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温暖回忆》武新华

小时候身体不好，记忆中上小学前几乎都是在医院度过的，刚上小学时跟奶奶去合涧镇上赶集，顺带买药给我点（杀）痦子，用一点类似稀释的硫酸之类的东西，抹到痦子上，如火烧般疼痛。几天后，这粒痦子消失了，脖子上却多了一个小坑，别处又长出了几粒痦子。

我们家距离合涧镇上大约4公里，刚好位于巍巍太行山腹地的一个小盆地的中央，地势相对平坦，庄家易于生长，人口密集度相对较大，给我的童年带来许多欢乐，每到集市，镇上总是人潮拥挤，大声吆喝着（像侯宝林相声里说的那样）卖布头儿的，卖红绒花（春节时戴）的，卖空竹的、卖糖葫芦、大茶壶沏油茶（油炒面）和茶汤的，还有练武功卖大力丸的……花样很多。

记得某次卖野药者举蒋介石与宋美龄的例子来推销大力丸，大意是蒋那样忙碌，需要温存，故而需要大力丸，现在每次想起都令人忍俊不禁。据说当年掩护刘邓千里跃进大别山威震敌胆的皮定均司令就是在这里办的结婚典礼，后来的豫剧名家马金凤、唐喜成都在这里唱过戏，再后来的冯巩老师也来这里表演过，奶奶常常带我去这里赶集玩儿……可惜前几年回去却发现当年宏伟也很好看的大戏台因年久弃用已被拆为平地了。

哎，或许所谓不惑之年就是开始回忆了吧？当一个人开始依恋童年，依恋生命，于是便开始回忆过往的一切，使所有的寒酸都变得温煦，所有的匮乏都变成纯朴，所有的恶劣都变成别具一格；何况光阴的逝去确实带走了一些美好且一去不复返的东西。

对过去庙会的兴奋也曾经给我带来过灾难。一次看过庙会上的“练把式”（功夫表演），回到家我便在床上耍吧起来，一个筋斗扎过去没有收住，一阵头重脚轻倒栽葱跌了下来，脸摔到了一个瓦盆上，受了不止一处伤。还有一次直接栽到冰冷坚硬的土地上，“砰”的一声，几乎晕了过去。

大约小学三年级时候学校开始了书法课，某次书法作业写“红模子（俗称描红）”，现成的描红纸上印着红字：“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学写字也学数数，历代的孩子们这样写下来，亲切而又古远，想来不由感叹中国儿童上学也是源远流长，铭心刻骨。那时候没有这么多现成的墨汁，有墨汁也是奇臭难闻（那个时代的防腐剂甚不发达）。小学生先要研墨，于是乎每个小伙伴儿都会在这个研墨环节搞得到处是黑迹斑驳，再用毛笔将红字涂黑，偏偏笔头是想东偏西，自己拐弯出岔，完全不听使唤。我为自己的无能为力居然急哭了，奶奶便佘太君亲征，捉刀代笔，没想到她老人家描红模子的水平比我强不了多少，弄得我们俩一脸黑一手黑，纸上也是黑迹斑斑。最后由于二人用力太过，毛笔头也掉下来了，便只好相跟着去学校门口的小卖部买松香粘笔头，于是我便更加焦躁起来，至于最后怎么样收的场，已经不记得了。

那时候的小学叫“秦家岗完小”，离家大约300米左右，路西有一家小卖部兼文具店，奶奶称之为“王家店”。主要是店主就是本村的一王姓中年人，铺面进深极小，堆满纸张，一进屋就是浓烈的文具味道与白纸的耀目的反光，我的受教育离不开这座王姓小卖部。

奶奶出生大户人家，虽然没有上过几天学，识字有限，但却能背诵千家诗：“云淡风清近午天，傍花依柳过前川……”更喜欢背：“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知向谁。尺幅鲛绡劳惠赠，叫人哪得不伤悲……”这是林黛玉的诗，“知向谁”云云，现在一般作“却为谁”，“哪得不伤悲”，现在则多为“焉得不伤悲”了，不知是奶奶背诵有误还是另有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