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再读的20年前的短章六篇

渐新堂

       按语  世纪之交，深圳充满着无数的期待，也产生了很多的富有鲜活力度的短小精悍的文字。为了训练高三学生的现代文阅读能力，当时从深圳商报晚报上收集了一些文字作为基本阅读训练素材。一方面扩展视野，了解社会，明白时代，另一方面，也提升现代文尤其是时文的阅读解题能力。

       今天重温这些短章，仍然能够感受到当时改革开放热土的一些充满活力富有感召的文字的力量，在不断勃发，不断浸润渐染着青年学生的心灵。

       重新贴出来，就是要引起对那个充满热血时代的回忆与礼拜。

1 进城曲

关山客

       火车一趟又一趟，捎来远方更年轻的农村孩子，然后把他们放在人来人往的城市劳动力市场。

       站在帝王观光层，俯视着万家灯火，你再有想象力，也难以把握这个城市深处，有多少农村来的亲壮年正在加班，有多少农家妹子正在写信，有多少迅速“脱胎换骨”的农家少年正在歌厅里卡拉ok。

       你说你可以估计。那么你是否想象，这一夜，在中国，有多少村庄，村庄里有多少父母，要坚持看完中央电视台关于深圳的天气预报，才起身去收拾碗筷？

      你无法回答。中国是个农业大国，有8亿农民。从地域上讲，中国人栖身之所还是农村这块“广阔天地”，但大部分人关注的目光已经投向城市。

       巨变在进行中：中国人生活的主舞台现在已放在城市。进城，进城，进城，这是一首大多数中国人正在唱的流行曲。有的是很想唱，有的是唱不好，有的是不得不唱。

       有人在议论城乡结合的观念碰撞，有人在探讨民工进城的权利平等，有人在研究大量人口迁移后的乡村空壳化。而我从小处入手，把眼光投向外来工的生存弱势。

       我认为，一个初闯城市码头的农村青年，最大的弱势就是信息、知识、技能弱势：难以了解城市的游戏规则，没有一技之长融入生产线，没有经验，屡屡上当。这几天，工作室热线电话里，不停有农村青年小心翼翼地问：昨天，我交了一笔介绍费，是不是假的？而我只能无奈的说出五个字：肯定是假的。

      经历了种种困苦后，许多农村青年最后在心理上与城市格格不入，丧失上进念头。

       一个城市的整体发展，不肯能有对个体的倾向性的怜悯。进城，进城，要唱好这支进城曲，就要改变自身的弱势。

       而最最关键的是，在等待城市这一方温情磨合的同时，要告诉自己：求人不如求己，要努力再努力，学习再学习，提高再提高！

2 换位思考

李跃

       在报上读到了这样一则创意：近日，南航深圳公司8名“空姐”与广深铁路公司8名“铁姐”来了个角色互换，分别体验了在列车上和飞机上服务的酸甜苦辣，并切身感受到了彼此工作的不易。据称，此举旨在交流经验与提高服务质量。

      恰好又读到某媒体记者客串商场营业员的消息，不禁对类似这样的举动心有戚戚焉。是的，我想原本生活与世界是无限宽广的，但是囿于技能与兴趣等等的限制，人也许一辈子都只能沿某种既定的轨道运行，在某种特定的职业领域内一点点支付自己的生命。随着社会分工的越来越细，这种趋势还会变得越来越明显。想来这其实是一件多么遗憾的事情，人生本是不断体验的过程，本是一次别样的旅行，如果我们穿越一个又一个生命驿站，眼前出现的总是重复的模式化的风景，那该是多么乏味啊。而上述角色切换的做法正可以满足我们探寻远方景致的冲动。

      但这并不是这种换位体验所引申的全部意义所在，也不是它所引申出的全部意义所在，也不是它所给予我们的全部启示所在。这种体验必将带来换位思考，而且思考远比体验更重要。比方说，“空姐”与“铁姐”的临时身份切换，会不会使她们因此而对自身及对方有了一种更清晰的认识？那位媒体记者的临时商场营业员生涯，会不会使其对这样一个群体的生存状态有了一种更深刻的体会？我们知道，体验总是未条件所限的，而思考的根须却可以无限蔓延。今天，整个社会已越来越像一台精密的机器，我们就是置身其中的无数个小小齿轮。当这台机器高速运转时，齿轮与齿轮之间的偶尔摩擦在所难免，如果我们彼此都能从对方的角度出发，多一份包容与理解，多一点体谅与信任，及时调整自己的运行姿势，那么就有不可避免更大摩擦的发生。

