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博禁止出境文物（六）大汶口文化象牙梳

这件顶级国宝，新石器时代大汶口文化象牙梳，陈列在古代中国新石器时代展厅后段，跟网纹船形壶并排展放，也是不很起眼。不过它可是迄今为止史前时代保存最完好的梳子，也是我国历史上最早的象牙雕刻精品之一，而且也被称为最早的八卦。

大汶口文化也是中国新石器时代的一支重要的考古学文化，核心在以渤海和泰山命名的海岱地区，也就是黄河下游的山东地区，外围向南到达江苏的淮北，向北到达辽宁的渤海沿岸，向西到达河南东部，文化影响甚至达到陕西地区。特别要说，网上关于这件文物的介绍，都说它收藏在山东，有说在山东博物馆，有说在山东省考古研究所，不过起码从2011年国家博物馆新馆开放，它就收藏在北京国家博物馆，并于2013年列入第三批禁止出境文物名录。

因为山东半岛特殊的地理位置，大汶口文化是中国众多新石器时代文化里少有的发展脉落和文化性质比较清晰的，现在一般认为发源于七八千年前新石器时代早期的北辛文化，主要兴盛在距今约4500到6500年前，延续了约2000年，与中原的仰韶文化基本同步和相互影响，与北方的红山文化和南方的良渚文化也有过交流，是后来龙山文化的源头。大汶口文化非常重要，因为它经科学考古被分为承接关系紧密又清晰的早中晚三期，通过观察这三期墓葬的演变，可以清楚看到史前私有制的产生和发展，以及集团内部成员关系由平等到不平等的转变，这在几十年前是非常重要的，当然现在对于中华文明探源也很重要。此外，在大汶口文化的陶器上，出现了象形色彩明显和有明确意义的刻符，被认为是中国文字的雏形。大汶口文化的确定和命名，就来自这件禁止出境文物的出土地。

1959年，为配合修建京沪铁路，在山东泰安大汶河岸的宁阳县大汶口镇堡头村进行了抢救性考古发掘，发现了一批年代久远的墓葬和随葬品。最初因为这些遗址与龙山文化很相近，所以归入了龙山文化，直到1962年在离大汶口不远的曲阜发掘了西夏侯遗址，发现了这种文化被压在龙山文化地层之下，才确立这是一种比龙山文化更古老的文化，根据考古学的小地名命名法，于1964年以大汶口镇命名为大汶口文化。

大汶口遗址先后在上世纪50年代和70年代经过三次发掘，出土了大量陶、石、玉、骨、象牙等质料的生产工具、生活用具和装饰品，特别是1959的发掘中出土了两件象牙梳，引起广泛关注。

一件出土于M10号墓，属于大汶口文化晚期，墓主可能是一位老年女性，墓中出土了100多件器物，是遗址中随葬品最丰富的墓，其中有一件象牙梳，但可惜已经残破，只能看到梳背上有一个圆孔和残存的三齿。

很凑巧，在10号墓旁边又发现了M26号墓，而且M10打破了M26，说明M26的年代要比M10早，属于大汶口文化中期。墓主人是成年人，性别未做鉴定，墓中出土了60多件器物，其中一件象牙梳保存完好，而且雕刻图案异常精美，一下子就让整个发掘工作闪亮起来。

考古发现，中国的梳子最早在6000多年前的新石器时代就已经出现，现在全国范围共发现了18件史前时期的梳子，主要是骨质，只有5件象牙质地。此外，还在太湖流域发现很多良渚文化的玉梳背，可能当时以木竹或骨牙做的梳齿被南方的酸性土壤侵蚀掉了，只有玉质的梳背保存下来。这些史前梳子里，还要以大汶口文化M26的象牙梳最精美，它是迄今为止史前时期保存最为完好的梳子，也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一件象牙镂孔工艺品。

