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63年，魏国伐蜀，三路大军压境。西路军邓艾领兵三万出狄道攻沓中，缠斗拖住屯田避祸的姜维；中路军诸葛绪领兵三万自祁山至阴平桥驻守，截断姜维归路；东路军钟会率十万主力直扑剑阁，进军汉中灭蜀。
在大势难以逆转的情况下，62岁的姜维开始了对命运的最后冲击。先是死战杀出邓艾军围困，然后假意发兵攻雍州，引诸葛绪驻军回救魏邑，虚晃一枪，骗过诸葛绪度过阴平桥，回到剑阁，拦住钟会大军。
一人一枪一军旅，几乎把魏国伐蜀的计划毁掉，姜维以为稳了，可没等他坐下歇会儿抽袋烟，邓艾来了一出骚操作，自阴平险道翻山出江油、克绵竹、围成都，天命从此不向蜀。
1139年后，造反进入第四年的朱棣顿悟了，打南京干嘛非得破济南府，绕过铁铉、盛庸不就得了。
邓艾、朱棣的成功经历给出的启发是：解决不了问题，就避开提出、制造问题的人。
01
1760年后，某地方押司悟了······。
我就纳闷了，无论多有矛盾，拿走别人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这也是法学院、诉讼法老师教的？
气愤吗？失望吗？可笑吗？
或许都有，但我还有点欣慰。
过去几年，总被传递一种焦虑，刑事辩护业务到头了，都认罪认罚了要律师干嘛。幸好，无数悟了之后整活儿的大聪明们以行为提醒我：辩护还有意义，坐在庭上还有价值，这一行还背负着社会使命。
刑案做久了，故事经历多了，总是感慨命运的神奇。在我看来，命和运是可以分开的。比如张三性格暴躁易怒，是命，某天在烧烤摊上喝酒碰巧对面喝多了，朝他女朋友吹了个口哨，如果再碰巧张三女朋友还数落了他句“你是不是男人啊”，这就是运不好了。
一个刑事案件案发后，当事人命运的齿轮又从何转动呢？
从第一次讯问结束，警官告诉他“找律师没用”开始。
很多当事人、旁观者信了，有了警察检察官法官了，要律师干嘛？
这个疑问的根源，是思想还停留在人治的思维上，寄希望于能有个包青天，可通鬼神，不怕麻烦，不受约束，不用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不需走复杂的组织程序，从状元驸马陈世美到自己的亲侄子，铡人比切菜还快······
如果人性经得起考验，那不止不需要律师这个在野监督者，甚至不需要法律这个办事章程。
如果人性经得起考验，那就不会有犯罪了。
这并非悲观的结论，我认识很多优秀公正的警察、检察官、法官，大家沟通良好，彼此体谅尊重，但人毕竟是不可复制的。
更何况，大家的视角思维和精力分配不同。
02
警察都是有罪推定的，每当一个案件发生后，都要进行分析排查，事发前和被害人有过冲突积怨的就是有动机，事发后不久突然离开当地的就是有嫌疑，一笔钱支出没有凭证、账面不平的就是可能被人私吞了，来找你就是认为你有问题，是推定你有问题才来找你核实的。如果警察不预设事实、假定线索，都搞无罪推定，那么这个案子就永远破不了，这不是警察错，确实是他们的职业特点释然，就此并无不妥。
检察官、法官每年要办几百个案件，数量远远大于律师。比如一个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的案件，检察官问税务机关这种情况是不是虚开，税务机关干脆地说是，是不是就此结了？税务机关回答的也没错，基于行政管理的需要，从行政法的角度，只要票、货、钱不一致就是违反了发票管理制度，是税法上的虚开，可是刑法205条明确规定构成犯罪要造成国家实质税收损失，在配票之外，变票和换票都可能真的不符合这个要件，如果案件按有罪判了，税务机关说你们当时也没给我讲刑法怎么规定的啊，也没问全了——是不是虚开“犯罪”啊。
深陷囹圄的人最怕流水线作业，最渴望私人定制，因为所有的细致、耐心与体谅，都是拿时间换来的，而时间上，律师相对更多一点。
更何况，还有最极端的情况，比如这次事件，局中人又怎么会知道对方是不是正在磨刀霍霍、暗中观察，悄无声息地试探，试探被告人、家属是不是自己能蒙得住、惹得起的人，所谓惹得起，无非是对方不懂行，糊弄的风险很小，麻烦很少。
一旦对方没有了专业的帮手，抵抗的能力，人性中的恶就更容易被激发出来，或麻木冷漠，或欺软怕硬，或装傻冒功。
没了城墙的城池算不得城池，没了筹码的谈判也不叫谈判。
武侯星落周瑜死，平蜀降吴似等闲。
03
当长夜将至，运去英雄不自由，辩护律师大概率就是那个拿着火把的人，是最后一道屏障。
因为，很多时候案子的解决都是对抗妥协的结果。律师的技能是艺术而不是科学，一加一等于二，三国时是这样，近两千年后还是这样，法律是文科，有些东西只可意会无法言传，能够在现时具体的情势下最有效的为当事人服务。一如这次，即便被告人自己就是律师，有司还是觉得没有辩护人在场很重要，这也算是一种黑色幽默式的尊重专业吧。
毕竟，坏人要想坏的高端，也得先看得明。比如好的律师不是办事员、传声筒，很可能对案件的发展及结果作出一定预判，并根据这一预判施加一定的影响，还原案件事实，点明要害，展示利弊，获得有利判决。这个过程的关键点在于预判，大胆的推演，合理揣度，小心求证，加上一点点对人性的理解。
所以，为什么命运的齿轮从那句“律师没用”开始转动。一个案件最终的结果如何，既受客观证据的限制，也依托于自救当事人的认知层次和眼光格局。
但凡读点史书乃至文学，就会明白人性是真的复杂，有高尚到一定程度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可以为一陌生人死，也有诡诈到一定程度的，父子成仇、夫妻反目、兄弟操戈。
既然如此，聪明的被告人和家属就不会把所有的赌注押在人性上。
04
有些案子，确实是当事人自己给自己断了更好的可能性，这些年，总是看着不听人劝、悲剧上演，看多了，小伙伴们说我叹气都叹的豁达了···好吧。
一如雨天夜行，挥手打车，没有空车拒载的律师，但总有疑神疑鬼的旅客。
至于吃人的老虎、助纣的伥，不得不说，是真牛逼，装都不装了，明白无误地告诉你水能载舟，也能被装在桶里，让水动弹不得。
中国有一个成语，叫做如虎添翼，想想就觉得猛。那么老虎到底为什么没长出翅膀来？从物种平衡的角度，或许地球孕育出来过，未曾想造化容不下这种打破均衡的厉害东西，已经长出来的，地球无力容忍他们的存在和发展，只好又绝了种。能够活下去的，都是比较安分守己的，其他物种撑的住的。
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钟会邓艾分兵进，汉室江山尽属曹。
最后钟、邓这俩什么下场来着？
纷纷世事无穷尽，天数茫茫不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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