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来宝专栏」：《部分林州方言集》自序

《部分林州方言集》自序

（任艳红摄）

我出生在农村，35岁以后才离开家乡到安阳求学。期间耳闻的是家乡的方言，交流时也多用家乡方言。虽然它有些土，但是听着这些乡音，觉得亲切，使用这些方言觉得最能达意，也最能表情，因为那是来自人民群众的语言。后来读了毛主席的《反对党八股》，知道他老人家对人民群众的语言非常推崇。他说：“要向人民群众学习语言，人民的语汇是很丰富的，生动活泼的，表现实际生活的。”

流传在我们之中的林州方言，是千百年来语言的积淀，这些方言至今还活在人们的语言中，能起到准确、鲜明、生动的表达作用。如“这孩子这样生天燎地、没规得矩，枯尽（完全）是他俩口子惯出来的”。“枯尽”一词表达得多么准确！又如“共产党给咱带来好生活，咱说话、办事不能给共产党抗膀子！”“不能抗膀子”这立场表达得何等鲜明！再如“这孩子一见到水就没了脉了”。”没了脉”又何其生动地表现小孩子爱水如命的天性！确实的，如果你能深入到人民群众之中，会真切地感受到你进入到了语言文化的宝山中，那材料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当时，我就有了搜集整理林州方言的冲动。促使我痛下决心的是这样两件事：

一九六八年春天，我在村里的粮食加工厂上班，因需要买“一风吹”上的零件，我到新乡红卫电机厂去。头回去新乡，人生地疏，一下公共汽车，我到处打听厂址。这时，有一位中年人主动和我搭话：“你是林县来的吧？”我很惊异他怎么判断得这么准。他高兴地说：“我远远儿一瞧你那抬脚走路的样儿，就知道你是在山区长大的人。你打听人家'整昝几点了？’一听'整昝’，就是标准的林县话！咱是老乡，俺家是合涧哩，当兵转业到掌都殴（这里），在一家工厂工作，你打听的红卫电机厂跟俺厂隔离不远，我看（恰）好上班路过。”真是“他乡遇故知”！我俩儿一路走，一路使林县话交谈，真是说不出的高兴！感觉方言就像列宁评价《国际歌》说的那样：“在异国他乡的人，他都可以凭《国际歌》的熟悉曲调给自己找到同志和朋友”！

再一件事儿就是一九七一年八月，村里来了一位县卫生部门调到我村实习锻炼的福建籍的大学生医生，叫佘志廉。山村里飞来一只金凤凰，乡亲们喜欢得不得了，纷纷赶来探望。那时我已当了民师，到第三天头上才抽空前去看他。我们用普通话进行交谈，他感觉象遇到了知音。对我说：“我来到咱村，乡亲们来了一批又一批，他们说了很多话，但是我基本听不懂，只能傻傻地听，憨憨地笑。后来我慢慢地悟出，他们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你是夜阁儿来的吧？’'夜阁儿’应该是'昨天’的意思吧？”我点头称是。安慰他说：“你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慢慢就会懂很多林县话。”一年多时间，他积极为乡亲们防病治病，有时一起劳动。到结束实习的时候，他的林县话说得还很地道哩！当时我就强烈地感觉到：人说河南方言中林县方言是最难懂的一种方言。随着红旗渠的出名，来林县参观学习的人越来越多，要是有一本林县的方言集，那外地来的客人对林县话就能更好地理解了，身上就有了一种使命感。

一个时期以来，一些有识之士很注重林州方言的挖掘与运用，取得了很好的沟通与宣传的效果。像乡土作家王崔复生，快板王赵长生，广告王胡建林、王晓林，方言影视剧王李万兴……他们的作品所以脍炙人口，打动人心，方言的运用在其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近几年，在咱市撰写镇志、村志渐成风气，很多镇、村志里就有方言这一块内容。咱市网络平台《酸枣花》上就连续登载了原康高鹏伟的方言集。一些本地的抖音和民协的平台上不断出现一些方言作品，都能使人眼前一亮。

