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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祚将终怎么办?有一种逆天改命的办法,可惜被错过了!


谶纬之学对于两汉政治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而何谓“谶纬”,却并不为大多数人所知晓。首先,“谶”在古汉语中的原始涵义是应验之意。《说文·言部》云:“谶,验也。”吕思勉先生曾对此问题有过一番论述:

谶纬相附,始于西京之末。若徒论谶,则其所由来者旧矣。《说文·言部》:“谶,验也。有征验之书。”《竹部》:“谶(签)验也。”二字音义皆同,即今所谓豫言也。······今俗所谓求签,实即求谶,乃古之遗言也。

吕思勉先生将“谶”与后世之“签”等同,可能未必正确,但是其指出“谶”由来已久,即是预言,的确很有道理。“谶”是中华文明早期中的一种神秘主义文化形式,其实质就是有关于社会政治的预言,以语言文字形式表达的被称为谶语、谶言、谶谣或省称为谶;以符号、图画等形式呈现出来的叫“图谶”。

“谶”盛行于先秦、秦汉时代,譬如秦始皇时代的“始皇死而地分”即是谶语;陈胜吴广起义之时,所造“大楚兴,陈胜王”之语也是。“谶”与政治的结合,其实反映了一种政治诉求,制造“谶语”之人,企图借助谶的传播,造成一种舆论场效应,从而达到政治目的。

至于“纬”,则出现于两汉之际,是与另一个概念“经”相对应的。《说文》云:“纬,织衡丝也。”“衡丝”即横丝。段玉裁注:“引申为凡交会之称。汉人左右六经之书,谓之秘纬。”

简单地说,纬是对儒家经典的解释,纬书即是解释儒家经书的书。“纬书”一般托为孔子所作,常把经义的解释与阴阳五行、天人感应之论及各种方术神秘主义文化相掺合,以言吉凶祸福、治乱废兴。纬书中杂有相当多的谶语,故而二者紧密联系。

纬书《春秋演孔图》中记录了一则惊人的孔子感黑帝而生神话,接下来便是一连串的谶语:“孔子之胸有文曰:‘制作定,世符运’”;“得麟之后,天下血书鲁端门,曰:‘趋作法,孔圣没;周姬亡,慧东出;秦政起,胡破术;书纪散,孔不绝”。

“谶纬”一词虽然连用,但“谶”作为政治预言,出现时间很早;而作为儒家经书神秘化解释的文本,“纬书”则出现于两汉之际,其中又往往有大量“谶语”。故而,“谶”与“纬”是两件紧密相连,但又有所区别的事物。

前文中所提及西汉昭帝元凤三年的“公孙病已立”之语,就是一个典型的“谶语”,它深刻影响了昭帝至于西汉后期的政治。彼时儒生眭弘对于“公孙病已立”和当时那一系列灵异事件的解释,其中“汉帝宜推差天下,求索贤人,禅以帝位,而退自封百里,如殷周二王后,以承顺天命”的言语更是惊世骇俗。

一句让汉朝皇帝害怕的谶言,有人以此让皇帝下台

眭弘所依据的理论恰是其祖师董仲舒的“天命”理论,他认为昭帝不具备天命,没有执政合法性。眭弘虽然为辅政大臣霍光所杀,但是“公孙病已立”之谶依然像魔咒一样发挥作用,日后昌邑王、宣帝之立与此多少有一定联系,前文已论,在此不再赘述。

眭弘虽然被杀,但是“天命”问题始终困扰汉室,尤其是当现实政治发生治理危机之时,是否拥有“天命”就会成为一个严峻的理论问题。

汉宣帝虽然起自于民间,但却精于帝王之术,最终在霍光死后,将霍氏灭门,成为真正的强势君主,汉王朝在宣帝时代也实现了所谓的中兴。但是,宣帝之后的元帝却一改自武帝以来的强力控制模式,国家权力从社会经济等诸多层面退出。汉武帝时代虽然号称“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但汉帝国事实上的治国理念却是儒法并用,或谓儒表法里,昭帝、宣帝时代相继沿袭。

“柔仁好儒”的汉元帝执政之后,却一改旧有模式,“纯任德教而用周政”,开启了“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的儒家思想专制时代。汉元帝所尚之儒并非汉初以陆贾、贾谊、董仲舒的国家主义儒学,而是“盐铁会议”之上主张削弱国家控制的“贤良文学”之儒。

