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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新法专栏」:战鼠记(军营小说)
连队营房设在两山夹一沟边的斜坡上。之所以选择此地,是因为这里有一排破旧的青砖平房,曾经当做“知青点”,断断续续有人来住,但都没有待长过。破归破,能有砖房住,对于常年钻山沟的施工部队来说就是难得的了。连长照顾炊事班,特意把这些房子分给了他们,而连部和其他班排,一律住自建的铁架子房。


这十来间房子实在太破了,窗户没有玻璃,门子七倒八歪,地坪都未铺水泥,破砖头或夯土地面高低不平、坑坑洼洼。连长一声令下,大家集中行动,平地面的平地面,修门窗的修门窗,很快,十来间房子一大半改造成食堂和储藏室,留下三间给司务长和炊事员住。

住这破砖房好是好,却有烦心事。比如,看到后就令人作呕的鼻涕虫经常爬到战士们的床上和衣服里,还有拃把长的大蜈蚣和五颜六色的蛇时不时钻进室内,有一次,一条蜈蚣竟然从墙上掉到了正在洗脚的王建新腿上狠狠咬了一口。也有趣事,班长吴俊发那天在半山腰逮到一只小松鼠,回来好吃好喝侍候,竟然招来了一窝松鼠,而且它们都把炊事班当成自己的家,在这里招招摇摇,撵都撵不走了。

松鼠惹人喜爱,而它的同族兄弟老鼠,可就不怎么让人待见了;岂止不待见,简直视同水火。这破旧房里早已是老鼠们的安乐窝了,出奇地多。这些老鼠阴险狡诈、死皮赖脸、无恶不作,初时好像看不起人似的,见人都懒得躲,后来挨打吃了亏,跑的贼快,把追打它的战士累得气喘吁吁。

说到老鼠,大家就话多。有的说老鼠咬破了解放鞋,有的说老鼠偷吃了点心。新兵郭长有忿忿地说,去年过年,全家人一起包饺子,包了一大面板,家人出去一袋烟功夫,这些饺子就统统不见了;找了大半天,在炕谷洞里发现了饺子,扒了炕,挖了老鼠窝,一百多个饺子堆在那里,老鼠们还没来得及吃呢!老兵刘志强鼻子一哼,你那算什么,我家弟弟小时候睡觉,一只耳朵都叫老鼠给咬掉了,至今都落着残疾……

见到老鼠,那真的叫人人喊打。正吃饭,老鼠贼眉贼眼地过来了,一声“老鼠”,大家便不约而同地放下饭碗,一起追打,直到取得胜利。连里点名,战士们列阵,在这严肃庄重的队伍前,两个老鼠却不知趣,当着大家的面打闹调情,连长大为光火,果断命令队伍解散,把这两个家伙给我逮住!抓到老鼠后,有战士找来汽油,有战士拿出打火机,把汽油浇在老鼠身上点着,然后放手,着火的老鼠像一团火球,在地上四处滚动,惹得战友们哈哈大笑。老鼠是得到报应了,但它毫无目的地乱窜,钻进司务长的房间,差点引起火灾。连长无奈地说,火葬老鼠的事儿以后再别干了。

端午节到了,连队当然要改善一下生活。杀了一口猪,买了一筐鱼,炊事班大厨们施展本领,做了好几道菜,晚上一个不落大会餐。每班都发有铝盆,把各种菜肴打回去,一个班围成一个圈大嚼。难得的施工休闲、政策宽松,有的战士竟以水当酒,三个两个地吆喝起来,连长宽容地笑笑,也没有阻拦。突然,有人大喊大叫起来:老鼠、老鼠!弄得大家都慌忙起立,朝喊叫的战士看去。这个兵叫蔡四海,正在从炊事班抬出来的大铁通里打汤。这里,恕我罗嗦几句,部队大锅饭,每顿除了米饭、馒头等主食和一荤一素两个菜以外,一个汤也是必需的;或蛋花粉丝、或葱花海带、或青菜面疙瘩,变着花样让大家喝。此时,正值战士们尽兴会餐,炊事班专门做了紫菜虾皮汤抬出来。谁知道,正在盛汤的蔡四海竟然从紫菜虾皮汤里捞出来一只死老鼠!

死老鼠已经被烫得少皮没毛了,捞出来扔地上足有尺把长!众战士先是凑热闹、看稀罕,继而不约而同地条件反射犯起了恶心,喝过桶里汤的人全都哇啦哇啦吐了起来,吐得那叫一塌糊涂。这可正应了那句老话“一个老鼠坏一锅汤”。不但汤坏了,而且氛围坏了,心情也坏了,大会餐显然是搞砸了。连长更是怒火中烧、大发雷霆,拉着个黑脸到炊事班骂了起来,骂司务长、骂炊事班长,还指着鼻子要给烧汤的炊事员处分。骂了人,接着是找原因,查来查去,最后也没弄清老鼠到底是怎么到了汤桶里的。