      本文愿意在这里顺便指出，这个转型时期的社会已出现了一个越来越庞大的弱势群体，他们的生存环境是不能被我们所忽视的，因此所谓换位思考应该更多地或者说更迫切的是我们对他们的换位思考，真真切切地想他们之所想，急他们之所急，将他们的命运当成我们每个人的命运，将他们的希望当成我们每个人的希望。惟其如此，我们那个共同小康的理想才有可能早日降临。

3 节日的脸谱

李跃

      一个江西老太太，为不知如何在即将到来的清明节祭奠已故的丈夫而发愁：她希望这一天到墓地里去烧点纸钱，儿子却打算就在街上摆点祭品算了，孙女则建议到网上设一个相关主页，来个网上祭奠。老太太左右为难，只好登报求助，听听大家的意见。

      这样一则消息，当然可以令一些人从中挖掘出诸如时代进步观念更新之类的命题，甚至将其视为一种绝好的易俗标本。本文无意就这方面妄加评论，或者具体说，在我看来，形式并不是最重要的，我们也不能阻止历史流传下来的风俗礼仪被当今电子时代所悄悄删改，重要的是，我们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隐藏着古人生命密码的这样一个传统节日。

      传统节日是古老农业中国的脸谱，是深植于这块土地之中的文化根须。而事实上，随着现代化进程的加快，尤其是随着近些年外来节日在国内的陆续登陆并推进，传统节日已日益处于步步退守的境地。诸如寒食节之类的传统节日早退出大众的视线了，留下的几个屈指可数的节日也有日渐失宠的趋势。

      还是说说清明吧，它是一个节气，又是一个节日，我一时想不起它的由来，但我知道，它是我们为死者而设的节日，是我们能够给死者的一份时间礼物。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这样一个充盈着淡淡忧伤的诗意的氛围，确是适宜我们萌生并且寄托幽幽情思的。其实，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面临的就是一个不断与亲人及朋友告别的过程，这是我们能每个人都无法更改的命运定数，所以我们才选择在春天，在这样一个烟雨迷蒙的日子里，对故去的他们表达我们的思念，并从他们身上汲取继续与世俗周旋的力量与勇气。有时候，我们也是为死者而活着的。我们随后当然也会很快陷入到工资职称之类的琐碎而具体的事务中去，但是，这样一种缅怀与追思，这样一种逆时空河流而上的文化仪式，将会使我们收获更多的关于生的思考。

       我们已经创造太多满足于我们各种享受需求的节日了，但愿清明这样一个能让我们止住匆忙脚步的节日不致淹没其中，并从而也像那些消失了的传统节日一样归隐到历史的幕后。目前，有政协委员建议清明放假一天，我相信这样的建议是有着其不可低估的意义的。

4 水之感恩

李跃

       昨日本报一则消息说，我市洗车一年洗掉一个西丽水库。这是一个令人瞠目的事实。报纸上说，本月22日至28日是第16个中国水周，比起时下众多的文化周彩票周科技周等等活动来，它似乎并不能引起大众更多的关注，然而，它所蕴含的深层寓意及其本身所展现的危情现实却不能被我们轻易忽略。

      水是生命之源。一部人类文明史其实就是一部河流流域文明史。临水而居，直到今天，人类也不得不遵从大自然的这一安排，几乎所有的城市都像一枚枚果实结在河流这根巨大的青藤的周围。而一旦青藤枯萎了，失去水分来源的果实也就难逃风化的命运，历史上的那些诸如古楼兰之类的遗城废址，即是这样一条写在大地上的令人触目惊心的注释。

      谁会成为下一个古楼兰呢？报载，全球已出现了较严重的水危机，作为世界上用水量最大的国家，中国的大部分城市也面临缺水的局面。其原因已是浪费，据试验：一个水龙头若以每秒滴一滴水的速度计，一年可滴走360吨，而一个城市会有多少个滴水的水龙头呢？二是污染，不少城市的河流可远观而不可近闻。具体到深圳，情形也同样不容乐观。据介绍，深圳是我国7个最严重缺水城市之一，但每年浪费的水量超过1亿吨；最近结束的全市河道堤防普查发现，全市310条河流——这可是城市的血脉所在——已有217条河流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污染。我们还从报上得知，宝安、龙岗两部分村镇已出现引用淡水不足的问题。我们似乎已习惯了排队，排队买彩票排队办理签证甚至排队观看一场电影，但是试想过排队等取饮用水的心情吗？难道真如富兰克林所说，只要水井不枯，人类就不会真正明白水的价值？