我又感觉到：像脱贫攻坚、新农村建设、抗疫宣传、民事调解等，很多干部下到基层，如果你不熟悉群众的语言，只会一套官腔，只会背书，你的宣传咋会深入人心，咋会对老百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引起共鸣，取得工作上的成效呢？我还想到，如今的方言大多活在40岁以上的老百姓的话语中，若干年后，这些人不在了，林州方言会不会像现在咱林州的许多自然村一样，凭空消失了？我心中又增加了紧迫感。

基于以上种种原因，我在前年上半年就开始了林州方言的搜集与整理。我效仿新华字典、现代汉语词典的编排方法。按照汉语拼音音序法进行排序，属于那个音序里的词条，就归到那一部分里。同一声母的词语编为一集，先在平台上发表，然后再变成文集的形式，将来结集付梓，算是为抢救文化遗产出一点儿力吧。

分项整理中，我先是拫据自己的回忆进行。每当集中回顾，脑海里总会蹦出几个方言词来。为了收集得更多一点儿，我根据字典上的该音序形成的诸多音节，逐一进行回忆，又能集到一部分。再从字典的正文里，具体到每个字，逐一过滤，还能得到一部分。从文友的充满乡土气息的文章里也能捕捉到一部分。有时半夜醒来，忽然想到某个词，赶紧找纸笔记下来；吃饭中间，忽噜想起某些方言词来，立马以饭烧需晾晾再喝为由，跑到里屋赶紧记下来。为啥这样呢？因为“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年过七十，记性更差，有时脑子里想到一个，一会儿记不起来了。怎么想也找不到印象，后悔老半天，啥时忽然又出现了，才赶紧捕捉住！

对方言词作解释时，弄不准意思，就得赶紧找知情人询问。像前几天整理“声母是J的方言时”，忽然想到“紧七慢八得勒九”这句方言，吃不准是啥意思了，突然想起这句话是我二哥说过的，电话打过去，二哥的回答让我豁然开朗：

过去盖五间房要砸好几窑土坯，每砸一个坯，快手用坯杵砸七下就成了，慢手要八下，再慢的需砸九下才成。

因为经常询问，所以每次二哥一接我的电话，劈头就问：“又问哪个方言哩？”二哥的话音刚落，我会听到二嫂在电话那头儿的笑声。因为前年年根儿的腿伤，限制了我和别人的接触机会。我想到了老伴，她和我是同龄人，自然也知道不少方言。我把搜集到的慢慢念给她听，有时一口气也能给我提供好几个。今年三月份，我村的郝文生因做了手术，暂时不能到工地劳动，我邀他到人民公园对面小广场闲聊，他是我在村里的第一届学生，小我几岁，对文学很爱好，看过很多书，我让他给我讲书上的故事，讲村里的奇闻趣事，每每讲述中间，总会蹦出几个方言词来，我如获至宝，赶忙捺到手机上。一个月下来，也帮我攒了不少。前一段儿，疫情紧了，限制出小区，我便在小区里走步。当然，走步也不闲着，边走边在脑海里搜寻方言词，一旦有了赶紧把它弄到手机上，天天如此，倒也收获颇丰。

就这样七凑八凑，现在每个音序不同的方言词也能集到七、八十个。

为了使读者对方言喜闻乐见，我对每个词语的解释力求做到通俗易懂。方言词的读音，有时不好找同音字就用加拼音的方法注明，如”互水的互”，不好找同音字，就用”凫水的凫”字代替，并注上“fú”这个音，每个词条下边，除个别外，都加了例句。以加深对词语的理解。所用例句，尽量方言化，尽量做得有文采一点，信息量大一点。把时事政治、为人处事、生活常识、养生之道、孝亲敬贤、农业气象等信息和道理融会其中，使之具有群众性、知识性、趣味性、文学性。为鼓励文友多多提供方言词，还专门在每集开头开辟文友对上个音序方言的补充。

为了使大家读得不枯燥、烦味，我在每集第三项加了用方言写成的小故事，每个小故事都精心编写，以传达正能量，歌颂真善美，抨击假恶丑，引得文友喜爱。后应文友要求，又把这种小故事用本地方言朗读出来，更增加了大家分享方言的兴趣。还学习过去章回小说的表现形式，在每个小故事的末尾，加上四句顺口溜，作为小故事的总结和点题之用，也得到了很好的回响。

