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人说黄华镇庙荒村向西有个叫观霖沟的地方，虽不是风景名胜，但山雄木秀，游人不断，周六下午，偶得空闲，决定去此处登山寻趣。沿红旗渠而行，顺观霖沟而上，把车子停在观霖禅寺边。“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名山秀水之地，多有古刹寺庙。抬步入寺，只见四合院落，红墙灰瓦、二层小楼、木鱼声声、炊烟袅袅、古色古香，幽静异常。听寺里的女施主讲，有僧人住在地下室，他们会讲述寺庙的历史，想必此禅寺也有年代了。在院落中稍停片刻，我便向山上进发了。行进之间，愈发有似曾相识之感，迎着西山落日的余晖，迎着一拔拔下山的登山者，忽然记起，2015年跟随林州猛之队登临四方脑，正是从这里上去的。观霖沟，实际上是一条顺山而下的河沟，是观雨观水的地方。只不过在这一个干旱少雨的春天，河沟大段是干涸的。倒是满山的绿植因季而发，生机焕发，真诚地迎接着每一位上山的人。
上山的路与河沟并肩而行，沟中的石头甚大，或东一块西一块，光光滑滑；或几块有形的石头一起排兵布阵，像是刚从山上滚落下来，拒绝着风的打磨，抵抗着水的冲刷。路两边的山崖大多是悬崖峭壁，似一面巨石，寸草不生，这在山中是少有的现象。也许是断层岩和页岩的缘故，在风霜雨雪的风化作用下，巨石不堪重负，分崩离析，断崖塌方式而下，堆满了整个山坡，白色的石英砂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是冬日的残雪。西山上，最多的树要数板栗树，最古老的树也是板栗树了。每一颗板栗树身材硕大，常有两人合抱之势，树冠茂盛，直指苍穹，很是霸气，简直就是一方的“树王”了。板栗树不仅树干粗大、树冠庞大，任意一棵树都有着上百年的年轮。树树紧挨、枝枝相连，栉风沐雨、经霜历雪、沧桑厚重。秋天，板栗破壳，家家欢笑，渠岸边炒板栗者便整天的活络起来了，细烟袅袅，栗香阵阵，购买者络绎不绝。村里人大做板栗文章，建了一个“中华板栗园”。焊了一个硕大的板栗树群造型作为门面，筑了一排又一排的台阶，硬化了一条又一条的道路，栽种了一片又一片的绿草，安放了几许文明家风的铜人，给板栗古树挂上了标签，它们有了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板栗园声名鹊起，引四方游客竞相观瞻。
我顺着山路一路上行，刚开始还能碰得下山的人群，从口音中可以辨别出来是外地人。在钢筋水泥的城市里生活久了，就会急切地跑到山里来寻一时空闲，舒缓节奏，修整心情。渐渐地，就不再有人下来，只剩下一个独自上行的我。“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虽不是夜晚，却也正合此情此景。回忆起上学的时候一个人在雪中背书，雨中一个人爬上山坡，雪中郁郁独行，雨里独自漫步，而今，又是我一个人，品味孤独、品味寂寞，独享山风、独听此声，独自享有山中的一切资源了。春风吹拂，林海翻腾，碧波荡漾。未触风面，先听涛声，呼呼而来，排山倒海，松涛阵阵，峰回路转之间，已是柔柔弱弱，尽显春天柔弱纤细之姿。想来在那迎风坡面，地势高，风势必定凌厉，而我处在山谷之中，地势低，风要小上很多。“我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大山是富有深刻的情感的，我深以为是。上一次登山的时候，身处“猛之队”之列，便想一较高下，只顾前奔侧袭，忽略了沿途的风景。这次一个人走走停停，仔细欣赏大山里的景像。杏花涧畔舒枝，落英缤纷；桃花岩边怒放，灼灼其霞；百草返青，万木吐翠，一派欣欣向荣之象。时间节奏都由自己控制，愈发来了情趣，打开手机“识物”软件，把叫不出名字的花，叫不出名字的草，叫不出名字的树，一一认识，心里才有了满足。一种生长在灌木丛中，非常普通的兰花，学名小药八旦子，柔弱多年生草本花卉，叶片像羊蹄一样，花朵向上弯成弧形，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蓝天鹅，它还具有很好的药用价值。名字很是奇特，解释又那么多，想不到这细小的植物，竟有如此丰富的内涵，“野芳发而幽香”便在情理之中了。“佳木秀而繁阴”，长在西太行山中的这种树木，棵棵直立向上，挺拔俊秀，群居而生，正是向外衍生新叶的时刻，叶子还很纤弱细小，软件初甄别为“檫树”，但一看是南方树种，觉不可能，再次诊断为“栎树”，又叫橡树。橡树树体伟岸，而且历史悠久，因此它代表着时间上的永久，同时它也象征着夫妻恋人之间亘古不变的爱恋，希望两个人能长相厮守，生生世世守候在一起。寓意美满，不觉心情大爽。还有一个树种就是油松，这是飞机飞播植树造林的结果，漫布于太行山的角角落落，虽然是新生物种，却不屈不挠，倔强而生，这星星之绿已成燎原之势。向上不断攀登，忽有“泠泠”水声入耳，心中窃喜，然立足环顾，却看不到水流，凝神细听，确定在正前方的石岩上方。寻声而去，果然见一股山水从石岩跌落。去过崂山，高山上涓涓细流喷泻而下，遂说是世界上最小的瀑布，这观霖沟中的景象也可以称之为瀑布，只不过从高度水流上而言，比之崂山又差上不少，如此说来，连最小的瀑布也不是了。本以为下方会有潭水一泓，到跟前只有湿湿一大片，水从石缝钻入地下了。“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坐在水流的大石板上，看岩石上深深浅浅的水痕，听涓涓水流淙淙而过，时空交错，恍如隔世。想夏季雨流到来之时，洪波涌至，惊涛拍岸，乱石穿空，不是那黄河壶口大瀑布，又是哪般？“独怜幽草涧下生，上有黄鹂深树鸣”，独对大大的豁口，滴滴答答的水声，发思古之幽情。偏偏上方“咩”“咩”羊叫，不绝于耳，决定一探究竟。“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沿路向东而行，前方竟已截断，向上观南山万丈悬崖，已然迷惑，脚下并没有停止，独向岩边而行，红石小径，齐齐整整，拾阶而上，回望来时路，豁然开朗。远山淡然依稀，近景清晰可辨。“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历史从来都是这样，不知何年何月，何人修筑此径，渡多少人登上了高峰。联想来时路上各种登山队的路标，岂不具有异曲同工之妙！大山之中，夜幕降临的特别快，刚才还亮堂堂，不经意已暗下来，只好踅身折回。那“咩咩”叫的羊是寻不到了，就当是为自己设置的一个悬念，等待下次了。下山途中行至树高林密之际，草从中忽然“呱呱呱呱”几声，紧接着窜起一只大鸟，扇着翅膀，朝远处的山野飞去。这种鸟应该叫“石鸡的”，民间有一句俗语“石鸡上山，各顾各”，很明显的道明了这种鸟的生活习性。显然是我闯进了它的领地，惊扰了它的宁静，岂不知它也让我神情一悚呢。回到驻车的古寺前，光线已昏暗，回首翘望，群峰耸立，万木黑沉沉一片，观霖沟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自然的造物神奇，非人力能为，眼前的古寺香火不断，与其说是佛缘者对佛祖的崇拜，不如说是人类对自然力量的敬畏吧。【作者简介】：赵海军，教育工作者，喜好文字，文章散见于《太行文学》《红旗渠报》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