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颇有禅意的十首当代诗丨吕本怀

诗歌作者:汤养宗;苏末;清歌;江一苇;李浔;拉萨;涂拥;林荣;王良庆;也牛

点评:吕本怀


三人颂


汤养宗

那日真好,只有三人
大海,明月,汤养宗

禅意所在:

大道至简,大诗多短。汤养宗的《三人行》,虽只有只有两行,却胜过千言万语。明月喻天,大海指地,天地人三者并列成“三人”,由此可见诗人对“人”的看重,同时也有天人合一的意蕴在其中。

另外,结合“那日真好”,也可视为诗人与天地间的相融,并凸显其独立人格、卓越品格与辽阔情怀。

整体而言,这首诗可谓禅意无穷,且余味无穷。

 


立秋帖


苏末

整个夏日极少出门
是因为想等一人,闲坐阴凉树下。
风从远方来
穿过千树,带起万叶翻飞。
我天生愚笨
却也知道克制住摇晃
假装凉意从未侵入薄衫。
闭上眼睛,听得极细微的扑的一声
是树上一枚青果,突然间


松了手。


禅意所在:

我将其视为情诗,这首情诗里有很浓很深的禅意在。从“整个夏日极少出门”到“假装凉意从未侵入薄衫”,诗人很细腻地展示出“我”“想等一人”却终于彻底失望的过程。

“风从远方来”属于典型的暗示,“风”自然不只是自然界的风,“穿过千树,带起万叶翻飞”,可见这“风”的力度及它对“我”的打击。随之而来的“克制”与“假装”,并不能说明“我天生愚笨”,反凸显出“我”在此情况之下的理性与禅心。

“闭上眼睛,听得极细微的扑的一声/是树上一枚青果,突然间//松了手”,或许这只算一份机缘巧合,但这种巧合并非做作,而极有可能在现场发生,“我”则由此得以放下:既然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有“松了手”的那一刻,爱情又哪里完全能够得以置身事外?

“我”能由树上青果突然坠落想到这一层,“我”的愚笨还算愚笨吗?“克制”与“假装”或许也将在很短时间之内解除,“我”将重新回到原先的自己。



腊梅盗


清歌

 

这时节,最为高明的强盗,就是她

——腊梅花

 

她隐于僻静之处,不现身,不说话

只用一缕幽香,就将我

拉下了

时光的快马



禅意所在:

如果说《立秋贴》还只是因自然的点醒而得到禅悟的话,那么《腊梅盗》则因了那
一缕幽香”,而让自己完全彻底地融入到自然之中。

让我印象较深的是诗中的比喻,诗人居然将腊梅花视为
最为高明的强盗”,这样的说法颇有突兀奇崛,之前还真没听谁这样说过;而之所以这样说,也有足够的理由支撑,那便是“她隐于僻静之处,不现身,不说话/只用一缕幽香,就将我/拉下了/时光的快马”。

诗人仅用数个“不”,一个“拉”,一个“拉”,便充分凸显出腊梅花的力道,这盗让人感到何等顺遂,而被盗者却如此不由自主。


人类本与自然为一体,然在进化的过程中,尤其城镇化的背景下,当代人与自然之间有了足够的隔离,而由清歌这首诗,又让我感受到了人对自然一如既往地向往。

 

废墟上的南瓜秧


江一苇

这里去年是一户农家,现在是一栋商品楼的前身,
拆迁后的残垣断壁,仿佛经历了一场战争。

 

一株小小的南瓜秧,扁平的身子弯曲着,
从残垣断壁间,不合时宜的探出头来。

 

仿佛一个卑贱的人,因为懂得顺从
而得以苟活,得以穿过人世间,最窄的裂缝。



禅意所在:

以平常的眼光来看,这首诗只是歌颂了南瓜秧生命力的坚强,进而歌颂了生命的坚强;但仔细品味,最重要还在于诗中所呈现出的悲悯情愫。

诗中有拆迁这样一个背景,由此可以想到目前如火如荼的城镇化浪潮。就我本人而言并不一味反感城镇化,因城镇化在事实上可以让更多人的生存处境得以改善,但在城镇化过程中,不少曾经令人觉得美好的元素注定将被消解。

诗中更有对生命适应的呈现,比如“一株小小的南瓜秧,扁平的身子弯曲着,/从残垣断壁间,不合时宜的探出头来”,再比如诗人由此想到“仿佛一个卑贱的人,因为懂得顺从/而得以苟活,得以穿过人世间,最窄的裂缝”。

