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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现 | 席永君:川西平原最后的铁匠铺

短短三五年内,邛崃市火井镇的铁匠铺由三家变成了一家,双流县黄龙溪的由两家变成了一家,这说明打铁这个古老的行业已日暮途穷,缺少活力。我们看到,无论是邛崃市平乐镇王长寿师傅的“王氏铁匠铺”,还是黄龙溪王世旭师傅的“铁匠铺”,如今都已沦为古镇为了发展旅游业,而打造的文化景点。铁匠铺手工锻打铁器的工艺已沦为一种让人观赏的表演项目。传统的铁匠手艺,能由此而得到真正的传承吗?

铁匠是乡村的魔法师

“叮当、叮当……”一个健硕的汉子在打铁。通红的铁条在铁锤的重击下,慢慢地变成暗红色,变成玄黑色,同时,铁条也在慢慢地变形,汉子专注的目光凝望着这慢慢变形的铁条,仿佛在思考某个高深的问题。在汉子旁边,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拉着风箱,他的眼睛痴痴地望着熊熊燃烧的炉火,仿佛也在思考着什么。二人都不言语,一个只管拉风箱,一个只管打铁……这是我虚拟的一个打铁场景,打铁的朝代是魏晋时代,打铁的汉子就是“文辞壮丽,好言老庄而尚奇任侠”的嵇康,拉风箱的书生就是向秀。也许是我景仰的魏晋文人、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爱好打铁的缘故,多少年来,我对乡村铁匠一直怀有特别的敬意。

上世纪七十年代,甚至八十年代,成千上万的乡村铁匠像种子一样撒播在中国的广大农村,几乎在所有的乡场上,你都能看见铁匠铺和乡村铁匠的身影。铁匠是乡村的魔法师,就像能变幻出果实和粮食的大地是魔法师一样。铁匠们虽未直接参与乡村田间地里的劳作,而是终日面对一座炉火,但那一把把散发出铁味的、经他们的手反复锻打才得以成型的笨拙的农具,却亲证了每一个播种的时辰与丰收的日子。在取暖、照明、熟食之外,铁匠发现了火的又一种伟大用途,并赋予火焰新的含义。火,不仅能燃烧一切、毁灭一切,同时还能借乡村铁匠的手变幻出朴素的农具。如今,许多乡场上早已经不见铁匠铺,乡村铁匠纷纷改行,各奔前程。

邛崃火井镇打铁的老庾师傅


几年前去邛崃市火井镇采访,偌大的一个以世界上最早利用天然气煮盐而闻名于世的古镇,仅有三家铁匠铺,如今只剩一家了。我当年采访的老庾师傅已退居二线,小庾师傅子承父业,仍苦苦地支撑着一方农具的天空。后来打听到,邛崃市平乐镇仍有一家铁匠铺,铁匠师傅叫王长寿。为了古镇旅游业的需要,镇政府叫王师傅白天打铁,晚上打更,每月补助王师傅两百元。201059日上午,我们慕名来到平乐镇,想见识一下这位身兼二职的传奇人物,谁知等到下午五点,王师傅好像故意在同我们捉迷藏一般,硬是不见踪影。“王氏铁匠铺”门户紧闭,一副“铁硬钢优不经烧打难成器;水深火热尝尽炎凉始见才”的对联,仿佛在提醒我们:稍安勿躁,修身养性。工夫不负有心人。不久,我们便打听到,双流县黄龙溪镇上有一家铁匠铺,至今仍在打铁。

双流黄龙溪打铁的王世旭师傅


铁匠铺位于因古谚“黄龙渡青江,真龙内中藏”而得名的古镇——黄龙溪复兴街16号,它的对面并排着两家饭庄,一家叫“珍珠豆花”,一家叫“樊记肥肠粉”。如今的黄龙溪商贾云集,商业味很浓,早已不复当年的纯朴与清新,一条长长的百年老街——复兴街虽古色古香,但一家挨一家的全是出售旅游纪念品的商铺,这些纪念品几乎都是大路货,并无多少地域特色,在任何一个旅游景区都能买到。铁匠铺蓝底白字的望子在微风中波澜不兴,因为它的不协调,在工艺品充斥的复兴街上反而特别惹眼。铁匠师傅叫王世旭,今年56岁,个子不高,身板硬朗,听说我们是专门前来采访他的,显得格外的开心。铁匠铺里门可罗雀,就只有他一个人,他说自己打铁四十年,先后带了八个徒弟,但已全部改行,没有一个再愿意跟着他打铁,如今大多当了建筑工地的小包工头。说这话时,王师傅既伤感又欣慰,毕竟他们一个个都有了出息。“既然你们来了,我就要向你们展示铁匠的全部绝活。”人手不够,王师傅便叫来街对面“樊记肥肠粉”的老板帮忙拉一下风箱。老板名叫樊春明,看上去和王师傅的年龄差不多,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也曾打了几十年的铁,这些年黄龙溪大力发展旅游业,樊师傅与时俱进,改行当了饭庄的老板。毕竟在散发出铁味的铁匠铺摸爬滚打几十年,日久生情,樊师傅爽快地答应午饭后来给王师傅当助手。

