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格的形成——浅谈钢笔画的体验与技法
庞恩昌
绘画艺术讲究风格，这是绘画者终生追求的目标。如果说一个画家的作品有自己的风格，那是对其作品的肯定和褒奖。纵观中西绘画史，无数大师前赴后继，诞生了无数精彩绝伦的精品，但能够让人铭刻在心的，依然是那些有着自己鲜明风格的人物和作品。这些大师在自己或长或短的艺术生涯里，矢志不移，朝着自己既定的目标前行，在千锤百炼中最终形成自己的艺术风格，也由此推动了一个个风格鲜明的艺术流派，在浩瀚璀璨的艺术长河中熠熠生辉。
有人会说，这些都是名垂青史的大师们所能够成就的，我们一个普通的画家和习画者能否奢谈“风格”吗？应该说，完全可以。绘画风格不是大师们的专利，普通画者依然能够涉猎其中，只要能够认定目标坚持下去，不光用手用眼去作画，还要用心用脑去作画，就会形成自己的绘画语音，营造自己的绘画意境，呈现自己的绘画面貌。在这方面，本人的浅识是：技法是风格形成的奠基石，体验是风格形成的催化剂，二者缺一不可。
在2013年11月初开幕的全国第六届钢笔画大展上，本人的一幅作品《人物肖像系列·窗前》崭获金奖（见图1）。在展会上，有同行不止一次的问我，这样写实风格的作品是怎么画成的？我的回答是：找到适合自己的绘画方法，坚持坚持再坚持，就会形成自己的绘画语言。说的更直白一些，那就是：坐的下去、画的进去。
图1·人物肖像系列-《窗前》之一
其实，在我这幅获得金奖的作品之前，同样的人物肖像题材我已经反复画了多次。具体就这样的动作、这样的服饰，我就拍了数百张照片，完成了两幅作品（见图2、图3），更不要说我在草稿纸上就具体一绺头发的受光与背光、一处座椅的纹理变化、一片毛衣皱褶的花纹走向等等，反反复复，直画到满意才画到正稿上去。
图2·人物肖像系列-《窗前》之二
在这幅作品的绘制过程中，我除了总结前两幅作品的得与失之外，还在电脑上对所拍的照片进行反复比较，甚至将那件毛衣带到画室，反复观看、认真揣摩，以至于同学看我这样都开玩笑的说：你画一件毛衣比人家织一件毛衣还费劲……所以说，要想有所成就、有所收获，能够走上今天的领奖台，背后所付出的努力、所流出的汗水，是必须成正比的。没有哪个人、哪件事被聚光灯所注视是一蹴而就的，其偶然中肯定有其必然。这是真理。
作为习画的人，我们都知道，在绘画这条路上前行，不光自己要勤学苦练，还要常常看他人的作品，阅画册观原作，多看多思，探究揣摩，研读他人是怎么想的？怎么画的？怎么形成的自己风格？或者说是怎么形成的那种绘画“味道”？如果说，空谈风格会让人觉得有些空泛的话，那么本人就针对自己一幅新完成的钢笔画作品《爱侣》的绘画过程，讲一点自己的绘画体验和技法，希望能对钢笔写实绘画感兴趣的同行们有所启示。
1.铅笔稿
我画钢笔画只有五六年的时间，这之前我画工笔国画和写实油画。我是天津美术学院1986届毕业生，在学院接受了严格的造型训练，这些年一直没有放下画笔，打下了坚实的绘画基础。也由于我画的作品一直都比较精细写实，所以这些年养成的绘画习惯就是严谨，对画稿的起形非常重视，形没有起准之前不会动手做下一步。具体针对钢笔画，对于起形我也是区别对待的，那就是如果是画民居或是画风景，我直接用铅笔画在正稿上，因为这一类作品的外形要求不是太严格，多一笔少一笔不易察觉；但如果是画人物肖像或是画群像，我就要先画一遍草稿，然后再用铅笔腾摹到正稿上。这样既保证形的准确，也能保持正稿的整洁。
如今画肖像很少对着真人实景写生了，而更多的是拍好照片对着电脑进行创作。我起形的方法依然是传统的打格放大，在电脑的照片上打好与草稿相对应的方格来起形（见图4）。在起形的过程中，尽可能地做到周密、全面，将照片中需要删减和加强的部分考虑好，做到心中有数。这种艺术上的取舍是必要的，也是绘画区别于照片的一个重要方面。绘画不能面面俱到，更不能平均表现，要有主有次，有实有虚才更能体现艺术的魅力所在。而这些在用钢笔画正稿之前就要计划好，就要预设好最后的效果，因为钢笔画不象油画那样可以反复修改，一旦钢笔线画上了，再想拿掉几乎是不可能的。
