总管,袭杀燕只不花后被超拔为福建行省参政,手握一方军政大权。

生逢末世,百姓谁不盼云霓般指望陈参政能稳定地方政局,生享个现成的太平日子。谁知这陈参政原来是王莽之流,未发迹时,一味的谦谦君子,彬彬人物,十二般的好人也做得去,最是勤谨靠谱。现已身居参政要职,忽然一觉起来,前事竟忘,一改前非,不做旧日之念。第二日便在校场申令军卒 “务要扫清贼寇,宁杀一人,不失一寇”此令一处,百姓更惧于从前相攻伐之时。不曾想再一觉起来,第三天又颁下一道敕令,比昨道敕令又不同。百姓看完后,各个胆破心落,不啻一个焦雷正打中天灵盖,恨爹娘把自己生在这东南地界。只见福州城西门女墙上贴着短短三行字:

凡有贼盗出没处,百姓存粮须皆上缴,由军府暂为代管,免落贼手。即日起,有违此令者,坐“助贼势昌”论,格杀勿论!

自此日起,但凡城池重镇,真是军过之处,百姓家无余粮,于路饿殍载道,“食人”惨祸时有发生,更兼军健趁机作威作福,强占百姓钱粮,不予者则问个伙通贼人之罪,百般欺凌,真是罄竹难书。

单说这一天又是“花影频移动,月上柳梢头”的团圆时节,福州城也暂归一派繁华,处处结彩张灯。现城西有个那荷风唱晚,大梦松涛的殊胜去处,旧时就有不少才子趁此佳节走上一遭,以期撞上个莺莺小姐。多少佳人也抛下女红和家中看顾,带着女使来这个佳处定要寻个俊俏模样的张生密会幽期聊遣秋思。

陈友定有个小公子陈大海,生的俊朗挺拔,曾随塾师读过几年书,也学的那“好勇不好学、兵者,诡道也”之类在胸中,跟过几个教师学过些武艺。平日跟随乃父陈参政北战南征,不似高俅之辈只一味会斗鸡走狗。这日团圆节却留在城中随母亲大人过节。正是闲来无事,便于城中约上无非张山、李势等几个要好的公子哥儿簇拥着来到荷花苑的小楼上闲坐听戏,吃吃喝喝耍闹。听了一回《游园》才罢,中间因吃了点酒起来小解下得楼来,恰见外面月色溶溶正好,遂不意再上楼去坐,带着略微酒意掀帘子出了门,便沿着西湖边小径一路迤逗而来,不期来到开元寺山门前,趁着月光展开醺眼一看,真个好所在:

隐隐仙乐,蔼蔼宝香。隐隐仙乐透佛家喜乐,蔼蔼宝香穿僧舍氤氲。四大金刚,一尊弥勒。四大金刚守山门,香花环绕着,眼狰狞威武赫赫。一尊弥勒坐莲台,宝烛映照得,笑颜常开和气团团。两柱上龙章凤篆看不甚切,三世界释迦牟尼慈悲有加。真个祇园布金寺,如来讲经坛。

这陈公子比白日看的更觉起兴,兼这寺三门前还有一样其它兰若没处形容的。原来这寺乃当年唐明皇李隆基开元年间亲颁御召敕建,故名开元寺。后宋代大文豪苏学士仕途失意流放岭南,且喜岭南盛产荔枝,这东坡居士最喜啖荔枝,正可解仕途失落之情。还乡之时便带了些荔枝种子回去。路经闽中,当地州府仰慕其名,邀其同游开元寺,于路吟诗讽咏,唱酬兴和。一行人正走到山门前观西湖风皱微澜,称赞不已。回顾之间见此庙宇前过于廓落,灵机一动,便命童仆取出原准备带回的十八颗贵妃村的荔枝种子亲植于此。此后虽然学士不曾再来,但当年手植的十八株荔枝借着学士风雅长势喜人,每年秋来枝叶婆娑,结出的荔枝甘甜莹润更甚过岭南,成为当地一大物产。闽中人见之大喜,攀枝折条移栽本处亲乡,自此不独岭南,八闽也广有荔枝。这十八颗荔枝树娇娜多姿,有那素好高雅的文士便呼之为“十八娘子”,遂成西湖一景。这陈小公子正展星眼一颗颗把荔枝数了个遍,却也作怪,心想怎么是十九颗?心里嘀咕着:难莫酒劲上来数错了,平日酒量也不曾这么差?又从头认真手比着数了一遍,还是十九颗。只是这末一株比别株小巧清丽不曾见,难不成是近年和尚栽的?

晃了晃脑袋,正准备细看。只见一个女使慌慌张张从右边圆拱廊门朝着最末一颗荔枝树边快步逶迤而来,却认得是湖前街牌坊左近昌源镖局林镖头家的丫鬟。你道张小公子如何会记得一个环婢,只因素日闻得人说,林镖头有个女儿,目今尚未许人,才貌俱佳,早有遐思遥怜之心。可惜自己未能亲睹,一日在街上撞见过这丫鬟,长的像抽穗的葱条一般,在心里又把林姑娘抬高了几分,故多留心林家人事。却说这女使附身在荔枝边低低咕咕不知说了一番什么话,正诧异间,那颗荔枝树就摇晃起枝丫,着实吃惊不小。原来哪里还有一株新栽植的荔枝,端得是一个“一团团青丝压玉山,嫩柳扶风簪翠钿”的女娘,只是月光之下容颜看不真切,但看那“柳腰盈握,莲步轻款”便是广寒宫中青娥下凡无疑了。陈小公子悄将身子隐在廊柱之后,向那边窥视个不住。

只见那女使急急从青色绸袖里掏出一封未缄口的信来,女娘赶忙接过。从信封里抽出一花笺,右手展开,左手托着就着月光低头细看,女使在旁只静静的站着。那女娘看毕就将信笺重推进信封笼进袖子里。又和女使嘀嘀咕咕说了一回话,便提衣款步望东急急去了。陈小公子这才从廊柱后阴影里走出,慢悠悠才下了三级台阶,张山、李势等人从西边嚷嚷着找来:“小公子怎么来到这里也不吱一声,叫我们一顿好找,这次定要罚个三大海碗。”陈大海也胡乱遮掩应答着,一群人促拥着同往荷花苑听曲喝酒不提,陈小公子却暗暗留了心,面上还和往常一样。当夜无事。

不因这一留心有分教:小郎君翻出遮天手,林镖师钢绳走罡步。毕竟这陈小郎君如何手段,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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