象牙梳长16.2厘米，宽6.1到8厘米，用象牙制成，整体为竖长方形，截面呈弧状。上部为稍厚的梳背，最上的顶端刻四豁口，下面开有三个圆孔，再下面采用镂雕技术雕出由三道平行条孔组成的S形，S形两端缺口处各以两个三道平行条孔封闭起来，整体形成8字形的旋纹图案。旋纹内填两个T字形的图案，倾斜角度相同，只是方向相对。旋纹左右两侧刻出对称的三个条孔，上方刻有一道条孔，构成了一个长方形的装饰画面。国家博物馆的说明牌上称为镂雕旋纹象牙梳，高明地回避了是S还是8的争论。

象牙梳的下部是梳齿，约占全梳的三分之一，与梳背之间有一道扁平条状的凸棱。算上两边的边齿，一共有17个梳齿，不算两个边齿就是15齿，梳齿分布细密均匀，齿端略薄，可见做工非常精细。

这里有一个问题，网上的资料都说有16个梳齿，因此也称为十六齿象牙梳。为此我曾以为还有一件象牙梳，不过确定就是同一件，所以数了几遍梳子齿，确定是17个，想来可能是最初写资料的人写有16个齿缝，后来传成16个齿了。

无论是15、16还是17，能在几千年前就在象牙上镂出这么细密的梳齿，足以反映大汶口的雕刻艺术水平已达到相当高的程度。

这把象牙梳材质是珍贵的象牙，又雕刻非常精致，现在都是珍品，几千年前更不是常人所能有的。也确实，出土象牙梳的墓里随葬品非常丰富，而同时期的一些墓却很寒酸，说明当时已经产生了贫富和阶级分化，象牙梳的主人应该是氏族部落中的重要人物。

此外，这件象牙梳是在墓主人的头部发现，这与其他新石器时代梳子的出土情况相同，当年这些梳子应该都是插在主人的头发上的。而通过分析这些梳子，认为早期梳子的实用性更强，后来梳子的齿都非常密，并不利于梳发，而且梳背要远大于梳齿，上面还有精美的装饰，因此认为此时的梳子已经成为一种重要的头饰或标识，有的上面可能还装饰有更复杂的装饰，特别是良渚文化的神人像的大头冠，就被认为可能是一种大型梳饰，更有认为后世的冠冤也是源流于此。

上世纪80年代后，气功和特异功能流行，90年代后国学开始兴起，于是古老的八卦和据说能解释一切的《易经》都成为了显学，这件象牙梳也跟着热闹起来，梳背上的旋纹图案与八卦太极图联系上，这件精美的象牙梳被认为暗含八卦玄机，上面刻画的是原始的八卦符号，还有人提出这件象牙梳将“易学源于商周之说”提前了两千年。也确实，梳身雕刻的S形或8字形图案颇像传世的太极八卦图，所以有研究者提出梳子上刻画的图案就是原始的八卦符号：象牙梳上的三个圆孔象征着日月星三光，“S”形和其中的“T”形视为阴阳鱼太极图的祖形，而那两个T，一个“—|”形释为上，另一个“|—”形释为下，正好代表乾与坤，有天地之意。

如同对易经有多种诠释一样，关于象牙梳上的旋纹也有多种看法。认为与原始八卦相关的人，还认为梳子的主人是一位精通推算的巫师，更有的说之所以把八卦刻在梳子上，是为了可以插在头上，需要时马上可以用于推算。不过也有认为，八卦是原始人类的一种语言符号，是文字发明前的图画记录系统，至于推算或是算命，那都是后世层累出的内容。另外，中国古代传说中一直说伏羲始做八卦，现在甘肃天水认为是伏羲的故乡。文献和传说中，山东地区的远古族属一直认为是东夷人，而通过对中国远古梳子的考古研究，现在所知梳子最早在山东地区出现，后来传到各地。那八卦到底是伏羲还是东夷人发明的呢？看来，还有太多八卦需要去探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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