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 李苒
作为长期生活在内陆的渔民后代，对大海的急切向往，用久旱盼甘霖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机会终于来了，随中石化漳州腾龙项目组来到漳州古雷镇工作，其地点正在海边。
中国再无第二处 肥蟹满地跑 海鱼随意抓——这才是真正的大海
踏上古雷已是夜间，草草洗漱便在海风细雨中沉沉睡去。
醒来已是大天亮。拉开厚重的窗帘放眼望去，立刻被眼前的景色惊呆，原来大海就在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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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匆匆胡乱穿了衣服便下楼冲向大海，跨上海沙堆砌的堤坝，一阵裹挟着细雨的腥风在海浪的助推下迎面扑来，把毫无防备的我推了一个趔趄。海浪轰鸣着争先恐后地涌向海滩，前赴后继，那气势、那声浪居然吓到了我，让我猫腰定立在沙坝上，裹足不敢前。放眼四望，除了愤怒的大海就是泣不成声的阴霾天空，不见渔船、不见人影，仿佛这世界就剩我一人。见惯了人头攒动，见惯了人山人海，哪处有水的地方不是下饺子，一下子不见人影反倒恐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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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海浪并不大，这里没有悬崖，没有峭壁，气势汹汹的大浪毫无阻碍地在平坦的沙滩上奔涌冲击，遇不到任何阻抗，反而一会儿就变得毫无脾气，乖乖地哪来哪去，退回到本属于它的地盘儿。但仿佛有什么未尽的心愿，仅仅过了几分钟，它就再次卷土重来，再次义无反顾地冲向消磨了它亿万次生命的滩涂。留下了什么？几乎没有，但它还是不问结果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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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去了几次，对大海的恐惧便无影无踪了，此前唯恐避之不及的如虎狼扑噬般的浪涌，打在身上原来如同少女芊芊玉手的轻抚，是如此的温柔惬意，脚下的沙滩平坦且坚实，并无此前担忧的下陷困厄。海滩上，海潮退去的滩涂充满生机，弹涂鱼困在水洼中慌不择路东躲西藏，虎落平阳的螃蟹此时依然不甘屈服，挥舞着两只大钳子对人示威，寄居蟹虽然背着栋大房子，但身手依然敏捷，那神功一定让奥运大力士们甘拜下风。最神奇的还要数海星，仪态万方，慢条斯理，稳如泰山。但只要你稍不注意，它就会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遁于无形，你永远看不到无腿的它是如何快速移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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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我满载而归，提来海水，铺上海沙，把这些小精灵们养在了玻璃缸里，每天一边办公一边时不时地看上一眼，如同看到了大海，真实舒心惬意无比。但仅仅3天，悲剧就发生了，小精灵们纷纷死去，如同约好了集体自杀以示对失去自由的抗议。换水了吗？从海里专门提来的海水，天天换，以保持新鲜。喂食了吗？细碎的肉丁、半截的虾头就摆在它们面前，它们罢宴拒食。尤其是那只怀孕的螃蟹，尾巴处拖着一坨鸡蛋黄，知道它马上就要分娩了，看她不吃东西，已经决定明天就送她重回大海，可是夜里它就离我而去，让我痛心不已。教训、教训，今后再也不能随意残害性命了，要带它们离开大海，最好还是先征得它们的同意，否则就毫无缘由地害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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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8月16日是阴历7月14日，我们中原有15的月亮16圆之说，不到16是看不到真正的满月的。但在这海上，7月14日，一轮明月早早就从东北方登上了湛蓝的天空，而此时的夕阳尚火红地依偎在晚霞的罗衾中，虽然倦意困顿，疲态尽显，但依然灿烂辉煌，如迟暮的美人，非但风韵犹存，细品味，尚风情万种，远非青涩少女之懵懂无知可比。夕阳渐渐隐退，明月愈显其娇柔妩媚。云蒸霞蔚，残阳的余晖将缠绕在嫦娥玉体的白纱尽情涂抹，一片紫霞，一片湛蓝，一片明净，一片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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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涛声也温柔了些许，海浪不再凶猛地扑向沙滩，而是轻轻蠕动着蜷曲着进退有序，如同美少妇蠕动在爱人身下的情不自禁，呻吟低沉而羞涩内敛。