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肇昆：
眼界 思考力 词曲研究
李东升｜文
杜肇昆有一双极其睿智的眼睛，所到之处，总有其独特的思考，当年，30多年前，我们初次认识的时候，是在省城的两会上，我当时是驻会记者，他为我激情讲述的是着眼于盂县，关于县域经济发展的系列思考。
30年后，盂县举办《百年盂县诗歌》、《百年盂县散文》、《漾泉诗韵》作品座谈会，其主要举办单位之一，就是阳泉诗词曲学会。杜肇昆是阳泉诗词曲学会会长，也是《漾泉诗韵》的主编。会后，他与我聊天说，我们在这里看似谈论诗词，实际上是在以文化为内核讨论怎样推动县域经济的发展。
30年前，杜肇昆词《唐多令·滹沱河》云：“一水溪涛能多少？开发透，始丰酬。”意思是，希望有一天能充分发挥滹沱河潜能，发展北乡“水经济”；同期他的《望海潮·梁家寨雪夜温泉》云：“北乡石铜多，水长果盈野，岂止一热？应早开发，同南乡一样婀娜。”词中之意是盂县北乡有花椒、有柿子、有温泉、有山有水，资源丰富，开发得当，就能如有煤有铁的盂县南乡一样富裕。
30年后，作为原盂县县长，他仍然牵挂着盂县的发展。三本书座谈会后，他填写新词，跟过去的一些以盂县北乡相关联的旧词，一并整理，名为《盂县北乡词》，词的内容依然关乎盂县的经济、旅游和文化发展。
新词《早梅芳·北乡》云：“驾车百里路，十里一经纬。待何时，能览天下最?”他说，北乡啊，这个有山有水有深林的地方，行车百里，每十里就有一个美景，什么时候能开发成为天下最美的景点呢？
杜肇昆学的是工科，却喜欢用哲学、社会学的视角，思考问题。他是当代盂县少有的诗词曲皆通的县长诗人。尤以词曲见长。据杜肇昆透露，他近日完成的一本约30万字《散曲创作论要》，已交付出版社，估计年底前就能与读者见面。
杜肇昆诗词曲创作，内空上似有豪放之气，形式上又有婉约之风。我为他设定的推荐关键词有三个：眼界、思考力、词曲研究。
读与访
读杜肇昆的《北乡词》，说好读，也不好读，说不好读，也好读。
原因有几条，最重要的一条，我与他交往甚多，两人每次聊天都聊得很深，经济、社会、哲学、诗词、人物等等，事无巨细，一聊就是很长时间。
1994年也是4月的天气，杜肇昆时任盂县县长，我去采访他，访问的主题，不在古体诗词上，不在艺术上，而在经济的发展上。后来，我们多次回忆这次采访，应该说访问是成功的，对他，对我，都有特别的意义。
他说，回望盂县5年半的履职经历，感想感慨颇多。到盂县初，他就拟定了一个工作方向，这个方向，就是发展盂县县域经济。期间，他有机会升任更高的工作职位，但是为了这个县域规划的完成，他多次选择了坚守。
盂县，典型的太行山土薄石深山区，煤炭资源型专业城市。根据县域特点及周边区域特征，杜肇昆最早提出了着眼全局，旨在调整重型经济结构，发展县域生产力理念。
提出了“南煤北石，东铝西粮”四个小区发展战略：盂县南部以煤炭及铸铁、机械加工为主；北部以开采和加工石材为主；东部以开采和加工铝钒土为主；西部以生产粮食和食品深加工为主。明确了生产力布局方向，也有了重点投资的方向。
之后不久，杜肇昆又从环境治理方面，提出资源城市转型发展，旨在发展县域生态生产力的观念。30年后的今天，看这些思想，依然不落后，与现阶段，国家大政方针相吻合。
杜肇昆非常感恩这段生活。他说，到县区任县长，有完整的人财物自主权，有独立的发展空间，这一阶段，是他的工作生活的高光时刻。南水北调工程、二级公路、医院、大型农贸市场工程、商品房小区建设工程、旅游开发等，在他离任时都完成了。
杜肇昆喜欢哲学，喜欢文学。他总是把行政与文学，科学与社会，哲学与人生，把数学与诗词等“搅和”起来，以别样视角观察世界，观点独特而深刻。
杜肇昆退休后，集中精力研究古体诗词曲，出版了好几本专业书籍，在社会上，尤其是一些文科学院引起反响。
近山浓，远山淡，十里车望断。一展平川，垄直奔天岸。青杨纵横平野，仪仗田畔。连天处、山低树短。