从表面上看,笃信儒学的汉元帝执行的一条宽松主义治国路线,但是对于汉帝国而言,骤然到来的宽松意味着国家控制能力的削弱,尤其是财政能力的削弱。汉元帝的宽松,并未达到一般百姓受益的效果,反而造成了豪强势力做大的局面,豪民坐大,中民破产,大量小农破产流亡,从而在根本上损害了以编户为基础的财政体系。

财政一旦削弱,政权的根基就会脆弱,正如《汉书·食货志》所云:“财者,帝王所以聚人守位,养成群生,奉天顺德,治国安民之本也。”元帝时代,正是由于财政实力不振,汉王朝的统治才会出现真正系统性的危机。

现实治理出现严峻危机,传导到意识形态层面,“天命”流转的话题就会再度热起来。经学大师京房曾于召对时问元帝曰:

今陛下即位已来,日月失明,星辰逆行,山崩泉涌,地震石陨,夏霜冬雷,春凋秋荣,陨霜不杀,水旱螟虫,民人饥疫,盗贼不禁,刑人满市,《春秋》所记灾异尽备。陛下视今为治邪,乱邪?

京房直陈汉朝已经面临全面社会危机,如以儒家“天命”学说,这就是“天命”流转的征兆。元帝应曰:“亦极乱耳。尚何道!”儒生的危机解决方案是“承衰救乱,矫复古化”,“复古”难道就真能解决问题吗?

“复古”并非是具体的危机应对方案,“承衰救乱,矫复古化”更多的意义是企图以复古为手段,重新获得“天命”的眷顾。

汉元帝的复古改制并没有消除汉室对于“天命”的恐慌,在他执政时期,皇权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对于天意的恐惧。

据对《汉书·元帝纪》的统计,元帝统治的十六年中,书中直接引用诏书有十九处,因天象或自然灾害而颁布的达十二次之多。诏书所称,大都为“灾异并臻”、“天惟降灾”、“阴阳不和”、“阴阳错谬”、“阴阳不调”等等。在相信“天人合一”的汉朝政治文化中,天降灾异就是意味着现实政治的不当,而灾异频仍,就可能暗示着天命将终!

汉元帝时代的“天命”转移话题始终没有成为事实,而到了汉成帝时代,这一问题有了进一步升级的趋势。汉成帝在正统史书的评价中非常糟糕,他与赵飞燕姐妹的那些艳史成为千余年来中国人的谈资。事实上,汉成帝也算是一个非常倒霉的皇帝,他在位25年,大汉朝天下灾异频现,王朝面临全面系统性危机。

何谓“灾异”呢?董仲舒的《春秋繁露·二端第十五》中说:

故书日蚀,星陨,有蜮,山崩,地震,夏大雨水,冬大雨雹,陨霜不杀草,自正月不雨,至于秋七月,有鹳鹆来巢,《春秋》异之,以此见悖乱之征,是小者不得大,微者不得著,虽甚末,亦一端。

按照董仲舒的这种理论解释,灾异指的就是自然灾害和一些不正常的自然现象,但这些现象并非纯粹的自然性质,而是上天对人事的示警,是一种天谴论。东汉的的《白虎通义·灾变》中更是将董仲舒的理论进一步具体化:“天所以有灾变何?所以谴告人君,觉悟其行,欲令悔过修德,深思虑也。”《白虎通义》的这种理论将灾变的责任者具体化到人君,也就说天象示警,意味着皇帝施政有问题,需要反思,需要整顿了。

汉成帝即位第一年,建始元年(公元前32年),“正月乙丑,皇考庙灾”。建始三年(公元前30年),“夏,大水,三辅霖雨三十余日,郡国十九雨,山谷水出,凡杀四千余人,坏官寺民舍八万三千余所。冬十二月戊申朔,日有蚀之。夜,地震未央宫殿中。”

河平二年(公元前27年),“四月,楚国雨雹,大如斧,蜚鸟死。”河平三年(公元前26年),“二月丙戌,犍为柏江山崩,捐江山崩,皆壅江水,江水逆流坏城,杀十三人,地震积二十一日,百二十四动。”

上述这些自然灾害现象在任何时代都算正常的,当时还有一些诸如日食、彗星、流星之类的天象,也被视为灾异。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今日看起来匪夷所思的异像也见诸于史书。依据《汉书·五行志》和《汉书·天文志》一类的史料记载,还出现了很多非正常的灵异事件。譬如,建始四年(公元前29年),“九月,长安城南有鼠衔黄蒿、柏叶,上民家柏及榆树上为巢,桐柏尤多。巢中无子,皆有干鼠矢数十。”这是一次鼠妖事件,后面还有一次诡异的狗化为人的怪事。河平元年(公元前28年),“长安男子石良、刘音相与同居,有如人状在其室中,击之,为狗,走出。去后,有数人被甲持兵弩至良家,良等格击,或死或伤,皆狗也。自二月至六月乃止。”