铁匠的祖师爷叫太上老君

王世旭师傅的铁匠铺大约有二十来平方,比我见过的火井镇老庾师傅的铁匠铺和平乐镇王长寿师傅的铁匠铺都要大。像所有乡村铁匠铺一样,炉灶、风箱、铁砧、铁锤、火钳、煤炭、需要锻打的铁器和已经锻打成型的铁器,便是王世旭师傅铁匠铺的全部家当。因此,当我跨进王师傅的铁匠铺,一下子吸引我的自然不是这些习以为常的家当,而是风箱旁边墙壁上贴的一张红纸。走近一看,略显陈旧的红纸上写着:“太上老君神位 开炉大吉”。字是用毛笔写的,字体工整端庄。望着墙上这一竖一横两行汉字,我在心里默默祈祷:“太上老君在上,但愿今天王师傅能开炉大吉。”

王师傅告诉我,就像木匠要供奉鲁班一样,凡铁匠都要供奉太上老君,太上老君是铁匠的祖师爷。在过去,每逢农历五月二十日,铁匠们都要休假一天,聚会祭祀太上老君。我问王师傅,“太上老君是铁匠的祖师爷”从何说起?王师傅告诉我,听师傅的师傅讲,太上老君有一手打铁的好手艺,他锻打的农具经久耐用,锻打的兵器削铁如泥。有一天,一个人去向他讨教经验,只见他打铁的方法果然与众不同,他打铁不用铁砧,竟然把烧红的铁块,放在自己膝盖上锻打,他满不在乎,可把前来求教的人吓坏了!急忙问太上老君:“老师傅,你这般打铁,不怕把自己的皮肉烧焦吗?”太上老君哈哈一笑,答道:“有什么可怕的?烧红的铁块烫去我一层皮,我就打去它一千层皮。”最后,铁器打成了,太上老君的膝盖完好无损,地上却留下了厚厚一层铁皮。从此,铁匠们便把太上老君奉为祖师爷,并在炼铁炉上供奉太上老君的神像。不仅铁匠拜太上老君为祖师爷,那些铜匠、碗筷匠、磨刀匠、蹄铁匠等手艺人,也都拜太上老君为祖师爷。能拜太上老君为祖师爷的铁匠,在旧社会可是有一定的地位,比如四川的袍哥组织,铁匠可以加入,而理发师、洗脚工之流就不能加入。

铁匠曾是高收入人群

王师傅是土生土长的黄龙溪居民,膝下有一双女儿,大女儿王丽娟今年31岁,在镇上工作,小女儿向往都市文明,高中毕业后便去成都打工了。我问他当初为什么干上了打铁这一行,他的回答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一是为了“逃避”下乡当知青;二是打铁收入相当高。对于前者我能理解,对于后者我就有些不解了。我问王师傅打铁的收入究竟有多高?他不无自豪地回答道:“比双流县委书记的收入少一元钱。当时,县委书记每月工资七十元,我们打铁的每月收入可以达到六十九元。一个平头百姓,收入可不能超过县委书记啊!那时,猪肉价每斤六角八,大米每斤才八分二,每月收入近七十元,你说高不高?就是我们镇上的书记每月也才二十多元啊!”王师傅一边说,一边把左手伸向我:“你看这只‘英勒格’就是当时买的,都戴三十多年了,走时还相当准确。这表可不简单,要值一百多块钱呢!当时黄龙溪还没有一个人戴。”“你打铁挖了第一桶金后,就买了这么个玩意儿啊!”我对王师傅玩笑道。“当时需正值文革时期,但国家的政策好,为了鼓励铁匠们多生产支农产品,每生产销售一把锄头,还要补助我们八角钱呢。”王师傅感叹道,对当年的大腕生活颇有些留恋。

好日子总是短暂的。王师傅大腕般的铁匠生涯仅仅几年便烟消云散,风光不再。1975年夏天,因为营养严重不良,王师傅打铁时多次晕倒。打铁是个体力活,一个月才半斤肉,身体哪吃得消。