这样，每一音序，完整地整成一集需要3一4天时间，虽然有点累，但为了挽救方言，我竟乐此不疲。

在整个写作发表的过程中，我得到了文友们的热情关怀和帮助。

万海东总编对我搜集整理方言，给予不遗余力的支持，从排版到图片安排，从字词句篇到标点题目的选择都花了不少的心血。并一如既往地给予点赞转发。在此，我表示深深地谢意。

文友田新法、郭宝军、赵明周、李广军、学生李建斌等都对方言的整理和传播提出了很好的意见和建议，使我脑洞大开。

文友杨存保自告奋勇挑起县城往北区域方言的搜集，使我深受感动。

文友史如生夫妇、郭成林、赵明周、李俊山、牛书红、侯雪梅、王广臣、郝文生等人也给提供了不少方言词，在此一并致谢。他们所提供的方言词，如果我前边己发表了，就不再选用，在此特别说明。

文友郭成林、杨存保、赵明周、史保金等，对一些词条的解释能提出自己中肯的意见，我常常为他们严谨的治学精神所深深地折服。

文友王晓平、陈友雄、元拴吉、元俊仓、王存德、牛彩云、申文奇、胡志国、小青儿、马静、梁亚丽、武长青、郝菊月、侯相山、郗剑强、牛俊杰、呼贵芳、张嵘、李中华、李海兵、常庆吉、刘祥吉、郭怀生、张秀林、韩爱红、张立强、逯军、郭宝军、郭学军、张永兵、付文亮、王二刚……，从始至终，留言转发，步步追踪，不离不弃，帮阵助威，使我时常感动。

文友兼亲戚的牛俊杰、牛彩云、马静、王相兵、尚翠芳担负了大量的文字整理工作，他（她）们任劳任怨、不厌其烦的精神常使我落泪。

可以说，一本方言集是大家心血的结晶。

今春以来，又作了方言补录。这些补录都是我三月份以前写好的。三月份以后，又回到老家，又接触到了许多父老乡亲，又收集整理了一批方言词，我真切地感受到：林州方言真是一个大富矿，旧有的存量丰富，新有的不断产生，下一步还想让文友们陪伴我再往前走下去！

我想，经过我和文友们的共同努力，在太行文学平台上出完正集，再出一些补充续集，到今年底或明年初，我的《部分林州方言集》文本，即可与大家见面了。

将来有志于林州方言的同志多了，连同县南、县北的部分方言整合到一起，弄成一部《林州方言全集》，那倒是林州文化界的一件幸事。

二〇二二年十月二十日

据郭宝军文友的《望仙桥的传说》改编成的方言小故事：

望仙桥的传说

“望仙桥”座落在咱市桂林镇三井村往南约里把地处，是一座长约70米，宽约9米，高有10多米的三孔石桥，它南靠神仙山，北踞卧龙岗，横跨在滚滚奔流的淅河上面。

据《林县县志》记载：望仙桥始建于康熙七年，后因两回被洪水冲毁，乾隆年间两次重修，嘉庆二年又重修。每回修建都是近桥四个村庄（小店村、三井村、桂林村、董街村）协商集资募捐，终得大功告成，造福了四方百姓。望仙桥修建时，在民间还流传着一个神奇的故事。

传说最后一次建桥时，来了一位要饭的老人，大家都可怜他，舀饭给他吃。那知吃过一顿以后，他就不说走了。有人提议你干脆就在这儿做活吧，管饭不给工钱。老人很乐意留下。问他会做啥，他说会锻石头，工长就给了他一套锤鑽上了工地。

做了几天后，大家锻了一堆又一堆。而他跟（从）河滩搬了一圪瘩没角没棱的红花石，见天翻过来倒过去就是听不见锤鑽响。大家觉得他是偷懒。有人出点儿说叫他到伙房管做饭，保险偷懒不成。于是当家的就安排他去当了伙夫。

