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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景岳温补学术思想争议述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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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22 湖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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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晓聪 郑 洪

浙江中医药大学基础医学院 浙江 杭州 310053

清乾隆五十八年(1793),吴鞠通经历了“癸丑岁,都下瘟疫大行”[1]之后,有感于悲惨的现状,决定采辑历代名医著述,加以个人见解,合成一书。清嘉庆十八年(1813),《温病条辨》付梓刊行。就在前一年,已是礼部侍郎的汪廷珍为吴氏写下了《温病条辨叙》,盛赞了吴鞠通“怀救世之心,秉超悟之哲,嗜学不厌,研理务精”,其书“使夭札之民,咸登仁寿”,同时又盛赞刘河间“独知热病,超出诸家,所著《六书》……庶几幽室一灯,中流一柱”。然而对于张景岳,汪氏评价说:“下士闻道若张景岳之徒。”对比汪廷珍对张景岳和吴氏、刘氏的评价,可谓大相径庭。如此,则于张景岳的医学地位及临床效果,从人物评价、时代背景、学术思想等方面作一系统考察,非特于张氏医学思想能有切实把握,即于清际温病学说的兴起也会有别样的阐释。

1 张景岳的留名与塑造

张介宾,字会卿,号景岳。明山阴会稽县人。张氏精研《内经》,著成《类经》,刊行于明天启四年(1624),“西安叶秉敬谓之海内奇书,班孟坚赞孝宣之治政事,文学法理之士,咸精其能”[2]。与此同时,张景岳医名日盛,“为人治病,沉思病原,单方重剂,莫不应手霍然。一时谒病者,辐辏其门,沿边大帅,皆遣金币致之”[2],“赵养葵……与介宾同时,未尝相见,而议论往往有合者”[2]可见一斑。成书于明崇祯九年(1636)的《景岳全书》,共六十四卷,在清康熙三十九年(1700),由张景岳外孙林日蔚带到广东,由时任广东布政使的同乡鲁超主持刊刻,此书才得以问世。《景岳全书》清初在广东三次刊行,其温补学说对岭南医学产生了深远影响,出现了众多私淑景岳学说的医家[3]。同时,张景岳去世以后,黄宗羲作《张景岳传》,对其盛赞有加。万斯同在参编《明史》时,采用了其师黄宗羲的看法,有“明理慎行,讲求有素”的良医评价。由此可以看出,张氏生前“医日进,名日彰”;在其去世后,《景岳全书》的刊行,及名家的立传评说,为我们塑造了一个丰满立体的良医形象。不过,盛誉所至,谤亦随之。

2 张景岳方药的效果反映

和吴鞠通一样,经历乾隆癸丑大疫的还有在京为官的纪晓岚,其在《阅微草堂笔记》卷十八中载:“乾隆癸丑(1793)春夏间京中多疫,以张景岳法治之十死八九,以吴又可法治之亦不甚验。”最终“有桐城一医,以重剂石膏治……见者骇异然,呼吸将绝,应手辄痊。踵其法者,活人无算”。关于石膏的用量,“有一剂用至八两,一人服至四斤者”。尽管纪晓岚不懂医术,也感慨道:“虽刘守真之《原病式》,张子和之《儒门事亲》,专用寒凉亦未敢至是,实自古所未闻矣!”

60年后,王孟英在《温热经纬·余师愚疫病篇》中,亦转引了此条笔记。王氏通过庄制亭重镌的余师愚《疫疹一得》得知,“纪氏所目击者,乃余君师愚也”,桐城医即为余师愚。关于此次大疫的病因,王氏引了秦皇士的话,“燥热疫邪,肺胃先受”,以此表明了自己的看法,认为是燥热为邪,伤及肺胃,引起了大疫流行。对于用张景岳的方法治疗十死八九,他尖锐地指出:“无如世皆崇信温补。”可见,张景岳的方药并没有发挥很大的作用,反而使很多患者误用而丧命。无独有偶,在《阅微草堂笔记》中还记载了一则有关张景岳医学的笔记,“霁渔编修患寒疾”,其家人“误延读《景岳全书》者”,结果“投人参立卒”。

明朝末年,社会政局动荡,疫疠横行,张景岳也经历了多次,其在《景岳全书》中有记载:“万历乙巳岁,都下瘟疫盛行,凡涉年衰及内伤不足者,余即用大温大补兼散之剂,得以全活者数十余人,使此辈不幸而遭庸手,则万无一免者矣。”可见用温补法治疗疫疠之疾,疗效颇显,其方药为何到了清朝就效果不佳了呢?