海中朦胧处一座突兀的山丘海岛若隐若现，在明月轻纱的欲盖弥彰中，悠显神秘莫测。海岛阴影处驶出一叶扁舟，舟上明灯高悬，阵阵雾气袭来，那明灯如同萤火虫般若明若暗盘桓流连。几位美少妇赤脚裸腿在沙滩上嬉闹，那清澈明亮高亢的女高音让我产生了林中夜莺的错觉。近看，原来她们在沙滩上挖蛤蜊，不大，像人的大拇指盖，但五颜六色煞是好看。细问，她们是附近化工厂的家属，来看老公，没见过大海，自然是稀奇无比，所以难免兴奋激动。看看她们塑料盆中半盆的蛤蜊都拇指盖大小，我怀疑能否塞满牙缝，少妇笑曰，煮汤，尝尝海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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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们有所不知，如果晚上出来，那收获可不止于此。半岛有４０公里的海岸线，绝大多数地方汽车是开不过去的，一向爱好摄影的我（更爱玩儿），岂能坐困于办公室天天看着大海而兀自慨叹。老婆要来探亲了，交通更成了当务之急，我真是佩服我自己的聪明才智，居然想起买一辆摩托车。想着老婆一定不会同意，还做好了打一正规的文字报告来说服老婆的打算。事实证明我的疑虑多余，老婆居然没容我说第二句话就爽快答应了。摩托到手，得心应手。40公里的海岸线让我跑了个无数遍，即使当地渔民也未必能有我这般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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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位有自助餐，每顿鱼虾海鲜是标配。但虽守着海边，海鲜却要从陆地的城镇运来，并不新鲜。而我的海鲜却是手到擒来，说出来真正让你们羡慕嫉妒恨。我的海滩白天可拣鱼晚上可捉蟹，回到办公室兼宿舍（可是套间耶）小电锅一煮，仅需少许放点盐，那鲜味儿即使搬上王母娘娘的宴席，也会被一众神仙们疯抢，罪过罪过，神仙们里面有没有戒荤的，如有，在下先在此道歉了。总之，吃惯了超市海鲜鱼虾的城市人是无法想象真正的新鲜海鲜的滋味有多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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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花了好几百块钱买了把强光手电派上了大用场。入夜，来到我的专属海滩（因为除了我们两人基本没人去，所以可以说是我的专属）强光灯一照，满海滩都是肥美的沙滩蟹。这家伙可不像你平时看到的那种饲养螃蟹，慢腾腾傲慢无比，沙滩蟹是短跑冠军，灯光一照，先是匍匐不动，等你接近时，突然启动，闪电般冲入海浪，让你无处寻踪。去了几次就看破了它的伎俩，先惊扰一下，尔后等在它逃生的必经线路上，然后一举擒获。但，它的大鳌可不是吃素的，一夹子下来，我的手指头就被夹下一块肉来，血流不止。但沙滩蟹的鲜味儿实在太诱人，隔三差五我们就在沙滩上跟它斗智斗勇，除了美味，乐趣也只能说是此生仅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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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捉蟹，还有拣鱼。另一处我的专属海滩的海峡对面是一处主航道，不时有超级货轮隆隆驶过，巨大的螺旋桨动辄将大鱼击晕，海流的原因，这些鱼绝不会漂到别处，我的专属沙滩大约３００米长，所有的死鱼、晕鱼必到此处集合，于是只要你去的时间合适，并且一定抢在那些不要命的海鸥们前面，那些昏昏沉沉毫无抵抗能力的鱼，就像超市的海鲜档一样都给你准备得妥妥当当，只是不需要花钱结账，也不用排队验货。要不说旅游是需要探险和发现精神呢？这半岛上并非没有人烟，海滩还是有人来游玩捡拾贝壳的，但发现和享用拣鱼待遇的却仅朕一人尔，不对还要加上老婆陛下（为了跟我匹配，就大方封个爵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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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除了有每天的潮起潮落外，还有每月的大潮与小潮。