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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雷州歌精品鉴赏六:怨妇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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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州歌精品鉴赏(六)léizhōugējīngpǐnjiànshǎng


作者:何安成


雷州歌发展了数百年,一直只停留在原始创作和一般性搜集阶段,虽然各种雷歌集本众多,但外地人很难看懂,本地人也因繁乱而厌烦,年青人更少问津,雷歌日见式微。何安成的《雷州歌精品鉴赏》于浩繁雷歌中选出精华,系统评析,并与唐诗、宋词、元曲、格言、典故比较鉴别,融会成篇。每首歌写成一篇评论式散文,篇篇如诗如画,文采飞扬。既汇聚了古今雷歌的精品,雷歌故事的精华,雷歌人物的精英,又高度浓缩了整个雷州的历史,全面展示了雷州的风土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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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妇吟

睡不得去翻起坐,耳尾听闻鸟叫更,

鸟是逢春割喉颈,嫜是苦情起坐夜。


这首歌的心理描写特别细腻,特别成功。春天里,更深夜静了,这位女人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她干脆翻起身来,坐在床上。本已满怀愁绪,郁闷难奈,不料想,那外面的鸟,竟早啼鸣叫更,吱吱呱呱,吵闹不休,像喉颈被割一样的死叫硬喊,声嘶力竭。声音隐隐传来,直使人心烦。鸟呀,你是欣喜春天不入寐,我却是满腔苦情难成眠。让我安静一会儿好不好?何故又来给我添烦。


你看看,她本是心事重重才睡不着了,反来怨春骂鸟。春天,百花争艳,众鸟啼鸣,是多么可爱,但是她却见春生怨,闻鸟添愁。“耳尾听闻鸟叫更”,这句歌外地人或觉费解,雷州人听来应是亲切的。“耳尾”即耳畔,“耳尾听闻”是无经意,不愿意的听见了。“鸟叫更”,是有的鸟夜间定时啼鸣,像雄鸡报晓一样,这里指深夜鸟的啼叫。鸟的正常啼叫,本来经意也好,不经意也罢,都不应往心里去的。而她却反感极了,觉得鸟好像是人家像割鸡一样割掉它的喉颈那么拼命叫喊,非常的刺耳又刺心。


这是怎么回事?杜甫有诗:“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伤感之人,春景越好,伤心愈甚,竟至于见花溅泪,闻鸟惊心。这女人大约也是春来更触景,鸟鸣越撩心,撩拨得春心难禁,惹发了愁绪无限。鸟儿那样的无忧无虑,欢歌喜唱,却无奈,“嫜是苦情起坐夜”,怎禁受,这般苦,这般愁,能不妒火中烧、牢骚顿生?骂鸟是轻的,还要打鸟哪。唐朝诗人金昌绪的《春怨》诗不是“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吗?不过人家是在春梦绵绵中梦见与远在辽西从军的丈夫相遇,被鸟吵醒而生怨见打。而她是悲苦难眠,根本不曾入梦,更不知是否有伊人可会,今见鸟儿吵闹,岂不更是该骂该打?然而这愁绪,剪不断,理还乱,竟是什么滋味,紧紧钉心头?是离愁,是别苦?仅是少女怨春,抑或弃妇悲情?歌中并未说明。


雷州古有一首《盼情郎》歌:


拿起火石打火光,情哥不来今夜昏,

低头牵衫拭眼汁,自己拭湿自己捶。

[ 昏:音晖。][ 捶:音锤。]


又一首《弃妇吟》歌:


因官歇嫜乃流泪, 苦到皱眉与黄腮,

低头牵衫拭眼汁, 自己拭湿自己捶。

[ 腮:音酸。]


“捶”即拧干。两首歌都是低头挽起衣襟拭擦眼泪,擦了又流,流了又擦,泪擦不干,衣襟已湿,只好自己拧干自己再擦。所不同的,盼情郎者是拿起打火的火石把火点亮等待情郎,可是左等右等久等不至,见怨生疑而泪湿胸襟;弃妇却是丈夫见弃,不愿思君反思君,百般愁苦聚眉间,已见脸黄肌瘦、腮缩眼陷才以泪洗脸。而两种苦情一样感叹:


睡不得去起来望, 单见月娘庭中央,

月呀,

你是光人不光我, 还有暗人陪我无。


春女怨也罢,弃妇悲也罢,就是这样的敏感:逢春伤春,见月伤月,闻鸟伤鸟。你想想,人家鸟叫人家的,而且是在远远的地方叫,关你什么事,你的耳尾为什么早已听闻,为什么偏把鸟啼鸣当作穿心箭,为什么硬要自揽过来伤害自己?


现代歌手莫廉先生1991年在其《情歌趣析》一文中就写道:“唱了这首歌,心头真不知是什么滋味。‘苦情’使这位妇女彻夜难眠。耳畔声声鸟叫,把她的心都绞碎了。她的心在呼唤:鸟啊,你声声唤春归,我呢?你知道吗?漫漫长夜,孤灯只影,我的凄苦、寂寞之情该如何打发啊!婉转悲凉的歌句,道出了这位有着无限苦情女人的凄苦心境。这首歌以第一人称唱出,运用浅白、流畅的语言,抒发了满腹苦情。女人的感情真挚,撩人心扉,感人至深。不失为情歌中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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