桃花艳，铁牛隐隐去远，透疏林又见。七八村人，犁后量深浅。地膜百里过去，细雨点点。都道是、今又仓满。
这是杜肇昆30年前，描写“西粮”的《祝英台近·西烟川春播》。我说30年后，读30年前的词，回忆当年的生活与体验，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改变了很多。
杜肇昆说改变肯定是有的，我觉得看问题，观察问题的高度和角度，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以前看起来很复杂的事情，现在看起来简单了很多。
我笑着回应，有一点，没有变，那就是你诗人的气质。你现在说话的口气、表情与眼神，跟30年前并无两样。
孤松峰顶傲如鹰，悬岩犹欲飞空。万年沉睡始露容。但蕴精华久，终会展神通。
沟深水细林遮院，红墙绿瓦乐声。一厂化做户户兴。福因政策得，笑从石里生。
这是杜肇昆当年，关于“北石”所写的《临江仙·檀山沟》。
我问30年后，再看30年前的词作，有何感想？杜肇昆说，艺术首先是艺术，一定要源于生活，一定要有感而发，一定要讲究艺术上的审美与灵性。中国画论中，有“迁想妙得”说法。通常生活中，物我对峙，而在艺术中，应该物我一体。
作者创造一种身临其境的艺术世界，然后让读者走进去，这就是我们这个时代所说的“代入感”。杜肇昆说，他有这样一种体会，不管填词还是什么，只要你的作品，能给人一种天人合一的境界，这个作品就会很有冲击力。
村外老圃围紫蔷，一曲溪流绕嫩黄。野蝶不去恋旧香。
豆瓜垂低方满架，笑声未了已盈筐。拂叶童子捉迷藏。
这是杜肇昆关于庭院经济写过的《浣溪沙·菜园》。这些接近生活的小词，清新而浪漫地展现了农村生机盎然的图景，爱好者争相传抄。也反映了老杜当年对县域生产力实践效果的形象思考。
诗词通过书写生命经验和文化经验而得以完成。
我们的诗坛却有许多假象，一些以诗坛为江湖的人；一些装腔作势、引经据典，让人不知所云，卖弄学问的人；一些制作表层的现代感的伪写作者；一些以诗歌为游戏，为了写作而写作的人；一些混迹于此，根本不知诗为何物的人，等等。他们的确扰乱了当下的诗坛，因此，作为诗人应当保持自我清醒，自觉地反省，以保有不断前行的能力。
如果诗词的写作，都具备更开阔的视野与文化背景感，作品整体读来不再是一些散乱无章、零打碎敲的小片段，而是诗人都在一定的文化背景下，有意识地努力完善好自己，把一个生动而真实的人呈现给大家，形成自己独立的风格与形态，接近生活的本真，拒绝概念化，让真切的生命感知从你的作品中不断地显现出来，也许只有如此，才能让诗词永葆艺术的光辉。
我知道杜肇昆是个闲不住的人，三十年后，他为我展现了一系列成果，继《仇犹草词》出版之后，他又出版了一些与诗词相关的书籍，比如词学研究《填词探要》《历代词对句精粹》、韵学研究《诗词曲韵案》、楹联与诗词曲集《大汖之韵》、大数据与古典文学研究《大数据观察下的宋词与元曲》等等，社会反响极大，一些被国外图书馆收藏。
近期他的新书《散曲创作论要》，全书共十个章节，约30万字，已交付出版社，今年年底前就能出版发行。该书由门岿先生作序。书后附录他的《元散曲逻辑历史的可视化研究》一文。
杜肇昆80多岁了，依然笔耕不辍，我喜欢找机会跟他聊天，喜欢跟他谈论过去，谈论诗词，谈论县域生产力经济，喜欢他的哲学思维，也非常佩服他的预判思维和前瞻目光。
犹记得，他在经委工作时，研究质量；在标准局时则研究标准化；在科委工作时则研究科学史与自然辩证法；在盂县则研究县域生产力与实践；回市人大则研究法律；退休则研究古典文学。每到一处都硕果累累，发表很多文章。
他说，一个人的价值，在于创造，而创造在于思想。思想是一种产品，一种精神产品。小而言，正确的思想影响自己的成功和进步，错误的思想会葬送前途和失败；大而言，正确的思想影响人类进步，错误的思想则灾难全球。
杜肇昆：北乡词
唐多令滹沱河
庄里迎君头，峪口别难留。穿桥激石林中游。两岸青山夹相送，水悠悠，千古流。