3 士大夫、众医家对张景岳的负面评价

至此,乾隆癸丑年这场大疫的诊治不力,吴鞠通和王孟英都将矛头对准了张景岳;霁渔编修也因为“误延读《景岳全书》者”而丧命。直观的理解,张景岳的学术思想在临床应用上似乎有很大的局限性。

面对这种情况,士大夫作为医疗效果的直接感受者,对张景岳及其医学思想提出了较多的质疑。清人沈大成在陈洪璋为其治好几经温补误治的“左手指搐”后,写下了《赠陈洪璋序》,并感慨到:“夫人之病有宜攻者,有宜补者,医之发药审其病而用之不可偏也……盖自张景岳偏于温补之说炽世之,处方无不奉为律令,而误者十常八九,其害至于今未已也。”邓显鹤在《再致桐生书》中写道:“某早岁为景岳所误,喜服阳药,后几以内热死,乃服丹溪。”张维屏《听松庐文钞》对两百年来的几位名医做了评价,但其评价张景岳,“于医道未免粗浮,其书功不补过,而时医多宗之,无怪乎不死于病而死于医者之多也”。

部分医家也日渐有所觉知并起而抨之。后世陈修园著有《新方八阵砭》,批判张景岳“不论何方……加入人参,即云补气治元阳衰乏,流俗喜其便捷,其邪说至今不熄也”。叶天士在《景岳全书发挥》中指出:“(张景岳)临证用药,惟讲阳气为主,而用热药补塞……自以为高出千古,炫惑后人,致近人俱以热药治病。”章虚谷就张氏关于虚损的观点,认为“犹有似损非损之辨,戒勿误补。乃今之诵景岳者,不分内伤外感,但云补正即可去邪,遗人殃祸,又为景岳之罪人也”[4]。

以上士人、医家对张景岳的抨击都集中在了张氏方药偏用温补上,认为偏用温补对后世贻害无穷。诚然,“人体平和……药势偏有所助,令人藏气不平,易受外患”[5]。但是,如此评价张景岳则是有失公允的,其忽略了张氏所处的时代背景与中医的辨证论治。

4 补偏救弊的温补学说

多数学者认为,金元以来,医家们不断以“补偏救弊”的方式开展学术争鸣,“新说-时弊-补救-新说”似乎已经成了一种历史规律[6]。清代医家在批判温补学派的同时,提出了三焦辨证、卫气营血辨证来指导临床实践,丰富了温病学说的内容和内涵,对于纠正温补流弊发挥了积极的作用。然反观张景岳所提出的温补学说,可发现也只是这种历史规律中的一个“补救”角色。

宋代《局方》盛行,医家恣投温燥成风。刘完素、张从正、李杲、朱丹溪等都围绕“水善火恶”提出各自的学说来应对这一局面[7]。丹溪之学到了明代犹为众医家所宗,部分医家承前遗风,偏执“阴虚火旺、相火妄动”、“六气皆从火化”等理论,治病皆用寒凉,渐成时弊。于是,医学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温补学派正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应运而生,恰如纪晓岚所云:“自丹溪立'阳常有余,阴常不足’之说,医家先其本旨,往往以苦寒伐生气。张介宾辈矫枉过直,遂偏于补阳”[8]。张景岳认为“欲清其流,必澄其源”,在《大宝论》中,从“形气之辨”“寒热之辨”“水火之辨”论证了“阴以阳为主”,所以阳非有余,只能“日虑其亏”。治疗上,张景岳以人参、熟地黄、大黄、附子为药中四维,更推参、熟为良相,黄、附为良将;将八味丸改为右归丸,除去丹、泽之渗泻,纯用温补。

张景岳身处尊古崇经的时代,为了纠偏,采用了矫枉不得不过正的方式[9],笔者认为,后世医家当秉持“理解之同情”。同时,张氏之说也并不是绝对化的,断章取义难免产生流弊。在“新方八阵”和“古方八阵”中,有温补,亦有寒凉,可见张氏并没有偏废寒凉,同时强调真阴的重要性。关于瘟疫的认识与治疗,张景岳认为“冬伤于寒,春必病温”,“瘟疫本即伤寒,无非外邪之病,但染时气而病无少长率相似”,可见其将瘟疫置于广义伤寒的框架内诊治。其提出治法有六,分别是汗、补、温、清、吐、下。尤其在清利一法中,大量应用了白虎汤、三黄石膏汤、黄连解毒汤等方,这些方也是温病学家常用的基本方,对于温病辨证体系的建设提供了借鉴。

5 小结

汪廷珍因景岳方治时疫无效,将张景岳视为“下士”,代表了清代部分士大夫、医家对张氏的看法,但并不影响其学术思想的重要价值,与其矫枉过正的温补学说影响相比,依然瑕不掩瑜。张景岳在世人眼中从“上士”到“下士”,可以说是其学说被后世医家运用不当的结果。清代医家通过医疗实践,对前人的学术观点的否定,体现的恰恰是中医学术史不断补偏救弊、突破发展的过程。综上,对于张景岳名声的起落,我们要站在时代的大背景下,客观、辩证地看待。同时,张景岳的学术思想运用,也是有具体条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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