阴历23是大潮，海水直逼沙坝，此时的海浪气势一下子大了很多，发怒般的向海滩冲来，前浪气势汹汹扑过来被沙坝阻挡折回，气势尚未消散，后浪已急匆匆铺天盖地压了过来，两股浪头哄的一声撞在一起，击得珠崩玉碎地动山摇，那声音仿佛自天而降的炸雷直接冲入深渊冥府，把无数冤魂厉鬼压抑万年的哀嚎瞬间一下子释放出，沉重、震撼、铿锵呜咽，让人心悸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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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说，大海无风三尺浪，有风百丈高，无非是说，海浪是受到风的鼓动被动而起。依我看那是不了解大海，更是小看了大海。海因包容而深沉，因雄浑而稳重，因博大而矜持，因厚重而波澜不惊。所谓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该，麋鹿兴于右而目不瞬”之谓也。它不因百川汇入而稍显自满，不因挑逗骚扰而骤改容颜。风对海来说，只是它的吐纳之物，其兴、其勃、其狂、其暴，全凭大海的喜好。海龙王兴之所至醉里挑灯看剑，风便随声附和搔首弄姿借势起舞以媚君上；海霸王拍岸而起冲冠一怒，风自然狐假虎威借题发挥兴风作浪肆意而为；海公主秀榻旁醉眼迷离轻解罗纱酥胸坦露，风会很知趣地低眉顺目蹑手蹑脚屏声静气，不敢稍有骚扰。大海舒心时，琴瑟和鸣那是清风朗月，大海震怒时，拔剑起舞那是狂风骤雨，海何曾任由小风所任意摆布过？只有苍茫大海上可怜的叶叶扁舟，对风是又爱又怕，行船时不得不祈求它助一臂之力。而一旦被卷入惊涛骇浪，被那平日里看似道貌岸然、看似古道柔肠的家伙无情蹂躏时，也许只有倾其所有身家性命来贿赂它才能保以万一。这风俨然是神界的贪官污吏，既罪不可赦，又不可或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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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上一本挚爱且高雅的书，必须高雅，否则配不上以下我所描写的环境。这是一处并不远离人烟，但却恍若世外的神秘去处。在一处渔村的海边，忽见一片海边并不多见的高大水杉树，水杉在海岛上并不罕见，但由于风大的原因树都长得低矮且七扭八歪不成样子。而独有此处，树长得高大、粗壮、茂密、挺直 。树丛中一条不到两米宽的小路曲折蜿蜒，好像为休闲度假闲庭迈步专门修的道路，由于树极其茂密，十分有效地遮蔽了视线，不到尽头，实在不知前面是什么。阳光照不进来，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空气也随之凉爽起来，环境亦随之变得神秘起来。但仅仅一瞬间，豁然开朗，小道尽头居然隐藏着一座别墅，其造型并不雅致，一看原始用途就是为了办农家乐，但此时已是人去楼空。为了给台湾商人陈友浩办企业腾地方，此村已拆迁，村民被遣散。而此处小楼是否因藏在树丛中未被拆迁人员发现而得以幸存，未可知。上到小楼的二层平台上，还未看到大海就先听一声巨响，简直是振聋发聩，探头一看，原来大海就在脚下，海浪汹涌澎湃而来，遇到岸边礁石，两强相遇看谁先服软，咚的一声，大海头破血流，愣了下神，怒目切齿片刻便又卷土重来，那气势远胜前次，轰的一声，还是大海筋骨俱碎，血洒“疆场”，但，那副倔强不知为何如此不屈不挠，稍歇片刻，立即重整起鼓滚滚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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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意拿一把小藤椅，沏一壶明前茶，翻开精致、精装、精美的《约翰克里斯多夫》“江声从房后的悬崖下隆隆升起……”看着“江声”听着涛声，忘却了人间的是是非非，摒除了世俗的烦烦恼恼。人在书中，书在海中，海在茶中，茶在口中，口在胸中。“比天空更为广阔的是大海，比大海更为广阔的是人的胸怀。”仅在此处我了解了作家的意境，融入了作家的心灵。
大海的故事还有很多很多，傍晚的红霞红得耀眼，美的醉人，海鸟掠空而过，如同浴火涅槃的凤凰，升仙远去，令人恍惚是梦中的呓语还是现实的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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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的海轮灯火通明，点亮了半边海域，小小渔船在海浪中起起伏伏，跌跌宕宕，那是辛劳的渔民入夜也不肯休息，还在海浪中为生活而奔波。远看，天上繁星点点，海中点点繁星。童话世界无需到仙界寻找，只要心中童心未泯清澈无垢，大海就是童话，海浪就是神仙。
也许还要在海边生活很久，但这里不是家，这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终有一天要离去。说到离去，虽然还很遥远，但淡淡忧伤已经“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了，我已经想念她了。未曾分离却已思念，足见大海之无穷魅力。好了，就此为止，再说就显矫情了。仅以此文记录我在古雷海边的日日夜夜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