骂人归骂人,处理归处理,问题必须尽快解决。问题的症结在哪里?账得算到老鼠头上,这是老鼠泛滥成灾造成的。

灭鼠?——不是大家没想办法去铲除这些灾星,实在是治不胜治、防不胜防。老鼠药,用过,初时老鼠贪嘴上当,毒死几只后就不管用了,任你变着法子到处撒,老鼠们就像能辨别气味似的一口不沾了。老鼠笼子、老鼠夹子,也用过,同样,在抓过一两只老鼠后,笼子、夹子就全部失效。还有什么老鼠粘胶之类,更是胡闹,你这边放,它那边拖,生生地把粘胶纸给拖到厕所里,似乎故意笑话人的脑子不好使。

养猫?——按说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一物降一物,把老鼠的天敌请来不就得了。但站着说话不腰疼,深山野沟,地处偏僻,哪里去找那么多猫呀?别说,细心的炊事班长吴俊发探家时还真带回来一只小花猫。不过,这只猫可能在养尊处优的环境下待惯了,来了之后似乎对于本职工作并不热心,也不想去钻研业务。一段时间后,小花猫失踪了,老兵刘志强一口断定是叫老鼠给“米西”了,他的根据是,他家养过一只猫,就是叫一群老鼠给咬死的。

怎么办?连长在组织炊事班开会时黑着脸问。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回答。炊事班吴班长瓮声瓮气地说:打!打死一个是一个,打死一窝是一窝,只有这办法管用!是的,只有打,不打不能除根,不打死不足以平民愤!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话题全部集中到了一个话题上——打老鼠!

当兵的,当然善打;打过日本鬼子,打过美国鬼子,打跑了国民党反动派,还怕打不死一群老鼠!于是,连长责成司务长全权负责,制定出一套稳妥可行的打鼠方案,并立即着手行动。

司务长和炊事班的同志们经过研究,很快制定出了行动方案,叫做“一查、二堵、三诱、四打、五埋”。“查”就是搞清楚有多少老鼠洞;“堵”就是在打之前先把窗户门子堵好,再把大部分老鼠洞口堵上,当然,主要的出口必须留出来;“诱”则是采取措施诱骗老鼠出洞;而“打”和“埋”大家都懂,也是这次行动的关键。时间:一天准备过后;参加人员:司务长和炊事班全体;要求:同仇敌忾、充分准备,一鼓作气、务求全歼!

司务长把方案拿给连长审批,连长脸一拉:审批个球,把老鼠全部打死就是了!于是,司务长便转身走,连长忽然又大声喊道:记住,打老鼠时把我叫上,我倒要看看这些耗子有啥球能耐!

返回炊事班,司务长要吴班长和他一起先到储藏室查看查看。已是晚上八九点钟了,天阴着,有点黑,司务长特意带了个三节手电筒。到了三间连通着的储藏室门前,吴班长轻轻打开门锁,两人蹑手蹑脚走到储藏室内,司务长突然打开手电筒。随着一束耀眼的亮光照向室内,司务长和吴班长不仅“啊”地惊叫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大小小的老鼠,或三三五五、或十个八个,几乎爬满了整个储藏室;有的卧在面粉袋和大米包上,有的爬在油桶上和窗台上。最不可思议的是,储藏室中间用于挂东西的一根铁丝上,竟然齐刷刷地倒挂着一排老鼠,像是马戏团演员在玩杂技,估摸着怎么也有二三十只。乖乖,这哪里是储藏室,简直就是老鼠的卡啦OK厅!还没容两人仔细查看,“呼啦”一声,这些老鼠便吱吱喳喳地作鸟兽散,一只也看不见了。

第二天白天,炊事班全体除了正常做饭、保证伙食外,就是集中力量落实“查、堵、诱”三大任务。经查,3间储藏室、3间厨房、1间备品室和人员住室内外,一共发现老鼠洞34个,其中仅储藏室内就有15个,显然,这里是重点,于是决定先在这里打第一次战役。他们先把储藏室门窗全部堵死,再用翻斗车拉了几车黄土,把储藏室外的全部和室内的大部分老鼠洞口堵上夯实,仅留下了前后左右4个认为比较重要且便于大家采取措施的洞口。司务长他们知道,老鼠地道是四通八达、互联互通的,留下的出口虽然少,但足够它们出入使用。

该堵的堵了,该留的留着,司务长说,储藏室要赶快清理一遍,除了能吃能喝的,以及不好搬动的,其他杂物一律清走。于是大家搬的搬抬的抬,把储藏室收拾得利利索索。杂物清走后,吴班长几个人拿起扫把铁锹等家伙在室内比划了半天,感觉空余地方足够大,基本不会妨碍到打鼠动作,这才作罢。

谁都知道,老鼠白天出来少,想一窝端必须在晚上。司务长让连队电工给储藏室的几个灯口换上了200瓦的大灯泡,以使战斗开始后光线明亮。下午,组织大家制造打鼠工具。吴班长特意去山上砍来一大堆木棍子,炊事班7个人,加上司务长,一人弄一件得力武器。吴班长要大家在棍子头上绑上旧鞋子或木板子等,广东兵张兴说,一人一把铁锹不就得了,搞那么复杂?吴班长说,铁锹不好,打得叮叮咣咣响,弄得到处是血;况且,我还想多抓些活的,起码叫它半死不活受受罪呢!于是,大家便都不再言语,按吴班长的法子办。工具准备好后,吴班长让人炸了一堆油饼,掰成碎块,留着诱骗老鼠上当,也算是在它们执行死刑前的最后晚餐。

