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的夜晚咋就这么亮———读张健新作《山村之夜》油画系列 王文杰

张健是一位丽水本土画家，是靠自学成长起来的画家，他从艺之路有些传奇。九十年代初，而立之年的他，凭借手中一本印象派画集，懵懵懂懂认识了一点西方油画，他一边临摹，一边搞起了创作。短短几年，他的多幅作品连续入选国展，深受业界关注，著名油画家全山石对此有好评，称赞他入门较晚，出道较快，是丽水画界的佼佼者。他说，手中有灯，就不怕走夜路，从他绘画的经历来看，这本画集就是他当年学习的指路灯，他喝得第一口奶至关重要，有了眼光，就有了高起点，也就有了大胆探索的勇气。他一个猛子下去，便义无反顾，矢志不渝走向绘画，就像一个殉道者。 我知道，一直以来张健是把绘画当作一项修行来对待的。这非常重要，因为绘画不只是一项技艺，技艺和匠作之工固然重要，而艺以载道，才是最终归趋。态度、观念、思想这些艺术的本体论层面的东西比方法论更重要，画什么比怎么画更重要，这才是绘画的根本和工夫。这就需要持之以恒的努力，更需要确立起自信。

张健一路走来，我多有关注。他早年学习国画，后来把中国画里的构图、笔法等元素融入油画，创作出别具一格的作品，并频频在重大展事中亮相，深受专业圈子里老师和同人的瞩目。之后，张健有很长一段时间处于孤独寂寞的状态，几乎与外界失联，只有很少的几位画友会偶尔与他通一通电话。此时，外来的观念和市场对丽水画坛带来不少冲击，他尚能保持警惕和定力。因为不去迎合市场，他的画较少受到藏家的注意和青睐，他却淡然处之。我记得他那时有一句豪言：我自己收藏自己的作品，不行吗？张健的态度很坚定，不迎合他人的眼光。所以，他的画能保持着泥土气息，保持着拙味，不媚俗、不甜腻。

这一段时间他被派驻到峰源乡这个莲都区最高处的山乡。他藉此一门精进去寻找绘画题材、主题和语言。然而，这时的他也遇见了瓶颈，张健的难题来自于绘画本身，他因色彩、构成、语言、媒介等等绘画语言的运用不畅多有困惑。这使他陷于茫然、徘徊，甚至开始质疑自己：这样下去到底行吗？画画非得要科班出身？难道专门画农村题材就落伍了吗？画室里的画堆成了山有价值吗？这些问题累加起来，使他感到一种空前的焦虑。甚至一度触及到了意志和自信的根基。在他情绪低沉的时间里，他的画面也出现一些沉闷的色彩，他有一度专门画山村夜色。灯火阑珊处不时地可以看到一个拉琴的老人和一条孤独的小狗。这大概是他此时此刻内心情绪的自然流露。

2014年，他在丽水美术馆举办了个人画展，承蒙信任，让我为他撰写前言。画展分两部分，一半是油画，一半是国画。画的都是山村景色和父老乡亲的肖像。在研讨会上，大家对张健的努力、刻苦、勤奋及对绘画的虔诚态度都给予了充分肯定。他自己也述说了创作历程中的酸甜苦辣，说到动情处竟至哽咽。可见绘画对他而言是沉甸甸的生命中的另一半。我颇为他的绘画精神感动，同时觉得画家的情绪和节奏都应该更放松一些才是。作为朋友我就直白地把这个想法和信息传递给了他。

看来在绘画上，光是“冥思”也解决不了问题，只有打通“本体”与“方法”的任督二脉才行。忽然有一天，沉重的、有些抑郁的他，扔掉画笔，开始走出去散心。过去，他曾来到九华山等佛教胜地，去拜谒古寺，结交高僧，对话交流，谈玄说道，却并未有多大的启迪。而今，他再次走进大自然，面对大山大水，在一棵大樟树下终于打开了心结，豁然开悟。“根有多深，枝叶就有多繁茂”。根是因，是体；叶是果，是用；依体起用，大体为宗；修因证果，大用乃彰。他告诉自己：看破，放下，自在-----对于绘画，对于他的挚爱的事业，也不可太过执着。态度一转，心底明亮。他想起多年前在一个寺庙牌坊上的一块题匾，内容是：不向外求，于是他开始“向内行走”。向内行走就是复归本来，就是寻根。而后自然会如如展现一枝一叶的春天、一枝一叶的世界------

当张健把他最近的画发给我看，我吃了一惊。惊讶于他画作的转变和突破，有一种明丽而神秘之感，有一种解域和超越之感。 画的还是山村之夜，却因心中雾霾荡然扫去，而本心朗现，画面自然变得靓丽、透明，不再有过去曾有过的一种沉闷的黑气。看着张健这批色光交织的《山村夜色》系列作品。我的耳畔竟响起一首多年前张黎作词的歌曲：星星还是那颗星星月亮也还是那个月亮山也还是那座山哟梁也还是那道梁碾子是碾子缸是缸-------星星咋不象那颗星星哟月亮也不象那个月亮河也不是那条河哟房也不是那座房麻油灯呵断了油山村的夜晚咋就这么亮--------

张健个展之后，明确起“向内行走”的方向。他悟到了绘画三昧，只有向内行走，才能遇到自己，只有遇到自己，才能发现外边世界。这是一种绘画的良性循环，这也是绘画内外和合的不二法门。“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在绘画中内即是外，外即是内。就如《心经》所说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内外色空都不过是一种缘起。

张健对山村夜晚的题材还是情有独钟。但他的画面中的星星已不像那颗星星，月亮也不是那个月亮-------。画面已是风清月朗，光成了主角。山村的夜晚咋就这么亮？！我想应该从他内心中去找答案。 张健印证了“画山是山——画山不是山——画山还是山”的三段论，正是因为他“向内行走”，他发现了一颗本然之心，有了心的观照，眼前的一切景致都一时明丽起来-------

张健简介 1963年出生，浙江丽水人，群文研究员。1990年开始自习绘画。主要油画作品入展:.1991中国西湖艺术节1992中国油画艺术展1993中国油画年展1994第八届全国美展1997年由上海三联书店出版《中国美术家丛书》个人画册；2001中国油画艺术大展2002《纪念延安讲话》60周年全国美展2007中国第四届西部大地情全国美展作品数十次在省级美展中获奖，被中国美协、上海美术馆、浙江美协等送往美国、日本、新加坡、印尼等国外展出并被收藏。2010年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出版张健专著《画意散谈》； 2012年中国书画出版社出版《张健油画写生作品集》；2013年中国文联出版《衣食父母百位农民肖像画集》等五本个人画集。作品和画论发表于《美术》、《中国油画》、《美术报》等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