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黄 祺
周先荣
三个男人围着周先荣主任简单杂乱的桌子，三双眼睛聚焦在周主任的脸上，等待“判决”。这三人，是一位26岁新妈妈的家属，来自江苏一座小城市。女病人怀孕中发现卵巢里有一个囊肿，在当地剖宫产时医生同时为她切除了这个囊肿，当地医院病理诊断结果是——癌。
一边是新生命降临的喜悦，一边却是突如其来的噩耗，这个家庭遭受着冰火两重天的煎熬。抱着刚刚出生的孩子，新妈妈不敢喂奶，生怕影响孩子的健康，想着自己身患重病也许将无法抚养孩子，新妈妈更是心如刀割。
由于被诊断为癌症，当地医生建议切除全子宫和双侧卵巢。但家属们有些不放心，于是将病理样本和病理报告带到上海红房子医院，想让这里更加权威的病理科专家再看一看。
复旦大学附属妇产科医院，更为大家熟悉的名字是上海红房子医院。这家有着133年历史的老牌妇产科专科医院，是同领域中技术实力和医疗质量最高的医院之一。上海红房子医院的病理科不仅有着悠久的历史，技术水平也是同行中的佼佼者。单从数量上说，红房子医院每年病理检验量达到6万多例，平均到每天是将近200例，这样的检验量，是中国妇科病理科之最，在上海所有医院中位列第二。
“这里是世界上妇科病理检验数量最多的医院。”一名到红房子医院病理科参观交流的瑞典医生，对着病理科办公室里一盒又一盒玻璃载片拍照，感叹：这里2个月的检验量，相当于我在瑞典看1年啊！
“可以说，文献中曾经描述过的妇科疾病，我这里都能看到，而且能看到很多。”周先荣是“文革”后第三届大学生，从1994年开始担任红房子医院病理科主任，见证了中国病理学科的发展，自己也成为了妇科病理学最资深的专家之一。
△周先荣与导师杜心谷
病理科医生培养时间相对比较长，除了普通的学习，病理医生还需要依靠长年累月积累的经验，从千头万绪的线索中“分析案情”，最终得到一个明确的结论。
病理学有多难，反正，我这样的外行从显微镜下看到的，简直就是一幅幅抽象画，而病理医生却可以凭着从病人病变位置取下的组织、根据这些看起来好无意义的线条，给出病情的判断。
病理医生依靠这些油画般的病理图像判断病情。
三位病人家属焦急的目光下，周先荣没有一点紧张，这样的场面，他每天都要经历好几回。“第一，这个瘤不是恶性的，是一个交界性的肿瘤，就是说，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癌症。第二，现在瘤已经切除了，手术到此为止，不需要切除卵巢。第三，这是一种复发倾向很低的病，以后只要定期随访体检就可以了。”
周先荣语音落下，三个男人没有惊喜，反而是一脸的疑惑。显然，反差如此巨大的诊断，让他们难以相信，幸福来得太突然，反而难以接受了。“不是癌症？那以后……”年纪比较大的一名家属，脸上的表情像哭又像笑。“我再重复一遍，第一……”在心中五味杂陈的三个男人面前，周先荣保持着一贯的平静和严肃，又讲了一遍他的诊断，坚定、自信地。
花了好几分钟，病人家属终于从震惊中缓过来，可以想象，这样一个惊天大逆转的诊断，将改变一个家庭的未来。“那么孩子可以吃奶了？”终于有一个家属从慌乱中想出了有价值的问题。“当然，她现在是正常人，为什么不可以喂奶？”周先荣给了总结。
一个肿瘤是良性还是恶性，就靠你的一纸结论，压力该多大啊？面对我的问题，顶着一头银发，实际只有55岁的周先荣回答：“是啊，所以我天天盼着退休呢，让我好好轻松一下。”
病理医生，又被叫做“医生的医生”，病理学科是现代医学的核心。现代医学任何诊断和治疗效果的评判，都需要证据，而给出证据的人，就是病理医生。因为病人多数情况下不会直接与病理医生接触，很多病人对病理学科所知甚少，也无法体会病理学的重要性。尽管“指挥”着临床医生的一举一动，但病理医生做不了台上的明星，只能是幕后的英雄。
事实上，对于一家医院而言，病理学科的水平，决定了整个医院的医疗水平，这些年，中国病理学科有了长足的进步，在医院中的受重视程度也比之前大大提升。不过，周先荣主任说，病理学科的技术水平，在地区之间、不同等级的医院之间，差距还是很大。
正是因为这种差距，周先荣这里，常常成为妇科疑难杂症最终的汇聚点——其他医院“搞不定”的病理检验，会送到这里，期待着周主任的最终结论。
在周先荣的案头上，就摆着一根难啃的骨头。一名只有23岁的女病人，腹痛、腹水，医生只能看到肠外壁长了很多东西，标本取下来送到病理科，病理科也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样本最终还是被同行送到了周先荣的手上。为了这个病例，周先荣已经研究了几天。“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从来没有见过，但可以肯定是一个恶性的疾病。”
即便是福尔摩斯，也有解不开的迷案。周先荣嘴里喊着“想投降”，但心里却惦记着再找找线索，“即便是最终也不知道是什么，我也得给人家的治疗指一条路。”
少年时，周先荣也曾“文艺”，写作文得奖，没事还写诗。但自从选择医学，“理性赢了感性的那一面”，周先荣彻底成了一个信仰证据、信仰理性的病理医生。他说，外科医生在别人面前风流倜傥、自信满满，但面对病理医生却是又爱又怕。爱的是病理医生为手术指明方向，怕的是，只有病理报告才能说明手术是不是真的成功。恐怕，现实中的周主任，也是这样让人又爱又怕。
强烈的责任感和执着的探究精神，成就了一个妇科病理学专家，也成就了一头的白发和独特的个人魅力。
资深病理专家周先荣提醒你：
病理报告保存好，关键时候派大用场。
01 病理报告可作为法律依据，在保险理赔或者其他与疾病相关的法律事务中，病理报告是重要的文件。
02 万一疾病复发或者疾病引起其他的并发症，之前的病理报告可以给医生的诊断提供重要的依据。
03 如果病人对诊断有疑问，或者遇到疑难杂症，或者诊断牵涉的手术范围比较大、后期影响大，建议病人拿着病理报告和样本，找权威医院进一步确认后再决定治疗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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