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人物谈 | 王导之五：门阀政治的平稳过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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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门阀政治的平稳过渡

除了身体力行，为门阀政治探路之外，王导还思考并成功实践了门阀政治的衔接问题。

随着以王导为代表的东晋门阀政治“王与马共天下”格局的成功实施， 王导在朝廷的特殊位置也引起其他门阀士族人士的关注，垂涎，甚至是取而代之的欲望。他们有的干脆打算把司马睿和王导这一对黄金搭档一起推翻，自立为王，如王敦和苏峻的叛乱。也有的只是瞄上王导这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特殊地位，意在置换王导，比如庾亮。

如果把“王与马共天下”解读成为门阀政治的基本模式的话，西晋末年东海王司马越与王衍的搭档算作这种模式的序曲，东晋晋元帝司马睿与王导的搭档则是第一代首创者，那么晋成帝与庾亮的搭档就应该算是第二代了。因为庾亮具有特殊的身份和地位。庾亮所在的颍川庾氏也是门阀大族，他不仅与晋明帝司马绍是布衣之交，而且还在司马绍身为太子的时候，就已经娶庾亮的妹妹庾文君为妃。司马绍即位后，立庾文君为皇后，庾亮也就升格成为国舅身份的外戚。司马绍去世之后，继位的晋成帝司马衍只有五岁，庾文君以太后临朝决事。而事实上的决事人则为庾亮。

这样的重量级权力家族和权力源对王导来说的确是一个严重的威胁和挑战。从魏晋南北朝多次朝廷的政治格斗情况看，庾亮对王导的权力挑战演化为一场政治甚至军事流血冲突，完全是大概率的可能。但王导以他过人的智慧和使命感，没有完全陷入个人和家族利益的考量，而是从国家的利益出发，理性掌控，顺利完成了东晋王朝门阀政治的平稳过渡。

庾亮刚刚发力，对王导的权力发起冲击挑战的时候，王导也有过反感、抵触乃至不屑：
庾公权重，足倾王公。庾在石头，王在冶城坐，大风扬尘。王以扇拂尘，曰:“元规尘污人。"（《世说新语．轻诋》）
但王导就是王导，吐槽之后，他不是想到如何反击，而是从大局出发，海量为宽:
有往来者云：庾公有东下意。或谓王公：“可潜稍严，以备不虞。”王公曰：“我与元规虽俱王臣，本怀布衣之好。若其欲来，吾角巾径还乌衣，何所稍严。”（《世说新语·雅量》）
面对庾亮咄咄逼人的气势，王导心怀坦荡，以柔克刚，竟然化解此次危机。据本条刘孝标注引《中兴书》：“于是风尘自消，内外缉穆。”
除了避免冲突，王导不仅主动向庾亮示好，而且还在之前执行宽纵江东大族政策的基础上，进一步简化政务，主动把权力重心让给庾亮：
丞相尝夏月至石头看庾公。庾公正料事，丞相云：“暑，可小简之。”庾公曰：“公之遗事，天下亦未以为允！” （《世说新语·政事》）
丞相末年，略不复省事，正封箓诺之。自叹曰：“人言我愦愦，后人当思此愦愦。”（《世说新语·政事》）

“封箓诺之”意思人签字画圈儿，表示文件已阅，但没有提出任何具体意见。“愦愦”则是无所事事，工作不作为的意思。庾亮说王导“遗事”，也是指责他无所作为的意思。殊不知，王导正是以自己工作散懒的方式为庾亮让路。这一点，当时包括庾亮在内的世人，均为能理解。这就是王导那句话的意思：今天你们不会理解我不作为的意义，但后人会理解明白的。王导就是这样的良苦用心和巨大牺牲，不仅自己创建了“王与马共天下”的门阀政治格局形式，而且还把这一格局形式以自己的方式主动平稳过渡给门阀政治的下一继任者——庾亮。

    

    

（本文节选自宁稼雨《魏晋人物谈》之十六《如何评价王导的功过是非？》，《文史知识》2021年第四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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