老人当上伙夫后，稀罕事儿出现了：人都光瞧见他成半天半天地在工地、山上、河滩转悠，迟到（总）是到临近开饭时才回伙房，可从来没见误过事儿，那回都是照常开饭，饭也做得喷香可口，大家都觉得异奇（奇怪）。有日儿（有一天）当家的想试试他，瞧瞧到底是咋回事。就安致（嘱咐）他说：咱今儿晌午吃扁食，工地活儿紧，抽不开人给你帮厨，你可抓紧去做。老人二话没说就应承下来。当家的随后安排约（一个）贴根人（心腹）偷偷观看。只见他照样逍遥自在，东游西逛。寡见（只看见）他到快开饭那会儿去河滩拣了一布袋河卵石回去了，后又瞧见他把那一布袋东西全倒进锅里。

监督的人俏俏赶回工地汇报给当家的。大家知道了，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纷纷指责老人的不是（做得不对），认为是胡造蛋。大家嘟嘟囔囔地往回走，担心今天饿肚子。谁招（谁知道）走进伙房一瞧，锅里漂着满满当当的白亮亮的扁食，只觉得香味扑鼻。可是谁也不敢舀开吃，因为有人真见他往锅里倒的是河卵石。于是有人就嚷嚷：这老头儿是妖怪吧，甭叫他把咱弄死了！终于当家的在一旁发话了：“老人家你走吧！俺都呕（俺们）不敢用你了！”老人家笑了笑说：“中！我走以后，你都呕（你们）要把我的要饭棍儿和我锻的那块红花石保管好，到大桥合龙口时把要饭棍儿插在底下，把红花石搁上头。”大家听后，发出轻蔑的冷笑。老人不再言语（说话），迈开大步走了。有胆大的试着尝了一个扁食，确实好吃，众人见了，不说三四，个个吃得饱挺挺的。联想起老人当伙夫以来的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大家心里充满了神秘感。等到大家想起寻找老人的踪迹挽留他时，老人早走得无影无踪了。

经过很长时间的准备后，终于决定拦水挖基了。可是水大浪急，大家正在发愁时，一势子（一下子）瞧见河里的水变得干巴巴的了。大家一阵惊喜，可是一想到没有水，工地上吃喝、和泥砌石都离不开水啊！就在大家焦急万分时，按猛（突然）从神仙山根儿传来哗哗的流水声，跑过去一瞧，山石缝里流开一股泉水，不大不小，看好（正好）供上工地使用。

又过了好长时间，桥总算建成了，该合龙口了，哪一圪瘩石头都不合适。有人想起老人临走说过的话，当家的赶紧派人去找到那根要饭棍儿和那块儿红花石。按老人的嘱咐，先把棍子扎下，再把红花石盖在上面儿。只听“忽塌儿”一声，红花石严丝合缝地进了合龙口，那根要饭棍儿也一下子变成了金光闪闪的降妖宝剑。这时儿，大家猛然醒悟：该不是咱工匠的祖师爷鲁班老神仙来助咱修桥了吧！

人们站在桥上激动地望着老人走去的路，不住地感慨：祖师爷，俺都呕肉眼凡胎，不认大仙，真是罪过！着时儿（这时候）当家的瞧着大家一个个翘首远望的神情，忽然心中有了一个念头，大声宣告：这桥就叫“望仙桥”吧！我们除了望鲁班老神仙，站在桥上，向西北望那岱顶山上是玉皇大帝的行宫，朝西边的柏尖山、东北的乌云山、正东的白云山远望，分别是大仙奶奶、二仙奶奶、三仙奶奶的道场，正南是吕祖庙，盼各位大仙保佑咱们心灵手巧，各业兴旺；保佑咱们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众人拍手称好。

从此，淅河上的东大桥就被称为“望仙桥”。每年的二月十九、四月初一（后来又加上七月十五、九月十九）都有很热闹的“望仙桥”庙会。人们争着到桥顶寻找那块合龙口的红花石（后来桥面改造铺油，红花石被盖到下面），到桥下仰望中间桥孔顶上的降妖剑。人们念叨传颂鲁班造福人间的神奇传说，心中生起改造山河的澎湃激情！！

这正是：

修桥为百姓，

鲁班来助阵。

红石降龙剑，

传说激上进！

【作者简介】：王来宝，祖籍桂林镇，大专文化，从小喜爱文学，长期从事中学语文教学，退休后开始写作，处女作《又到六月六》在红旗渠报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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