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老子与赫拉克利特哲学思想的异同

春秋战国和古代希腊大体处于同一时代。中国道家学派的创始人老子和古希腊思想家赫拉克利特不约而同地提出了朴素的辩证法思想。本文拟从三个方面探讨老子和赫拉克利特哲学的异同。

一

在中国哲学史上，老子首次将人们的思维空间从伦理方面扩展到了宇宙范畴，提出了世界本原问题，将其归为“道”。“道”是老子哲学的核心概念，“道”虽然“惟幌惟惚”，①不可名状，然而又“其中有物，②“其中有精”③，因此是物质性的实体。老子说它“渊兮，似万物之宗”，④即认为“道”是万物的始祖和本原。他强调作为终极实体的“道”，“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⑤这表明“道”是不依靠任何外力而独力存在的，并且永不停息地做着往复运动。正是在这个运动过程之中，“道”才是一个永恒的存在。

赫拉克利特继承了古希腊米利都学派的朴素唯物主义传统，认为“世界不是神，也不是人创造的，它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永远是一团永恒的活火。”⑥他把火看成是世界的本原。对此，黑格尔评价说：“赫拉克利特不能说本质是空气或水之类的东西；因为它们自身（这是首要的）不是过程，而火则是过程；因此他把火认作最初的本质。”⑦由于火是个动的过程，在不停的燃烧变动之中，火就可以转化成其他质的东西。这样，将燃烧着的火做为物质本原，就使赫拉克利特的本体论比米利都派明显地向前推进了一大步。

在老子之前，殷周人一直认为万物是由有意志的天帝创造的，而老子却把万物的本原说成是“独立而不改”的“道”。“道”又从何而来？老子其实也不清楚，但肯定“道”存在于人们所谓的天帝之先，即“吾不知谁子，象帝之先”。⑧“道”是本原，“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⑨因此万物皆出于“道”。“道”也是万物的根据，“大道泛兮，其可左右，万物持之而钧不辞。”⑩既然作为根据的“道”是运动着的，那么天地万物必然也处于运动之中，而且“道法自然”，(11)象“道”一样，这些运动都是自然地、自发地产生的。所以，天地万物的运动、变化、生成、毁灭并非由天帝主宰，而是其自身运作的结果。只要有“道”在，鬼神就不起什么作用，即“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12)在中国，这是哲学思维对天帝有神论的首次有力挑战。

赫拉克利特把万物的本原归之于火，有力地深化了世界统一性的命题。一方面，因为火既有其自身的生灭变化，便已不再仅仅是一种人所能直观认识到的感性物，而是具有内在自我否定性的实体。可以说，从米利都派的水、气发展到赫拉克利特的火，有关自然界的本原论实际上已有某种程度上从直观的表象抽述提升为抽象的规定了。另一方面，由火而衍生的万物也必然处于永恒的运动变化之中。“一切流变”(13)，万物变动的原因既非外力，亦非神的意志，乃在于作为本原的火内在的生与灭之运动。赫拉克利特的这种宇宙观显然是与神创论针锋相对的。

老子和赫拉克利特分别将万物归结为“道”和“火”，而且作为本原的“道”与“火”既然又都处于不停的运动变化中，不是静止的物相，那末对整个世界的运动变化也就无需从其外部寻求终极原因了。但他们达到这一结论的方法却大为不同，以至于他们各自所理解的世界对象也不尽一至。老子所悟的宇宙本体“道”是一种不可分割的浑沌的整体存在，也是一种超越经验而由直觉悟到的实体。赫拉克利特则和米利都派一样，视宇宙本体是一种可直观的感性存在物。形成这种差异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中国、西方早期认识方法传统乃属主要因素。老子以直觉方法所把握的本体只能是一个未分化的浑沌整体，而赫拉克利特走的却是从感觉到思维的认识道路，但又毕竟还未达到抽象性的逻辑思维能力，因而他将火这一感性的存在物体作为本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