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 情

( 记我和王板哉先生的一段往事）

王板哉先生是扬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知名书画家，他在书画艺术上的造诣和声望在全国也是有口皆碑的。王老字'兆均'，一九0六年八月出生在山东日照涛雒镇北王家村，早年求学并于一九三三年考入国立北平艺术专科学校，因其聪颖好学，悟性极高，深得齐白石老先生的赏识和喜爱，并特为其治印'半憨'。一九三七年在北平举办个人画展，八十多幅作品就有六十余幅有齐白石题跋，一时间轰动了北平。后曾在郭沫若手下从事过宣传工作。解放那年在其表弟推荐下进入华东革命大学学习。五0年来扬州工作，并在省立扬州中学任国语老师，六二年调人扬州国画院走上了专业画家之路，成为国家一级画师并先后加入了中国美协和中国书协。
我和王老相识是在一九八一年。那时我因随父母下放八0年刚从农村调回扬州分配在扬州文物部门工作，八一年在扬州博物馆参加文物复制工作。王老是经常去博物馆所以能常见到他。初见王老只见其人身材魁梧，精神健硕，着装简朴，面带慈祥，一看便知是一位受人尊敬的老者。他谈笑自如，语言诙谐，平易近人，容易交流，丝毫没有知名画家的架子。第一次见面就感觉和王老相识已久似故人般(后同王老成为了忘年交)，因我父也是文化系统老人，谈及我父王老也是很熟识，文革前也为我父作过画，只可惜文革中被毁了。因这层关系我也时常去王老家里看望他。第一次见面王老就为我写了一幅字叮嘱我有时间去他家盖章。

王板哉先生是一位十分重感情的老人，在扬州这么多年由于工作原因很少能有机会回山东老家，后又因为年事渐高，交通很不方便也难成行，但他难以忘怀家乡的人和事。每每与他谈及家乡之事，王老都会流露出深深的眷念之情，有时他会凝思片刻，就好像他的思绪回到了他朝思暮想的故乡，每当此时我都很难开口深怕打断了老人的思绪 ，这时只有对王老有了更深的了解和敬重。所以王老作画时常落款'山左王板哉“，'客居扬州'等等字款 ，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家乡，没有忘记生他养他的那片土地。
王老是一位知名的书画家，当然家乡的父老乡亲，地方政府各级部门都时常来人扬州看望他，带一些家乡的土特产，而往往回去时都能得到王老的书画作品作为纪念，凡遇此事王老从不推诿，有些博物馆，纪念馆来他处索画索字王老都是认真准备，精心创作，按时交付，也从不收取报酬，家乡的事情他是乐意付出，他常说这也是为家乡做一些自己的贡献吧。我有好多次去王老家都看到他老家来人与他谈得很欢他问及家乡之事十分详细，老人的这种思乡情结都能在这一刻的言谈中得到缓解和释放。
巧的是八六年后我也调到国画院从事书画工作，和王老接触的机会就更多了，有时逢到礼拜天也常带王老到浴室洗澡，也带一些书画爱好者朋友去他家和他聊聊天，有什么事情也可帮他做做，单位里要用他的字画也是我去取，东关街的逸圃早期曾是扬州国画院的办公旧址，王老就居住在那里(后政府要收回逸圃王老迁到无线电二厂附近)。记得八九年的中秋前一天，那天下午我去王老家看望他，进得王老 的画室其实也就是他家的一个小客厅，那时的住房条件还不好，客厅里有一张饭桌上面铺着画毯，见王老正在作画，我就站在旁边静静的看其作画不想打搅他，王老看到我的到来很是高兴并和我攀谈起来，由于是快到中秋话题自然就是家人团圆，思乡之类的，谈到家乡他又叙说前不久山东日照又来人带了特产，还有家乡不知名的人慕名前来索画，还有一个纪念馆来请他捐画，他都一一处理完了。闲谈中似觉得王老心思沉重，带有丝丝忧郁和伤感，问及缘由原来是王老在中秋前夕思乡情切，再望望王老画案上所画之画，几支淡淡的黄色菊花，一壶清酒加上二支红红的螃蟹已让我感受到王老此刻的心境了，我适时叉开话题谈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王老随手在桌上拿出一封已写好的信请我去邮局寄出，信封上赫然写着他山东老家的地址，以前我也常帮王老寄信不用吩咐熟门熟路。当我从邮局回来时王老所作之画已题好了款字一首旧诗'西风紧，雁南飞i，霜凝露重，菊黄蟹肥，故乡千里欢饮一醉'。老人的乡情尽在画中流露，在诗里流淌。王老将此幅蟹菊图赠送于我留做纪念，我一直将它好好收藏，每当我欣赏此幅画作时就会在脑海中浮现出当时的情景。

王老在离世之前有一个愿望，即在扬州办一个个人画展再到老家展出，他一直在做着准备，有几次我到他家他拿出放在箱子里的一些画作给我看，说是为画展准备的，画院那里还有一些画，再画一些出来。我是学过装裱的，在文物部门经我装裱，修复的字画不计其数，经验还是很丰富的。王老请我为他装裱十幅画作，做为展览之用。我义不容辞亲自精心装裱送到他家里。王板哉先生是于一九九四年七月二十六日离开我们的，我在与他交往的这些年里艺术上受到了熏陶，做人方面也学到了不少的东西，王板哉先生的画品，人品都是上乘，令人景仰。王老的艺术成就也可说是自近代以来扬州第一人，诗书画俱佳，并得力于他深厚的国学功底，他书法得力于二王和二李(李北海，李复堂)，书法有'银钩铁画'之称，看他写字似不经意，却外柔内刚，笔笔挺拔到位，其作画也是得力于他的书法功底，他作画写字执笔很高随意点缀，其实早已意在笔先成竹在胸，观其作画写字也是一种享受。
明年即是王板哉先生逝世二十周年，写此文也是为了怀念王老，追思与之交往的那段难忘的经历，最后我用扬州画坛另一位巨匠李聖和挽王板哉联作为本文的结尾: '艺坛宗匠，白石传人，千古流传公不朽；画苑知交，平生故旧，连年凋谢我何堪。'


二0一三年十二月二日

王板哉先生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