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岁那年夏天，我第一次和交往半年的男朋友何涛回家，差点搞出了人命。
那天饭后，他拉着我到他房间，门刚一关上，他便一把将我拉到他怀里，火热的嘴唇在我滚烫的脸颊上游走。“我再也不让你走了，你是我的人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剥我的衣服。这是我第一次和他独处一室，认识半年来，我们见面都仅限于吃饭、逛街、看电影，何涛是慢热的人，我从没见他这样深情过。理智和情感在做着最后的较量。我想起何涛爸妈准备的一桌精致的饭菜，席间何涛爸妈说婚房他们早已准备妥当，对我也很满意，希望尽快把婚期定下来。28岁已是妥妥的大龄青年了，和何涛结婚对我来说也是一个最佳的选择。他家不但经济条件好，最重要的是还能帮我调动工作。一想到不久后的将来我就能回到城里工作，我的理智与情感终于合而为一，不再挣扎抗拒，紧紧地抱着他，一起沉沦在炽热的情欲里。正在我们难舍难分之际，房间门突然被猛烈撞击。“何涛，开门！开门！！”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传来。“你这个疯子！谁让你进我家的？给我滚出去！”是何涛妈妈的声音，随后是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和闷声闷响的扭打声。我飞快地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上，向门边走去。何涛一把拉住我，脸色难看极了。我掰开他的手径直走过去拉开门。我要和她讲讲理，我和何涛光明正大来往，马上就要结婚了，她凭什么到家里来撒泼？与肖悦对视的那一瞬间，我们同时愣住了。我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她苍白的脸瘦得吓人，一对突兀的大眼晴血红血红的，喷出仇恨的光。她的眼睛死死盯在我身上的某个地方。我低头一看，慌乱中我忘了穿内衣，只穿了一件吊带，外面胡乱罩了一件衬衫，扣子还没来得及扣。这对她显然是一个重大刺激，我还没反应过来，刺耳的尖叫声已在耳边响起，紧接着我被她扑倒在地，眼里直冒金星。平时每周会坚持跑两个十公里、经常去健身房撸铁的我，此时居然在瘦得像张纸的情敌面前不堪一击。婆婆扑过来想拉她。她反身一把扯住婆婆的头发，婆婆发出一声尖叫，这时何涛才如梦初醒般奔过来，一把将她拧起来。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婆婆一把拉过我，对肖悦说：“你看清楚了，这是何涛的女朋友！他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你再怎么死缠烂打也没用！别再来打扰我们了！”肖悦用手捂着脸，眼睛自始至终盯着何涛：“你真的要结婚了？只要你亲口说出来我就走！”“还用得着他说吗，人家两人都到这地步了你还不懂吗？”不等何涛开口，婆婆便抢着说。几分钟后，楼下传来闹哄哄的声音。何涛爸爸面色铁青地过来说：“不好了，肖悦要跳楼！”他们旋风般离去，而我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步也挪不动。那个下午很漫长，在人群的喧闹声中，在刺耳的警笛声中，我想起了与何涛认识的点点滴滴，开始认真审视这段即将到来的婚姻。我叫吴晓，自小在农村长大，最大的心愿就是离开农村。通过十几年的寒窗苦读，我总算考上了省城师范大学。因为没有背景没有关系，毕业后，我根本进不了像样的学校，不得不选择回老家，在离老家几十公里外的一所县城中学里任教。一所偏远县城的高中，一群父母在城里打工，长大后也要去打工、没有梦想、没有激情的学生，一年也考不出一两个大学生来。我感觉工作和生活中充满了“混日子”的气息。但我不能就此放弃努力，在工作之余，我一直在准备考公。两年之后，我顺利考进了县教育局，下一个目标是想办法调回市里工作。那时我爸爸身体已不太好了，我每周坐又挤又慢的大巴车赶回市里，再转车回老家看我爸妈。看到他们日渐苍老的模样，我想调回来的心愿越发强烈。可排在我前面盯着调动机会的人比比皆是，不用特殊手段根本不可能！这还不简单，找个有能力有背景能帮你调动工作的男朋友不就行了吗！同事孙姐轻飘飘的一句话在我心里激起了层层波澜。没想到孙姐竟然记在了心上，一有机会就向别人推销我。有一次孙姐去市里开会学习，回来后神神秘秘地拉着我，说要给我介绍个对象。她说在市里认识了一位老教师，侄子31岁了还没结婚，父母着急得不行。31岁还没结婚，会不会是有什么问题？我不由得提出了疑问。听说以前有一个女朋友，家里反对，谈了几年，没成。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男孩子爸妈都是公职人员，他妈退休了，他爸还在位，肯定能帮你调回城里去。冲着这一点你也该去见见！在见到何涛那一瞬间，我眼前一亮，他清瘦白净、话不多，给人一种老成持重的感觉。我们按部就班地交往，其间和何涛父母见过一面，他们很喜欢我。他们一个劲儿说何涛上学时成绩不好，没能进体制内是他们最大的遗憾，所以他们家儿媳必须得是体制内的。对于何涛的过去，我问过一两句，他说肖悦太年轻、任性，在一起太累，家里也不同意，就分了。