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往事（小说）
五
有一次，从平板车上卸梭子的于素素，一边卸车一边问工作台前专心致志修梭子的小庄。
小庄目不转睛，仍继续干着手里的活，说：“不近，差不多有一百公里呢。”
“那么远啊……你去过那儿吗？”
“当然去过，天津市区有直达油田的公交车。”
“油田那里是不是有好多粗粗的大管子？那是做什么用的？”
“那是往天津港输送石油的管道……嗯，小于，你去过大港油田？”
“没有。”
小庄停下手里的活，转过头，诧异地看着于素素，说：“听你说的话，你对大港油田很熟悉嘛。”
于素素不好意思地笑了，脸颊上飞起两朵鲜艳的红霞。
原来，于素素卧室的墙壁上贴着一张日历画，画上是五个排成整齐队列，沿着输油管道巡逻的女民兵，她们腰系武装带，背背钢枪，迎着海面初升的朝阳，意气风发，英姿飒爽。海风吹拂着她们简洁干练的齐耳短发，海鸥在她们的上空翱翔，像是在对她们说：早晨好！——这幅画的名字叫做《大港油田的早晨》。
听到这里，小庄不禁笑了，他看着眼前的于素素，觉得这姑娘有点不一般。
于素素说，她非常喜欢画上的女民兵，喜欢她们那种英姿飒爽的精神风貌。有一次做梦，她竟然梦见自己变成了她们其中的一个。她笑着说：“哈哈，小庄，你说好笑不好笑！”小庄发现，她竟笑出了眼泪。
于素素一边笑，一边用手抹去笑出的泪花，问小庄：“你们天津人都说你这样的天津话吗？”
小庄也笑着说：“土生土长的天津人都说天津话，外地到天津工作的人，一般不这样说。”
于素素说：“其实，你说的天津话很好听。以前听别人说过，你们天津人长的洋气，见到你以后，感觉果不其然。”
小庄忍不住笑着说：“是吗？我倒没觉得我长得洋气啊。”
于素素说：“你是大城市来的，比我们小城市的人气质好。”
小庄更觉得好笑了，笑的直摇脑袋。
接着，于素素又问小庄：“都说你们天津人嘴巧，吃不惯我们小城市的饭菜，职工食堂的饭你吃的惯吗？”
小庄笑着说：“小于，你太客气了，你是想说我们天津人嘴刁吧？你倒挺会找词儿，变成了‘嘴巧’，是怕伤了我这个天津人的自尊吗？说真的，以前在家时吃惯了妈妈做的饭，现在冷不丁吃起了食堂，还真有点不习惯，再说，天津人爱吃个小鱼小虾嘛的，食堂里也没有……”
于素素忽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情愫。
这天，于素素上班时从家里带来两个饭盒，特意告诉小庄，饭点时不要去食堂打饭了，她已经在蒸箱里给他热上饭了。
小庄一听，连忙摆手，拒绝说：“介（这）可不曾（成），你留着自己吃吧。其实，食堂的饭也不难吃，再说，我这月饭票还富余不少呢！”
于素素平静地说：“我带的多，你要是不吃，我也吃不完呀。”
将近饭点时，于素素把滚烫的饭盒早早送到了小庄面前，她掀开盒盖，里面是满满一饭盒热气腾腾的三鲜馅饺子。
于素素笑着说：“这是我亲手包的，陷儿里面放着你们天津产的海米，可好吃了！”
一股水饺的香味瞬间冲进小庄的鼻孔，口腔里立刻溢满馋涎。他真想一边对于素素说：“小于，你包的饺子真香啊！”一边无所顾忌地张开嘴巴，大快朵颐，饕餮而餐。
然而，他只是平静说：“谢谢你小于，我不吃，你自己吃吧。”
于素素说：“我还有一饭盒呢，你趁热吃吧，我也吃去了。”说完，一转身，像一朵白云，轻盈地飘走了。
水饺的香味让小庄感受到久违了的“家”的味道，他想起了他那远在天津的家，想起了他的妈妈。
“儿子，下了班早点回家，今天妈妈歇班，给你包三鲜馅饺子吃，刚买的海米，可新鲜了。”
“妈，那我今天干脆不带饭了，只等下班回来吃您的三鲜馅饺子呗！”
妈妈用手拍他一下，嗔怪道：“淘气！”就把一只沉甸甸的饭盒塞到他手里。
他笑着朝妈妈吐下舌头，欢快地跳出家门，一步两个台阶地冲下了楼梯。
【作者简介】：郑德祥，石家庄常山纺织集团工作。曾有文字散见于《石家庄日报》、《石家庄工运》、《女子文学》、《文粹读书》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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