如此活着虽然也是活着,但尊严在哪里?幸福又在哪里?许多不如此活着,往往很可能便要走上自残之路,前几天发生的一家六口被杀或自杀的恶性案例已经给我们敲响了警钟。虽然有所谓适者生存,但作为社会,毫无疑问应给每个人以最好的生存空间,但这在当下又不免理想化,因此,作为个体得有“顺从”与“苟活”,否则便很难“穿过人世间,最窄的裂缝”,诗人由那棵南瓜秧所悟出的道理,对当下碾转挣扎着的人们尤其是年轻人不无启发。

隔世


李浔

隔山访花,隔世寻人

身边的江湖,在你的脚上有了起伏

你收拢手中的折扇,那几朵梅不见了

落款中的你,是童子,也可能是樵夫

人间就是这样,被收拢或打开



禅意所在:

隔山访花,隔世寻人”,由“隔世”自然会想起轮回,想起自己的上辈子与下辈子,即使明知道它们不存在,然对其浮想联翩却在某些时候情不自禁。

比如诗中那个“你”是不是诗人的前身?“
你收拢手中的折扇,那几朵梅不见了/落款中的你,是童子,也可能是樵夫”,即使仅为想象,李浔的呈现却生动、具体、细腻,并充满想象与悬念,而支撑起这些的则是“身边的江湖,在你的脚上有了起伏”,正因有这样一个大背景,才让诗中之“你”恍如目前。

已被科学证明为虚妄的某些,却根深蒂固地为我们所相信,一定源于太深的基因铭刻。正如诗中那
隔山访花,隔世寻人”,“隔世”本无,“访”与“寻”何所凭借?然多少人依然被诗中“隔世”所感染,所打动,并让“隔”从此不隔。

 

佛说

 
拉萨

 

我说早上

一个羊倌,赶着一群羊

到山上放牧

佛说拉萨,你错了

那是一个僧人,赶着一群石头

到山上放生

 

我说傍晚

一个僧人,赶着一群石头

下了山

那些石头

好像比早上的石头

大一些

佛说拉萨,你错了

那是一个羊倌,赶着一群羊

下了山

那些羊

它们的皮囊里

装满了整座大山的

慈悲

 

禅在何处:
 

“我说”“佛说”形成鲜明对比,具体便是“我说”往往是所看到的表象,而“佛说”则进入到了生活与灵魂的本质。

我眼中的羊,在佛眼中是石头,我眼中的放牧,在佛眼中则是放生,佛难道不知道这些羊最终的命运是将被端上餐桌?或许在佛眼中,这种被端上餐桌也是一种释放与拯救。

我眼中的石头,则成了佛眼里的羊,这些本无生命的石头,在佛眼里却具生活的鲜活与成长,“它们的皮囊里/装满了整座大山的/慈悲”便是见证。在佛看来,这些石头不仅鲜活,不仅成长,而且代表整座大山,它们来到山下,正是为了将大山的慈悲送给人类。


大象画画


涂拥

 

这头大象

有几岁就学画几年了

每天站在训象员旁

用长鼻夹住画笔,为游客

表演画画

画得真像!大象兴高采烈

观众热情鼓掌

只是大象不知道

它一直在画大象

 

禅在何处:

读完之后不禁悲凉,既为大象,也为自己,或推而广之,为许许多多诗中大象一样的人。

年近花甲的我,是否正是诗中那头大象?我的身边,是否也一直有形无形地存在着这样的驯兽员?我是不是一直都在进行着如此的表演?我的身边是否也曾有过“热情鼓掌”的观众,而我是否也曾因“热情鼓掌”而兴高采烈?


“只是大象不知道/它一直在画大象”,这谜底实在残酷!自己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却居然一直干到了现在,甚至还可能会一直干到死!茫茫宇宙,难道还有什么比这更悲哀的吗?

我一直以为诗的最高境界是寓言,《大象画画》应该基本抵达了寓言的境界;我一直以为诗绝不可以离开现实,《大象画画》则有着对现实本质(或历史本质)真切而凝练的揭示。

1942


——电影《1942》观后
林荣


 

这蚂蚱

这干裂的土地

这炮火

这吃人的狗,饥饿的眼神,这逃难的

雪地

一棵落单的枯草

踉跄着,走向空荡荡的

死寂

 

天堂和地狱

不过是

一粒米的距离

 

1942年死去的孩子都活在一口米汤里



禅意所在:


作为电影《1942》的观感,这首诗写得富有镜头感。

 

第一段的每一个“这”都是一个特写镜头,这些特写镜头让1942的大饥荒极具震撼力!