一切准备就绪,晚上8点钟,天色全黑,开始行动。吴班长先偷偷进入储藏室,撒好诱饵,将门虚掩出来。然后,司务长简单动员,几个人做出分工,哪个人负责开门关门,哪个人负责开灯,哪个人负责堵哪个老鼠洞;当然,堵老鼠洞的砖头也是预先准备好的。正要进去,忽见连长掂着一把铁锹来了,笑着摆摆手,大家心照不宣,也没有过多搭话。一群人便跟着连长悄无声息地往储藏室走去。一场灭鼠大战就要打响了!

吴班长轻轻开门后一闪身,四个手持砖头的战士火速进去,各找各自负责的老鼠洞口。等大伙儿都进得室内,吴班长把门关死,问:堵上没有?四个战士一起回答:堵好了!吴班长便“叭”地一声拉亮了电灯,几个大功率灯泡一下子发出刺眼的亮光,把整个储藏室照得如同白昼。这一下大伙都开眼了,室内到处都是老鼠,看得人眼花耳混脑袋炸。这是弄啥呀?正在享受幸福生活的耗子们先是被强光刺得发愣,后来似乎有点不解这些不速之客的来意,竟然都在惊慌地张望。

打!吴班长一声大喊;打,打,打!众人齐声高喊。声音几近要把储藏室的房顶震垮。听到喊声,老鼠们慌了,纷纷跌跌撞撞四处乱跑,去找自家洞口。此时此刻,留下的洞口早已都被战士们堵得严严实实,哪还有这些耗子们的“回头路”?掺和着众人的打杀之声,是乒乒乓乓、噗噗吃吃、叮铃咣铛、稀里哗啦的敲击声,以及被打老鼠们叽叽咕咕、吱吱哇哇的惨叫声。众老鼠虽然上蹿下跳、东躲西藏,有的还拼死反抗,但哪那敌我英勇的解放军战士?只用大约20分钟,战斗就基本平息了。老鼠们血星四溅、尸横满地,吴班长本来说要多抓几个活口呢,及至打起来谁还顾得上这些?后来看,能喘气的老鼠还真没剩几个。有人发现面缸里还有一个活的,吴班长便用手去抓,此老鼠竟然颇有骨气,回头就咬;吴班长心头那个气呀,手腕一使劲,老鼠立时嘴角流血、屁眼冒屎,连眼珠子都掉了出来,大家一阵哄笑。连长表扬吴班长胆子大,吴班长嘿嘿一笑,我没有连长胆子大,连长打死的耗子骨头都碎了,能当饺子馅!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打扫战场了。吴班长找来两只铁通,大家不停地从地下捡,往桶里扔,一会儿就把两只铁桶装得满满的。吴班长又找来桶盖,把桶盖好,用重物压牢,等着第二天再处理。连长问,除了埋掉,还有什么好办法没有?广东兵张兴急口就说,吃呀,老鼠肉可以吃!这一下,又把大家逗笑了。吃老鼠,真是天下奇闻!但张兴老广却非常认真地说,老鼠肉确实能吃,我就吃过,我们那里打死老鼠都舍不得扔掉,可以红烧、可以清蒸,也可以煲汤,在许多饭店里都可以点到老鼠肉!张兴说的嘴角冒唾沫星子,大家听得目瞪口呆。最后,还是连长打断了他的话:吃个球!老鼠肉咋球吃?吃了得了病划球不来,明天找几个人埋掉!

第二天,吴班长到储藏室把两桶死老鼠掂出来,当着大家的面清点,一共是247头;又称了重,足足85斤,这又让大家吃了一惊。司务长安排,吴班长带着张兴等人爬到房后的山腰,在几棵茶籽树下挖了几个坑,将老鼠分开掩埋。吴班长说,你看吧,这几颗茶籽树今年一准要疯长,肯定会果满枝头,来一个大丰收。

第一次战役胜利结束,司务长继续组织了第二第三次战役。后面的战役自然是厨房、备品库和人员住室等处。战役越打越顺,但规模却越打越小。三大战役下来,总计歼灭老鼠486头,真的叫做战果辉煌!自此后,这排破砖房里的老鼠再也没有精力闹腾了。没了老鼠,连长特高兴,说是看看能不能报营里,给炊事班请个三等功。同时,连长还说,如果在此地长驻,一定会请示营里,把破旧砖房铺成水泥地面,这样,老鼠就难以在这里做窝和繁衍后代了。

(写于:2022-07-06)


【作者简介】:田新法,男,1950年5月生。籍贯河南林州。大学文化。1968年2月入伍,从戎23年。1990年12月转业,铁路工作近20年。出版了文学作品集《春天过后不是秋》《文乐极境》等,退休后自印文学作品集《秋日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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