但从肖悦的表现来看，他们的感情是否已成为过去还得打个问号。何涛爸妈是向着我的，而且何涛爸爸也表示过，以后会找机会把我调回来。只要和何涛结婚，人生大事就都有着落了，我没必要因为肖悦退却。正在胡思乱想，窗外传来一阵惊呼，一个身影在窗外一闪，然后是“砰”的一声闷响。肖悦没有死，因为在楼顶和何涛纠缠了太久，又或是她并非那么一心求死，等她跳下去的时候，楼下空地上早已被赶来的警察布置好了充气垫。“幸好没死，这个作精，她要想死早跳了！就是想演给何涛看，就是拿定了我们涛涛容易心软！”事情平息后，婆婆如此总结道。我没再追问当时的情景，只知道后来肖悦爸妈过来把她带走了，然后一家人离开了这座城市，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了。两年后，儿子出世。我也在公公的运作下调回了城里工作。那年我31岁，感觉人生美好的画卷正徐徐展开。却没想到，危机早已在生活中潜伏。自从我怀孕后，何涛就与我分房睡了，他说怕我动了胎气；儿子出生后，他依旧在客房睡觉；一晃儿子都五个月了，我们也分居一年多了。那天晚上洗完澡后，我特意换上新买的睡裙，将儿子哄睡后去他房间。一连几个晚上都是如此，明明他躺在床上玩手机，可是我一过去他便说累了。有一天他突然说要去省城创业，这遭到了公婆的激烈反对。起初我以为他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毕竟儿子还小，我不信他能放得下一切。而且我一向觉得他不是有远大志向的人，创业什么的也许只是说说。那天婆婆生日，我们自己在家做了一大桌子饭菜，刚一上桌，何涛便说他已经辞职了，要去省城，已经托朋友帮他租好房子了。“爸，我已经35岁了，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再拿当年那套对我，没用！”何涛直直地盯着公公。“吴晓，我爸妈一向觉得你志向远大，觉得我娶了你就会变得和你一样上进、有事业心。现在我要创业，你肯定是支持我的吧？”“孩子小，可是我不小了！吴晓，你处心积虑嫁进我家，现在你一切愿望都实现了，该放我去做我的事了吧！”“什么叫我处心积虑？我没为这个家付出吗？”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当初又没人逼你，你那么不情愿可以不和我结婚！”“没人逼我，你们不都逼我吗！切断我的经济来源，怪我进不了体制内，帮我找个体制内的老婆，让我给何家生个高智商的后代，你们各取所需皆大欢喜，我不过是个工具人，现在……”患有高血压的公公因为情绪激动当场脑溢血，送去医院抢救后命保住了，但行动失去了控制，不得不卧床休养，提前开启了退休生活。婆婆再也不能跳广场舞，也不能帮我带孩子了，每天守着公公。没有了公婆的约束，何涛辞职去了省城，他从不会主动打电话回来，也没有寄一分钱回来。一夜间，我们的生活全都改变了方向，日日都在苦闷里熬。有一天我去看公公，他咧着嘴笑，口水顺着嘴角一直流到脖子里。婆婆瘦得很厉害，情绪也不太好。婆婆絮絮叨叨说出了当年的真相：何涛自小听话，自从在高中时和肖悦好上了后，学习成绩便节节后退，无论公婆如何管教都无济于事。何涛高考落榜后，一向要强的公婆觉得在人面前都矮了几分，对肖悦更是恨之入骨。何涛大专毕业后，公公给他安排了工作，为了拆散他和肖悦，公公给何涛领导打了招呼，工资直接打到婆婆卡上。两人没有收入来源，连房子都租不起。婆婆又常以死相逼，于是何涛屈服了，才有了后来与我的相亲。可他的屈服只是暂时低头，逃离的种子一直在心里生根发芽。日子在苦闷中流逝，只有孩子一天天长大安慰着我的心。他在外面有人了吗？那个人是不是肖悦？其实我只要去一趟省城就能揭晓答案，可是我没有勇气。我不知道答案揭晓以后我该作何选择。可何涛并没打算瞒我，有一次回来，他平淡地问：“什么时候去办手续？”“我不离！”我脱口而出。我不知道我留恋他什么，他并不爱我，当初我就知道，而我一开始就认为，没有爱情不影响婚姻的维系。“她得了重度抑郁症，每天晚上靠大量的安眠药入睡，总是做恶梦，每个晚上都在梦里跳楼。”何涛自顾自地说。“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和我相亲？你爸妈提结婚你也没有反对，那天也是你主动的！”我真的很伤心，造成今天的局面为什么错都成了我一个人的？“是我错了，所以我在赎罪，我当初只想尽快满足爸妈的愿望，生下孩子完成任务了我就可以自由了。”何涛说。看着何涛转身离去，我仿佛又回到几年前那个夏天，我站在房间里，听着肖悦和何涛爱情的挽歌，在心中默默计算得失。那时候，我觉得爱情对婚姻来说无足轻重。我以为在漫长的人生路上，完成目标、过上想要的生活、有一份理想的工作、嫁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都比爱情重要，成年人不必去追问过往、不计较对错，只权衡利弊、只交换利益、只需要共赢。何涛爸妈需要一个有体面工作的儿媳妇，而我需要能帮我实现人生跨越的婚姻。我忘了，婚姻中双赢的主体应该是夫妻双方。✎文章作者：三个大叔，来源于公众号：叁个大叔，ID：pipijiangg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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