 

第二段则是一个更大的特写,镜头对准的虽是“一棵落单的枯草”,但这显然是隐喻,谁都知道“一棵落单的枯草”绝不仅是一棵枯草。

 

“天堂和地狱/不过是/一粒米的距离”堪称警句,只有经历过饥饿考验的人才会懂得它真正的含义。

 

所谓禅,归根结底不过“悲悯”二字,“1942年死去的孩子都活在一口米汤里”,还有什么语言与细节比它更能表达出1942灾荒的严峻?还有什么语言与细节比它更能凸显出1942年民众的悲催?

令人更觉悲悯的是,1942并非大饥荒的终结,而今后是否还有这样的惨绝人寰,也没有人能够给出明确的答案。即使今天,这样的大饥荒依然每天都在这个地球上上演。

嗡嗡嗡……


王良庆
 
原创首唱这般美妙乐音的,是
嘴还是鼻子,或者
更神奇的发声器官?

嗡嗡嗡……
别样的点赞
甜蜜之蒂结在三月深处
自隆冬回头。你的
昵称——蜂蜜,速醉
一方江南

有个挤满油菜花香的
空空的
蓝墨水瓶,倚窗


等你受孕


禅意所在:

“嗡嗡嗡”,这声音太亲切了,这声音的主人也太亲切了;蜜蜂与油菜花是一对神仙眷侣,多少年来在我的家乡彼此亲昵,似乎谁也无法将它们分开。诗人以一个设问引出蜜蜂歌唱的神奇,而这疑惑完全符合当年孩子的身份;“嗡嗡嗡……别样的点赞”,一个“点赞”不仅将蜜蜂高度拟人化,而且带有很充分的现代气息;将蜂蜜作为蜜蜂的昵称,让人感受到了孩子对甜蜜的向往,然而孩子往往又是不懂事的,即使如此乐意享受甜蜜,他却对这甜蜜的制造者忍不住要用一只蓝墨水瓶去加以禁锢。

有个挤满油菜花香的/空空的/蓝墨水瓶,倚窗//等你受孕”,“受孕”本是生命的创造,或许这孩子也是这样一种良好愿望,然而,蜜蜂又岂能在这挤满油菜花的空空的蓝墨水瓶中完成生命创造的过程?


写蜜蜂的诗可谓多矣,但能以一个孩子的视角,充分展示出孩子与蜜蜂间复杂关联的并不多见,这应该是其中比较成功的一首。

 

云下客栈

 

也牛

 

云下才是人间

趟水过河的野僧听见雄鸡报晓

才真正醒来

 

把蒲柳人家的女人看成新棉袄

一块洗衣石有秃顶的温暖

禅意所在:

“云下才是人间”,诚哉斯言。虽说寺庙多在“云深不知处”,然而又怎能离开烟火红尘,没有了凡俗社会的供养,那些僧人道士将如何生存?

而禅,则更非僧人道士的专利,每一个人,每一个物,每一件事,都可以与禅发生关联,甚至有所谓“禅在屎尿中”,此中显然有着对烟火红尘的确认与尊重。我个人一向以为政治、宗教、教育、文化、艺术等均不宜过分理想化,而对烟火红尘的确认与尊重,才是政治、宗教、教育、文化、艺术的正道。

当然,诗中“云下客栈”或许是一种真实的存在,“云下才是人间/趟水过河的野僧听见雄鸡报晓/才真正醒来”,也是对当地当时情境的一种真实描摹,有意味的是,这野僧“把蒲柳人家的女人看成新棉袄”,进而觉得“一块洗衣石有秃顶的温暖”,这是否足以说明这野僧凡尘未尽、凡心未了?而由野僧之凡尘难尽、凡心难了,是否也可凸显出对“云下才是人间”这一诗歌主旨的确认?

烟火红尘或许也如钱钟书笔下的婚姻城堡,里面的想出去,外面的想进来,但不管出去或者进来的人,在事实上都难以做到彻底摆脱,正如这野僧此刻对人间的视觉,正如那些离婚之后依然还要结婚的人。

湖南省诗歌学会

团结  开放  包容  多元


        湖南省诗歌学会于2015年8月2日在长沙正式成立,创办会刊《诗歌世界》。本会为全省性的诗歌组织,是自愿结合的群众团体,主要面向本会会员以及全省诗人服务,立足湖南,放眼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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