铁匠这碗饭可不好吃啊!这种原始的锻造工艺,虽然落后,但很实用;虽然简单,但并不易学。由于父亲是四类分子,因此,王师傅小学毕业便辍学了。为了“逃避”上山下乡当知青,王师傅16岁便进了黄龙溪铁木社,师从葛崇德师傅开始了他漫长而艰辛的打铁生涯。铁木社有二十多人,铁匠十多人,木匠七八人,以锻打农具为主。因此,铁匠铺里放眼望去尽是锄头、犁头、镰刀、柴刀、钉耙、铲子等农具。

铁匠像铁一样刚毅沉默

王师傅在铁木社学打铁,整整经过了三个月的试用期和三年的学徒才得以转正。刚开始随葛崇德师傅学艺时,王师傅只能站在旁边观看或拉拉风箱,仔细地观察师傅打铁时的每一个动作。外行人有所不知,打铁过程中铁匠师傅是不讲话的,他们像铁一样刚毅沉默,双目圆睁,牙关紧闭,通过不同的各自早已心领神会的手势传递要领,因此,王师傅只能自己琢磨领会每一个细节,牢记整个打铁过程。王师傅说,这是千百年来铁匠师傅们一代代传下来的规矩。

“王世旭,你小子想吃‘红烧肉’吗?给你一块‘红烧肉’尝尝。”葛师傅看到王师傅犯错误,就用火钳夹着一块烧得通红的铁块,伸到他的眼前;王师傅怕了,教训也就深刻了。葛师傅用这种颇有些类似于禅宗式的棒喝告诫王师傅,要想不吃苦头,就得刻苦学习技艺。严师出高徒。在这种严格得近乎苛刻的教育下,王师傅打铁的本领相当过硬。“葛师傅五年前(2005年)去逝了,哎,他老人家打了一辈子的铁,活了77岁。”

铁匠铺只要打铁,屋子里就很热,夏天更是热得要命。那时候不用说空调,就连电风扇也没有;因此,师傅在汗流浃背打铁时,作为徒弟的王师傅就在一旁给师傅不停地煽扇子。每天天一亮就开始劳动,要一直干到黄昏……回忆起自己少年时代充满酸甜苦辣的学艺时光,王师傅像打翻了五味瓶,分外感慨。

因为打铁需要一个特定的场所,也就是我们所说的铁匠铺,因此,一个乡村铁匠不可能像木匠、篾匠、弹花匠一样成为漂泊的匠人。曾几何时,成为一个木匠、篾匠或弹花匠,是无数乡村孩子的梦想。但想做一个铁匠的人从古至今却少之又少,它画地为牢的劳作方式,超负荷的体力付出,比做一个在田间地里躬耕的农民还要辛苦、劳累。由于打铁是体力活,在人们的想象中,铁匠的形象自然是高大的、威猛的,因为要把一只大铁锤抡得虎虎生风,需要出众的臂力与不凡的耐力。然而,我面前的王师傅并不高大。我见过的火井镇的老庾师傅甚至有些矮小,而平乐镇的王长寿师傅不仅矮小,而且还有些瘦弱。这一反差更让我对铁匠师傅充满了敬意。

打铁这活儿并不易学。一个乡村铁匠不仅要熟悉打铁的全部工序,还要懂得二十四个节气。“小满正栽秧。”这个季节你就该打镰刀、棍棍耙、刀刀耙等农具了;“寒露秋分霜降麦。”当点小麦、点胡豆的季节到来时,你就该打锄头、杵子了。此外,一个乡村铁匠还要了解当地的土质,土质的不同,对锄头宽窄、大小、重量的要求也不同。比如东山土质属大土,农具就要打得扎实一些。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由于市场对农具的需求日益减少,入不敷出的铁木社难以为继,濒临破产。出于对打铁的热爱,王师傅筹集数千元资金,一个人将单位买了下来,并收留了几个愿意继续打铁的兄弟。成了个体户的王师傅那些年过得挺不容易。为了扩大产品的销量,原本是坐商的他,成了跑摊匠。仁寿借田镇、彭山毛家渡、华阳古佛洞……哪里赶场,哪里就有王师傅的身影。农闲时节,打菜刀、铲子,批发给成都日杂公司,进一步扩大销路。

王师傅告诉我,铁木社后期,铁匠铺已并非完全是手工打铁,但这些年黄龙溪发展旅游业,说是机械化打铁噪音太大,有损古镇形象,王师傅迫不得已,只好把机器设备卖了,铁匠铺重又回到了手工打铁的原始状态。前两年,镇上还有两家铁匠铺,如今就我这一家了,而且,手下的弟兄早已离去,只剩我一个人光杆司令。说这话时,王师傅乐观的眼神流露出些许伤感。

