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记、志、识”用法辨析
冉景中
“纪要”“记录”“博闻强识(zhì)”“永志不忘”中的纪、记、志、识都含有记载、记住的含义,但是它们有什么区别?下面就来做一个简要梳理。
一、纪与记
“纪”的词汇主要分三类,一是纪年、纪念、纪元、纪传、破纪录、纪录片、世纪等,二是《五帝本纪》《汉纪》等,三是纲纪、纪律等。
“记”的词汇主要是记言、记事、记录、记载等等。
两者有什么区别呢?
《说文解字》卷十三《糸部·紀》:絲別也。从糸己聲。居擬切。
清·段玉裁《說文解字注》:
别絲也。别絲各本作絲别。棫樸正義引紀,别絲也。又云。紀者,别理絲縷。今依以正。别絲者,一絲必有其首,别之是爲紀。衆絲皆得其首,是爲統。統與紀義互相足也。故許不析言之。禮器曰。衆之紀也。紀散而衆亂。注曰。紀者,絲縷之數有紀也。此紀之本義也。引申之爲凡經理之稱。詩。網紀四方。箋云。以罔罟喻爲政。張之爲綱。理之爲紀。洪範九疇。四,五紀。斗牽牛爲星紀。史記每帝爲本紀,謂本其事而分别紀之也。詩。滔滔江漢。南國之紀。毛傳曰。其神足以綱紀一方。箋云。南國之大川。紀理衆水。使不壅滯。从糸。己聲。居擬切。一部。
由上可知:
结绳记事之绳为一根纵线,所记事物有先有后。平时记事是散记,届时综计。所以,“纪”的记载义就有纵记和综理的含义。凡是需要突出特点、要点、综理性,或需要突出纵向的时间先后顺序的用“纪”。所以,纪要、纪年、纪念不能写作记要、记年、记念。
由纵记和综理义引申为经理义,如:纲纪、纪律。
其它记载义用“记”。
二、志与识(識)
“识”的词汇分四类,一是博闻强识,读zhì,又如《论语·述而》:“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周易·大畜》:“君子以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等,均读zhì;二是认识、识别,读shí ;三是知识、见识,读shí ;四是款识、标识读zhì 。
这几种不同的用法有什么区别呢?
杨树达《积微居小学述林》卷一《释识(識)》:
盖人学习物事,或经历人事,牢记于心,以后遇同类之事物,然后认识甚明,如此乃成为知识也。若事过即忘,毫无记臆(忆),形同白痴,虽遇同类之事不能认识,自无知识之可言矣。故从人事言之,“识”字依事之先后分三义:最先为记识(zhì),一也;认识次之,二也;最后为知识,三也。记识、认识皆动作也,知识则物名矣。余谓“识”字当以记识(zhì)为本义……
杨先生的论说精当!但少了一个用法,即:由记识zhì、认识shí二义引申为标记,所以标识,款识的“识”均读zhì 。
进一步考察“识”字的来源,识本写作識,从言,戠zhí声。杨树达《积微居小学述林》说:戠通“直”,直声字多含粘着义,故“粘箸谓之樴,又谓之膱,粘土谓之埴,由具体推衍为抽象,事之粘箸于心者谓之識,其义一也。”
这里,樴zhí 从木从戠。“戠”本指军队方阵操演,引申为团体操图案及其变换。“木”与“戠”联合起来表示“木桩按照一定的平面图案布列起来”。膱zhí 从肉从戠。“肉”与“戠”联合起来表示“长条肉晾晒场地”,如方阵军士林立般整齐悬挂晾晒的长条肉干。
下面说“志”。
清段玉裁《說文解字注》:
意也。从心㞢。㞢亦聲。按此篆小徐本無,大徐以意下曰志也補此爲十九文之一。原作从心之聲,今又增二字,依大徐次於此。志所以不錄者,周禮保章氏注云:志,古文識。葢古文有志無識,小篆乃有識字。保章注曰:志,古文識。識,記也。哀公問注曰:志讀爲識。識,知也。今之識字,志韵與職韵分二解,而古不分二音,則二解義亦相通。古文作志,則志者,記也,知也。
由上可知:志的本义是心志,是一个人思想和精神的表现,如“诗言志”、壮志凌云。引申为记载、记录,即用文字将事物表达出来,如《日志》《三国志》。又引申为记住,如永志不忘。
三、小结
一般意义的记录用“记”,有纵记、综理、经理含义的用“纪”。
“志”的本义是心志,引申为记录,又引申为记住。
“识”的本义为记识zhì,由记识到再认引申为认识shí,由记识、认识引申为标识zhì,最后引申为知识shí 。
冉景中
2020年12月4日
本文主要参阅书目:
[清]段玉裁 著:《說文解字注》,北京:中华书局,2013年
杨树达 著:《积微居小学述林》,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
黄金贵、黄鸿初 著:《古代文化常识》,北京:商务印书馆,2018年
李学勤 主编:《字源》,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1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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