       记得几年前有一个颇为流行的环保宣传语，意思是如果人类再不注意珍惜水，地球上的最后一滴水将是人类的眼泪，听起来令人悚然心惊。确实，水是珍贵的，一滴水维系着我们每一个人的命运，我们应该对它抱以更多的感恩的心。

5 大地盆景

李跃

      时下，作为一种装饰或点缀，人们往往习惯于在客厅或阳台摆上那么几样盆景，以给居室增添几分绿意。平日里浇水剪枝，精心呵护对其倾注了极大热情，将其当成自然的延伸。而与此相对应的是，那些不能容纳于斗室之内的大地的真正盆景却没能更多地进入他们的视野，比如一株古树。

      据报道，历时一年多，动用3200多人参与的广东古树名木普查建档工作于日前结束，共发现古树名木23179株（群），其中有24种属珍稀濒危植物。据了解，有关部门将在此基础上对部分古树名木进行全球卫星定位，以便能及时管理。

      这则消息也许并不能为太多的人所留意。然而，至少在我看来，这样一份普查的意义是可以也应该进一步放大的。古树是一个地方自然地理与人文历史的积淀，是绿色文物，是活的化石，当然也还是社会变迁的默默旁观者。岭南自古多深山大泽，漫长的世纪里，它从一片蛮荒之地逐渐演变成了一方充满勃勃生机的热土，这巨大的反差中蕴含着多少历史的沧桑呢？古树几乎是其惟一的活的见证。以前有人拍了一幅颇有深意的图片，将深圳帝王大厦与一株千年古榕相邻而立的情形纳入镜头，这出现在同一时空下的时代标志与历史标本确实给我们带来了无限想象的空间。是的，一株古树便会轻而易举地使这座年轻的城市平添几分厚重感。

      不知道历经岁月洗礼，深圳还剩下多少硕果仅存的古树名木，也许我们惟一能做的，就是让心灵尽可能的走近它们，向这些植物中的长者献上更多的敬意。都说人非草木，但是，人的一生与其又不是何等相似呢？从发芽、抽枝到结果、落叶，这也不就是我们生命过程的真实写照吗？所谓记忆，所谓历史，不就是那满地的落叶吗？不知道这样的联想会不会使我们多出几分对古树的认同感与亲切感。人类已经侵占了它们的地盘，打扰了它们的生活，对这些生命中的寿星，我们是不是应该施以更多的人文关怀呢？时下不少城市为了绿化的需要，热衷于不惜重金将大山深处的古树迁居到城市，然而古树由于年事已高，往往禁不住如此的伤筋动骨而无法存活。想一想它们成功地躲过了一次又一次天灾人祸却最终无奈地从我们手上消失，这是一种多么令人痛心的现实。

      让我们一起来关爱古树吧，因为它比我们的记忆更久远，比我们的哲学更深沉，或者说它将使我们的记忆变得更久远，使我们的哲学变得更深沉。

6 简单是金

肖汝

       过简单生活为许多人所推崇，有人说，简单生活就是一种新的生活态度与思考方式。

       其实对一些每天都必须面对柴米油盐的普通家庭而言，简单生活就是最方便简朴的世俗生活，这种生活方式最大的好处是费用的削减。当然，这种费用不仅指财力，还包括时间、精力和种种物质生活的成本，比如说，看病的成本，为缴纳水电煤气费等琐碎事情付出的精力等等，这些成本在一定意义上影响着人们的生活质量。

       在今年我市“两会”期间，就有政协委员对病历和各种缴费存折的改革提出建议。现在谁家没有十本八本缴费存折，各种烦恼也随之而来。有时分不清哪一本是交什么费的，有时担心没有及时存款，收费单位划不到钱而受到处罚，所以许多人想把这些存折整合在一个存折里。但就是这么件简单的事手续之繁琐让人大吃一惊，既要找原始凭证，还要到各个单位去排队办手续，没有十天八天是办不完的。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所花费的时间和精力的成本，有谁算的清？所以，有政协委员提出，能否由政府出面协调，通过各单位共同研究，简化、统一变更手续，让市民做到心中有数，不再浪费无谓的时间。

       同样的事情还有看病。每到一家医院看病，人们都得买一个病历本，长年累月，家里的病历本就有一二十本了。在今年“两会”上，就有人提出，能否将病人所有资料包括CT等影像结果集中到一张IC卡上，如此，在方便患者的同时，还能为医疗管理部门、保险机构提供资料。

       两件事情，都是为了简单。这些事看起来虽小，但它确确实实影响到人们的生活，如能办好，也体现了政府以民为本执政为民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