传统铁匠手艺出路何在

午饭后,王师傅的临时助手樊师傅笑眯眯来到铁匠铺。开炉的时刻终于盼来了。王师傅走到炉前开始生火,樊师傅拉起了风箱。风进火炉,炉膛内火苗直蹿,仿佛一个舞者在尽情舞蹈。炉火熊熊燃烧,火光映红了王师傅的脸庞,也映红了樊师傅的脸庞。他们之间并无言语,但配合相当默契。只见王师傅把要锻打的铁器放在火炉中烧红,然后移到大铁砧上,并由他执掌主锤,甘当下手的樊师傅握大锤进行锻打。上手经验丰富,右手握小锤,左手握铁钳。凡打铁把钳手都是指挥者,小锤的轻重缓急起着无言的指挥作用。在整个锻打过程中,上手要凭目测不断地翻动铁料,使之将方铁打成圆铁棒,将粗铁棍打成细长铁棍。可以说在经验老道的铁匠手中,任何坚硬的铁块、铁锭都能变方、变圆、变长、变扁、变尖……

面对烧红的铁块,王师傅和樊师傅迅速进入状态,二人默然无语,大锤小锤你来我往, 锤起锤落。此情此景,不由得让人想起爱尔兰诗人希尼的那首著名的诗——《铁匠铺》。诗中写道:

我所认得的只是一扇通往黑暗的门。

门外,旧车轴和铁箍在生锈;

门内,被锤击的铁砧发出短促的鸣响,

还有火花,那不可预测的扇形尾巴

或者,一只新蹄铁在水中变硬,嘶嘶作声。

铁砧肯定在中央的某个位置,

竖起犄角,像独角兽那样,另一端是四方的,

固定着不可移动:一座祭台

在那儿,他为形状和音乐呈献自己,

也有时,他身系皮围裙,鼻孔里塞了绒毛,

斜倚着探身窗外,在回味,车灯成行的急流中

一次马蹄声的咭呱作响;

然后,嘟哝着回去,伴随一声声快扯重击

拉响风箱,将一块矿铁锻平。

希尼的这首《铁匠铺》在国内有多种汉语版本,这个版本是绿豆先生译的。

就像我在文章开头情不自禁的感叹一样,铁匠是乡村的魔法师,经过捡料、烧料、锻打、定型、抛钢、淬火、回火、泽油等工序,他们的手就能变幻出与传统生产方式相配套的农具,以及部分生活用品,比如菜刀、锅铲、刨刀、剪刀、门环、门插……对于这些工序,前七道工序是必须的,而最后一道工序——泽油,则并非必须,有的铁匠师傅会用,有的铁匠师傅则将它省去了。所谓泽油,即在锻好的铁器回火后,趁铁器尚保持相当的高温,迅速夹一块猪肉或猪皮,将猪肉或猪皮贴于器具反复摩擦,借铁器的高温将猪肉渗出的油涂抹在器具上。这不仅有助于提高器具的光洁度,也能使器具长时间闲置于铁匠铺无人问津而不致生锈。

打铁一直是一个苦行当,但曾几何时,在冷兵器时代,铁匠铺在国家首脑面前,却充当了类似于今天的“军工企业”,那时的铁匠师傅是何等的风光!想当年,全国首富卓王孙就是靠经营冶铁业致富的。如今,有哪一位年轻人愿意干这苦差事?有谁愿意参与其中的竞争?铁匠手艺面临后继乏人的尴尬局面。作家刘亮程在最新出版的《驴车上的龟兹》一书中写道,新疆库车有一个祖传十三代的铁匠世家,如今也“只剩下一个烟囱在冒烟了”了,且不知道还能够坚持多久。一个充满传奇的铁匠世家尚且如此难以为继,何况那些并无家族荣耀的铁匠。短短三五年内,火井镇的铁匠铺由三家变成了一家,黄龙溪的由两家变成了一家,这说明打铁这个古老的行业已日暮途穷,缺少活力。我们看到,无论是平乐镇王长寿师傅的“王氏铁匠铺”,还是黄龙溪王世旭师傅的“铁匠铺”,如今都已沦为古镇为了发展旅游业,而打造的文化景点。铁匠铺手工锻打铁器的工艺已沦为一种让人观赏的表演项目。传统的铁匠手艺,能由此而得到真正的传承吗?摄影/余茂智 安文刚)


席永君,生于1963年8月,八十年代初开始创作,新时期中国新诗重要流派——整体主义代表诗人。曾为《南方周末》等多家报刋专栏作家。诗作收入数十种选本。著有诗集《中国的风水》《下午的瓷》《春天的木牛流马》(即出)。主编《诗歌档案》《门里诗丛》《在爆炸的星空下<成都诗选>》《巴蜀先锋文库》《中国·羌》等文学丛书多卷。现居成都。《艺术村》MOOK创办人、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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