需要强调的是：由于人物肖像的特殊性，必须是画谁象谁，不能似是而非、得过且过。特别是面部特征，一定要反复观察、反复比较，在画铅笔稿时就要画准画象，这是肖像画能够打动受众的前提，在这之后才能谈到人体比例、素描关系、色彩冷暖等等方面。具体在画这幅作品时，因为所拍照片两个人的头靠得很近，女孩把男孩的脸遮住得比较多，如果原样照般构图就不完美，最后的效果肯定会有遗憾。我经过思考，把男孩的脸和部分上半身向右移动了2厘米，使两个人头部的距离更加合理，将这个未来的遗憾弥补掉。所以说，钢笔画在开始起形时就要极为重视，一定要把起形阶段的所有工作都做到位，为后面画正稿打好坚实的基础。
2.画正稿
铅笔稿起好了，就可以正式画钢笔线了。一般情况下，钢笔画是先从局部开始的，如果是画人物，则是从头部开始。这一点不同于油画创作，画过油画的人都知道，画油画是要分层次的，第一遍首先要确定大关系，用大笔画出整体色调，从整体到局部，分层次逐步推进。而钢笔画由于绘画工具的限制，则只能从局部开始，从局部到整体，分阶段逐步推进。
由于光线是从侧后方照过来的，两个人都处在背光的状态下，无论是脸上还是身上的颜色都比较重。所以我在开始画男孩脸部时先在心里确定一个基调，不能画的过重，加强双侧光的感觉。这样既强调了素描关系，让人觉得人物更加立体，也使面部色调更加明快。在画男孩的过程中，我对两个小地方进行了强调：一是眼镜，二是头发。在这两个有特征的地方，我用心进行刻画，使人物形象在特征因素的烘托下更快捷地接近于本人。在画女孩时，我更加注意光线问题，因为相比较之下，女孩的脸要比男孩的脸光润，在把握色调时需要更加明快。
但因为背光的原因，女孩脸上的光线都是反射光造成的明暗起伏，这一点比脸形较正的男孩更加明显和突出。因此我在组织女孩面部的线条时更加在意，尽量采用轻柔的短线条，在逐渐将面部特征刻画得愈发逼真时，时刻保持黑白灰关系的合理性，保持一种绘画味道。同时，在面部色调画到百分之七十左右时，直接将女孩的长发完成到百分之百，让头发的受光面足够亮，背光处足够黑，这样既可对照出面部色调的相差度是多少，又可使人物形象尽早定型，为整个画面的向下延伸做好铺垫（见图5、图6）。
图6·《爱侣》步骤二
相比于人物的五官相貌，身体和衣服的刻画要简单的多。在画这两个人的衣服时，我只要从始至终维持住它们之间的明与暗、简与繁即可。这种对比效果在照片上已经非常明确，我无需加强，相反而是要有所减弱，不在明暗对比上对两个人的头部形成干扰。在画男孩的衣服时，我有意将黑色调只画到百分之六七十，让衣服的皱褶及上面的字母图案显露出来，和人物面部和胳膊光洁的皮肤形成对比，使画面更加生动，绘画性更强。
图7·《爱侣》步骤三
在画这部分内容时，可加快行笔的速度，根据皱褶的走向用线条进行叠加，形成衣服的明暗变化。但需要注意的是，在画这些看似凌乱的图案和皱褶时，不要忽视衣服整体的把握。要将这些增加灵动气息的元素用好，但不要因此扰乱了画面的整体色调和大的素描关系，此外，由于原照片没有女孩的右手和两个人的裤子，我在开始画铅笔稿时原打算保持原样的，但画完两个人的衣服后，总感觉构图不完整。于是又找了一些参考资料，把这两个内容补上，使画面的构图和最后的效果更加完美（见图7、图8）。
图8·《爱侣》步骤四
3.上颜色
钢笔画不同于其他绘画，很多时候是不上颜色的，就保持那种黑白凝重、质朴隽永的味道。我这几年画钢笔画多是黑白的，偶尔上色用的是水彩加彩色铅笔的方法，这幅也是如此。
上颜色的程序依然是从头部开始。先调好肌肤的基本色，在练习纸上多比对几次，将色度、色相确定下来。因为这是这幅作品的关键色，关系到整个画面的基本色调。而且要适当多调一些，宁多勿少，一旦不够了再重新调，很难与第一次调好的色调完全一致。基本色调好以后，再围绕着它调几个临近色备用。这几个临近色在调试时要注意深浅的变化和冷暖的变化，它们可以使肌肤的颜色在保持基本色不变的情况下，看起来更加丰富。