既然天象示警,人间就一定会有反应。“天命”再度引起热议,一些阴阳家和方士化儒生不断地鼓吹汉运将终、末世危机,汉朝的三七之厄、百六阳九己经到来,必须改德改命,获得再次受命的合法性资格。

据《汉书·李寻传》记载:“  初,成帝时,齐人甘忠可作造《天官历包元太平经》十二卷,以言“汉家逢天地之大终,当更受命于天,天帝使真人赤精子,下教我此道。”

甘忠可因此还伪造出所谓的《赤九谶》,鼓吹“再受命”理论,其中有“帝刘之九,会命岱宗”,“赤汉德兴,九世会昌,巡岱皆当”,“赤九会昌,十世以光,十一以兴”等言语。甘忠可的核心主张是通过用封禅、改历等办法来拯救汉家衰敝,并且期望通过新制来重致太平。

如何去理解这个“再受命”理论呢?要理解这个概念,首先要理解一下在“五德终始”理论体系中汉朝的地位。“五德终始”又称'五德转移',是中国战国时期的阴阳家邹衍所主张的历史观念。“五德”是指五行木、火、土、金、水所代表的五种德性或性能,“终始”指“五德”这五种性能周而复始的循环运转。邹衍以此作为历史变迁、王朝更替的根据,每一个王朝背后都有一种五行的德运,以代表其合法性。

汉朝的德运,其实有点复杂。很多人都知道汉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的故事,在那个神学叙事中,刘邦是赤帝之子,应该是火德的代表。但是,汉武帝泰山封禅,又确定了汉朝土德的地位。班固在《汉书·郊祀志》中说:

汉兴之初,庶事草创,唯一叔孙生略定朝廷之仪。若乃正朔、服色、郊望之事,数世犹未章焉。至于孝文,始以夏郊,而张仓据水德,公孙臣、贾谊更以为土德,卒不能明。孝武之世,文章为盛,太初改制,而兒宽、司马迁等犹从臣、谊之言,服色数度,遂顺黄德。彼以五德之传,从所不胜,秦在水德,故谓汉据土而克之。

西汉建立之初,刘邦命叔孙通制礼作乐,然而尚来不及确立汉朝的正朔之德,只能沿用秦朝的服色、制度,到了汉文帝时期出现了土德和水德的正统之争,张苍认为周为火德,秦历时太短,仅为润德,汉代周而兴,依据五行相胜理论,应为水德。公孙臣、贾谊依据秦为水德,故得出汉灭秦故为土德,然而汉文帝也莫衷一是。到了汉武帝太初改制,兒宽、司马迁赞同贾谊、公孙臣的观点,认为汉朝应为土德,服色尚黄,这才得以改正朔、易服色。

甘忠可的“再受命”理论其实就是要改变武帝时代确定的“土德”正统地位,主张汉家火德,重新确立汉朝的合法性。甘忠可所造谶语之中,有一个非常有趣而又关键的数字“九”,什么“九世会昌”、“赤九会昌”之类的话,意思是“九世”之后,汉朝又能迎来太平盛世。这又是什么意思呢?这个数字是专门为汉成帝量身定制的,因为按照西汉朝廷对汉家宗庙世次的排序,成帝恰为“九世”。

《汉书·谷永传》载,谷永于元延元年(公元前12年)上书成帝曰:“陛下承八世之功业,当阳数之标季。涉三七之节纪,遭《无妄》之卦运,直百六之灾厄。三难异科,杂焉同会。”在这里谷永说成帝“承八世之功业,当阳数之标季”,是指成帝乃确凿无疑的“九世”。臣子章奏,性质不同于私家著述,故这反映的应该是西汉朝廷所认可的宗庙排序。

甘忠可的这一套东西虽然说是要汉廷完成“再受命”,但并不是要取消汉朝的合法性,相反是有针对性地拍成帝的马屁,期待成帝承担这个“再受命”的历史责任,重建汉朝的统治合法性,通过封禅、改历等办法,改承火德,从而达到致太平的目的。

但是,甘忠可的这套理论并没有得到成帝朝廷的认可,反而将他自己送上黄泉路,“中垒校尉刘向奏忠可假鬼神周上惑众,下狱治服,末断病死”。

甘忠可虽死,但是他生前收了几个徒弟,“重平夏贺良、容丘丁广世、东郡郭昌”皆为甘忠可门徒,“再受命”与西汉王朝的政治纠缠依然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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