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叶荷花独钟情于夏，非夏不绿叶，非夏不红花。
荷生于浅水，茎长于泥泞，名曰藕，大而长，且有节。其叶圆形，亭亭净植于水面；其花丰满，或淡红，或素白，花开则清香浮动。
立夏开始，至立秋，乃至立冬，小荷初露，至红花绿叶，乃至残荷听雨，有荷的地方就有风景，徜徉其间，流连忘返。
富厚堂去得最多。富厚堂是曾国藩故居，数百亩荷塘，辽阔空旷，红花绿叶，满眼风景。
夏日赏荷，清晨最好。荷叶碧绿晶莹如玉，青翠欲滴；荷花或红或白，粉嫩娇艳，弹指欲破；晨曦初露，或有细细的水珠滑落——一切都是美到极致！
若是披着阳光去，甚至顶着烈日去，荷叶荷花如小家碧玉转眼大家闺秀，不是时候了。出乎意料，荷花毕竟是荷花，不是时候去，却别有风采。
多次去富厚堂赏荷花，有两次正是盛夏，有过烈日，有过暴雨。
烈日下赏荷花，非所宜也，依然游人不少。沿着荷塘，撑着伞——或者摘一片荷叶，摇着小扇，仍然汗流浃背。荷塘四周，树叶似乎打着卷，小草仿佛蔫了，无精打采。塘中碧绿的荷叶，却蒲扇似的张开；粉红的荷花，哨兵一样挺立；饱满的莲蓬，倒金字塔般悬挂；叶面和花尖，似乎还闪着白光。扎根淤泥，头顶烈日，却娴静泰然。日落时分，凉风不约而至；凉风一起，暑气渐退。凉风中的荷，随风摇曳，翻起一轮一轮的绿波，婀娜多姿，宛如一群亭亭玉立的舞女翩翩起舞，舞动一个夏天；荷花舞动粉红色的手掌，仿佛举起粉红的令箭，又如飘落的彩霞，构成夏日盛大舞会耀眼的背景。丝丝缕缕的清香，随风播撒，在荷塘中浮动不散……凉风中，清香里，最容易想起清代女诗人吴绛雪的回文诗《夏》：香莲碧水动风凉，水动风凉夏日长，长日夏凉风动水，凉风动水碧莲香。夏日风起，送凉，飘香，荷花婀娜，游人舒爽。
盛夏暴风雨说来就来。霎那间，大风起兮，搅动乌云，卷走热浪，一场暴雨骤至。这时候走过荷塘，风雨中的荷，会让你心动，心颤，甚至惊心动魄！风来了，一次大扫荡，呼啸着卷过荷塘，碧波汹涌，荷叶起伏不定，卷过来翻过去，有时甚至贴着水面；荷花随着荷叶剧烈摇晃，仿佛风雨中飘摇的焰火。雨来了，一场大地震，“劈里啪啦”，密密麻麻的雨点，肆虐地拍打着荷叶、荷花，还有莲蓬；荷叶、荷花任凭暴雨疯狂，无数次的摇摆，最后还是抬起头，挺直腰……暴风雨过去，仿佛压根儿没那回事，荷叶、荷花洗涤过后，格外绿，格外红，水珠滚动，晶莹透明；“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全赖修长而翠绿的荷茎，高高擎起，荷叶、荷花亭亭玉立，似乎气韵更浓，生机更浓。荷香依然不减，更见清新，扑鼻而来。荷塘上空，蜻蜓三五成群，在风中盘旋飞舞；偶然间，轻轻飘落叶面上或者荷苞尖，“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随风摇曳……
夏日的荷，绿的叶，红的花，白的花，清香飘逸，气韵流动，独有的风景；风中的荷，不惧烈日，不避风雨，心中泰然，风景中的风景。
夏来得急，去得也快。四季的脚步跨过夏日，踏入秋的门槛——立秋，荷花风华绝代不再，风韵犹存。袅袅兮秋风，夏的狂热与浮躁随风而去，满眼清秋，一年一度的静美漫山遍野。这时候的荷，花已褪去，灿烂留在了那个王朝，而叶依旧在，依然绿，淡定了，娴静了，绚丽之极，归于平淡，云淡风轻。
四季的脚步不停，荷叶一路相伴。秋天终究要走，山山水水一个侧翻，立冬了，冷风冷雨统治了荷池——荷的世界，花已无影，叶已泛黄，茎立在风雨中，宛如低调画卷。披着风或撑着伞走过，会想起《红楼梦》，会想起林黛玉。宝玉欲拔残荷，黛玉却不同意：我最不喜欢李义山的诗，只喜他这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留得残荷听雨声”！残荷清响，是天籁，也是心韵，问谁领会得来？
周敦颐“独爱莲”，以菊为“花之隐逸者”，牡丹为“花之富贵者”，而以莲为君子，诚然！而富贵者难免俗，隐逸者可谓清，君子者才是高。荷是花中的君子，风中的荷，超然物外，风华绝代，更见君子之风。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烈日暴雨下无畏，和风细雨中安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荷的生活常态，人的最高境界。
（原载山西省报《人民代表报》副刊）
贺有德，笔名老树，湖南省作家协会教师作家分会理事，湖南省散文学会会员，在各级报刊发表作品若干，作品入选《中国随笔选粹》《中国散文选粹》等选本，被多家报刊和网站转载并获奖。
图片 | 贺有德
编辑 | 龙红梅
审核 | 谭周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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