做好一切相应的准备工作后，就可以开始上色了。在上色的过程中，要做到心中有数，眼准手快，几只笔同时使用，做好颜色的衔接。水彩画法有干画法和湿画法之分，在画人物面部时，一般都采用湿画法，这样可以在表现肌肤时使其比较光润洁净。湿画法要求手快，也就是在基本色刚上之后，马上相应地上另一种颜色，使之衔接自然，浑然天成。在画这两个人的面部时，我特别注意了这种光照条件使其发生的深浅变化和冷暖变化，在几种颜色的交替转换中，加强与减弱手法并用，让面部结构更加立体，神态表情更加真切。
在画人物的手臂和衣服时，可以相应地放松一些，速度也可以加快。手臂的颜色依然可以用肌肤的基本色，只是深浅和冷暖的变化要小很多，只要把手臂的转折起伏表现出来即可。两个人衣服的颜色变化不大，一深一浅，相互映衬，基本上采用的都是干画法，与肌肤的光润形成对比。女孩衣服的颜色比较亮比较暖，在条状的橘红色上完后，再略微来几笔皱褶的颜色，就基本上到位了。男孩的衣服看似复杂，但基本上只有两个层次，稍重的灰黑色挤出浅一度的字母颜色，再用更深一些的冷黑色画出皱褶，就算基本完成了。最后需要注意的是，在两个人的衣服基本完成后，要放到远处观察一下是否统一，避免有跳跃的地方，有必要就用相应的颜色调整一下，使其画面更加完整（见图9）。
在我们每个人的习画生涯里，都会不断地汲取别人的经验和技法来充实自己，通过消化和体会，使自身的认识和技能得到提高。这是很自然的过程，没有哪个画家会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只留意自己，不关注他人。我们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作品具有个性，这种个性不光要靠自身的劳作和修炼，也来自于不间断的学习和感悟之中。在如今这样的信息时代，人们通过各种途径与外界进行交流，阅读世界，展示自己。相信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渴望，让自己更广泛地认识这个世界，也让这个世界更多地了解自己。本人在习画的这条路上已经走了三十多年，画技不高，体验不少，也很想和更多的同行人一起交流探讨。如果我在这里写的这点体会能够对大家有所启迪，这将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2013年 79×55 250克水彩纸
人物肖像系列--窗前之二 2013年 89×59
中国园林系列·江苏周庄留园 2014年 89×59
中国民居系列·江西婺源之一 2014年 89×59
庞恩昌（笔名秦默）
1960年生，1982年考入天津美术学院，1986年毕业获学士学位。1987年入天津大学出版社工作至今。
现为天津大学出版社副编审，天津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钢笔画联盟理事，天津美协钢笔画专业委员会副会长，天津美协水彩艺术委员会委员。多年来，一直坚持写实油画及钢笔画的创作，参加过数次市级及全国性专业绘画展览。
2008年参加第三届全国钢笔画大展、2009年参加亚细亚水彩画邀请展、2010年参加天津市迎新春美术展览、2011年参加第五届全国钢笔画大展并获优秀作品奖、2012年参加天津市第四届油画双年展、天津市首届钢笔画精品展、2013年参加“大美天津”美术作品展获铜奖、参加第六届全国钢笔画大展并获金奖、2014年参加京津民主党派金秋书画展、天津市第二届钢笔画精品展、天津市第五届油画双年展等。作品曾刊登在多本专业图集中，有多幅作品被艺术机构和个人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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