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气息在河边最是浓厚，一株株柳树将舒未舒，柔梢披风。一丛丛迎春花，开出一串串金黄色的小花，如璀璨的金星缀满枝头。一棵棵红叶李的枝干上冒出星星点点的花苞，继而开出一朵朵白花，满树似雪。风最是多情，在河面，在草地，在树梢，来回乱窜，许是按捺不住喜悦，酒醉似的吻上一切。
以往柔波荡漾的河水，不知怎的上段河道突然就排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去年夏天，洪水肆虐的后遗症，今春早早就排水清淤河道。还是为了亮化整修河岸，排水后方便在河堤上操作安装。反正水一下子排了出去，裸露的河底，像极了卸妆后的美女，有些原形毕露。
想想往日这时，河里应是水鸭嬉戏，涟漪潋滟。此时河底完全露了出来，黑色的淤泥里混杂着石块和垃圾。河面宽敞了不少，地势高的没了水流，一滩一滩暗绿的模样，如绣在河面的花团。地势低的水缓缓流淌，连水草都看得清楚。
我趴在栏杆上，看看浅浅的水流，不知怎的一下子就想起了故乡的小河。
故乡是个小山村，十几户人家零零散散地分布在沟底，一条浅浅的小河从村中央穿过。不知道是不是那时植被太好，水总是很丰富。比如说吧，村里有户人家，窑洞里居然冒出泉水，于是那户人家干脆在院子，挖出一道沟，引出水来洗菜洗碗，根本不用再到井里挑水。再比如说吧，那时吃水都需从井里挑水，可我们村的水井根本不需要辘轳，水满得几乎快到井沿，只需用扁担钩着水桶一摆，就能提上满满一桶水来。沟底大多潮湿，屋里的地面鲜有干燥的时候，如果遇上连阴雨，有时地面都会蓄满水。
小河的源头在一条深沟里，两边是高高的悬崖，四周长满了各种各样树，河岸也是杂草丛生。河水特别清，流到村口汇聚到一个水潭里，然后变成细流，缓缓向下游流去。
两岸的住家喜欢在各自的门头下，挖个深点的坑，放上几块平整的石块，方便用来洗衣服。那时最欢喜跟着大人在河边洗衣服，当然，洗衣服是次要的，玩水是最快乐的了。衣服放在盆里浸泡，然后放在石头上，拿着棒槌“邦邦 ”地捶打，使劲地搓揉，最后甩到水里漂洗干净。现在想来，河边洗衣服简直是一种享受，潺潺的流水，暖暖的阳光，柔柔的清风，朗朗的笑声，连在河边乱窜的鸡呀鸭呀，也对天空欢快地叫着。
小河边一年四季，都是我们孩子的天堂。春寒料峭，被寒冷禁锢了一冬的我们，迫不及待地跑到河边嬉戏。踩水，玩泥巴，拔水芹菜，那时我们最喜欢的，就是偷偷地拿着家里的笊篱，在清浅的河水里快乐地捞小虾。夏日炎炎，河边简直成了孩子的家园，打水仗，摸小鱼，恨不能把自己栽到水里。黄昏时分，辛劳了一天的大人们，喜欢端着饭，蹲坐在河岸，吹着凉风，边吃边聊。孩子们早就跳进河里，撩泼着凉凉的河水，驱走夏日的酷热。秋高云淡，河里正是螃蟹横行时候，孩子们热衷于在河边翻石头摸螃蟹，或是挖泥洞捉泥鳅，欢喜地把劳动果实，变成一道美味。北风呼啸，河水一下子失去了欢快的模样，继而被无情地封印。不过，结冰的河水依然是孩子快乐的游园。在河面上溜冰，或是凿开冰皮去捉河里的小鱼，抑或是在河边比赛谁跳得远，就是再枯燥单调的游戏，也会让我们乐此不疲。
那时，我对小河的迷恋，近乎到了痴迷的程度。即便任何事情不做，我也愿意呆在小河边，看静静的清澈见底的河水；看墨绿的水草在水底恣意地伸展漂摆；看灵巧的鱼儿虾儿快乐地在水草间游来游去。很多时候，我希望自己是河里小虾，或是水草上停歇的一只蜻蜓，只要自己能同小河融为一体。可是，面对小河，我却只能是一个可怜巴巴的女孩，一个傻呼呼天真的小人儿。
也许最初，人们喜欢依河而居，就像世界的所有文明一样，大都诞生于河流两岸。
后来，随着生活条件的变好，也因为沟底长年阴暗潮湿，于是人们开始往高处搬家。说来奇怪，没了人的居住，小河水慢慢变少，后来干脆干涸，不知道是不是河水也有灵性。后来断流的小河沟，被人们填平，成了耕地。再后来人们干脆把深沟也填平，在上面建了工厂。“隆隆”的机器声代替了“哗哗”的流水声，清浅的小河，终于消逝在岁月的洪流中，成为记忆中不可磨灭的美好。
近些年来，人口的增多，工业的发展，城市的扩张，工业、农业、生活等用水的增多，人类开始过度开采地下水，曾经一铁锹下去就能挖出水的岁月，终成了现在几十米上百米才能见到水的无奈。曾经孩子们可以自由地在河里嬉戏的快乐，终成了现在，人工修个水池掏钱才能玩耍的稀罕。有人说，社会的发展，终究要付出一丟丢的代价，可这种代价是不是有点大了。还记得那句广告语:地球上最后一滴水，就是人类自己的眼泪。
忽然，一股难闻的气味飘来，我一下子从回忆中惊醒，那河水终不是我记忆中的小河，那种快乐再也找不回来了。我怅然若失地看着河面，仿佛有一份莫名的情结。
春天了，人们都喜欢到户外活动。我更喜欢到有水的地方，也许只有在那里，我才能找到童年最美好的记忆。每一次水边之行，都是我对童年岁月最真的缅怀和祭奠。可是我现在到哪里去寻找梦中的小河。
如今多少年过去了，光阴不尽带走了那些贫瘠的岁月，也带走了我们无忧的童年，更带走了那一河潺缓流动的小河水。可是，那些天真的童年，那些快乐的记忆，却永远鲜活着，同记忆里的那条小河一起，永远芬芳在我的生命里，永远流淌在我的睡梦里。
【作者简介】：李冬梅，网名坐看云起，文学爱好者，用文字记录生活，用文章抒写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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