桥长横雾丘，林疏隐绿洲。石痕尤报人间愁。一水溪涛“能”多少？开发透，始丰酬。
注：“能”，泛指能量、资源。
临江仙 檀山沟
檀山沟，丰储大理石．因开山取石，山村始富。
孤松峰顶傲如鹰，悬岩犹欲飞空。万年沉睡始露容。但蕴精华久，终会展神通。 沟深水细林遮院，红墙绿瓦乐声。一厂化做户户兴。福因政策得，笑从石里生。
南歌子 寺平安村
野鹿奔松里，空山脆鸟音。初晨淡雾鸡鸣深。九曲溪河、疏林静无尘。 小院明楼净，杨柳半遮身。滕枝蔓叶越墙门。村远隐见、山洞大桥墩。
西江月 王子村
石大沟深树密，村屋重叠坡悬。昨夜忽雨溪尚潺，牛草篱边摇犬。 石板斜铺巷窄，泥墙半露枝弯。书声渐闻谁家院？推门学童伏碾。
小重山 风雪榆林坪
榆林坪乡马圈、熊坪等偏僻山村，联合起来，以顽强意志，打通通往河北边境之路，成为典型。
朔风滚雪扑如鞭。危岩白尽染，冰封川。老松披絮吹半残。迷朦处，旗卷战犹酣。童叟呼相唤。车马人流涧，爆破烟。日日进尺越关山。几冬寒，坦途绕山湾。
望海潮 梁家寨雪夜温泉
鹅毛柳絮，长空乱舞，风卷梨花婆娑。西风极目，峰岩素裹，滹河如带无波。松雍抱白雪，柳荡扫如歌，林插寒坡。晚村烟倒，姑妇撑伞翁披蓑。 一川天地仙泽。热泉浴蒸腾，骨舒神脱。四海闻名，药泳相共，南北八方人博。北乡石铜多，水长果盈野，岂止一热？应早开发，同南乡一样婀娜。
注：此写为旧温泉
鹧鸪天 大汖温泉
山下流溪溪上山，青峦云雾细纱悬。天恩瑞雪春秋雨，地显神汤日月泉。 林中墅，楼外滩。池池清澈醉成仙。驱车已远三千里，犹梦蒸腾水溅烟。
淡黄柳 大汖古村
泥墙墨瓦，石板柴门路。古院层叠云望处。四障青山细雨，一寨炊烟半村雾。 晓风早，荷锄手招顾。碾出米，嫂姑互。渐窗灯点点天星佈。夜静听涛，角楼观瀑，千载朝朝暮暮。
满庭芳 骆驼道
骆驼道村，位梁家寨乡，古村驿站，明清驼队商帮经途，称北方茶马古道，今风韵犹存。
南望滹沱，长沟牛道，古村林隐重重。峭岩环抱，松老过涛声。石板石屋石碾，石阶径、蜿转西东。泻泉水，梨花涧岸，正北雁回程。 月圆缺但见：驼商群旅，树下歇亭。一壶酒，道说千里悲风。长路烟霞袖底，青峰下、云海杯中。夕阳晚，野兰依旧，不再古驼铃。
注：以上词为旧作，均已收录到《仇犹词草》（北岳文艺出版社 1998 年版）、《回望集》（山西人民出版社 2021 年版）两书中。
长生乐 石家塔
石家塔村曾是抗日战争时期盂县县委、县政府机关及县大队、县委机关报《新生报》等所在地，被人称“盂县小瑞金”。现旧址恢复和修缮一新，成红色教育基地。村容村貌亦焕然一新。
四野青山淡雾闲，林绕小村环。山溪一缕，戏闹窜岩间。板路石屋夹转，牵笑童顽。明月高挂，几处窗灯几家眠。 枪声弹雨，剑舞刀弦，红缨指路查栏。旗漫卷、扫尽野瘴寒。而今茶后知否，昨日血烽烟？
南歌子 登牛道岭
长水一川绿，夹山两岸青。驱车辗转万岩峰。盘绕羊肠云路，汗身惊。 骆驼道边树，牛道岭上风。商帮慢路尚闻铃。烟雨界碑望去，庙禅声。
注：道、岭二字，一字两用。南歌子有多体，尾句有 9 字体，4、5 字体，6、3 字体，此取后体。
早梅芳 北乡
北乡，是“盂县的香格里拉”，山高林密，丽水交横，四季别景，极具开发价值。抗战时期为晋察冀边区抗日根据地，有“梁家寨革命历史纪念馆”于此。
山外山，水绕水，满眼枫林醉。滹沱烟雨，蜿蜒奔流峭岩北。孤藏千载月，雾笼一湖美。驼铃经岁老，牛岭炮声卫。 水托山，山下水，汖字温塘汇。古村夕照，尚记沧桑院中泪。驾车百里路，十里一经纬。待何时，能览天下最?
注：此三首为新作，系 2023 年 3 月 16 日大汖温泉参加《百年盂县诗歌》《百年盂县散文》《漾泉诗韵——阳泉当代诗词曲联赋选编》座谈会后参观感作。发表在 2023 年 3 月 22 日网络有关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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