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语】穷人家的后代，只有靠刻苦学习，才可能获得命运的转机。所幸以前还可以有“一份耕耘一份收获”，今天却未必了。
当白发苍苍的答辩委员会主席宣布我的博士论文已通过答辩时，列席旁听的人们都真诚地鼓掌，我也禁不住舒展紧张的心情。
可是我很快就生病了，感冒得不轻，浑身瘫软。我像一个长途跋涉的旅人，在到达终点时终于支撑不住，望着梦想中的风景而泪眼迷蒙，双腿已疲乏不堪。那些餐风饮露、奋力向前的日子，恍若隔世，如同地平线上渐渐消失的霞光。
回首来时路，我这半辈子似乎都与考试结缘，特别是关键性的三次大考，总是扭转了我的人生航向。
第一次考试是高考。披星戴月、灯下苦读，使我一举考入重点大学，由乡村少年变为一名大学生，着实让家人和乡亲们兴奋了许久。
第二次考试是“考研”。大学毕业时我未满21岁，对于自己的潜力仍然有充分的信心。可是考研的结果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考试成绩合格却未能录取，因为一名年龄比我大的考生被优先录取了。有关人士认为我年龄小，以后还有机会。没办法，命运女神对我爱莫能助，我只好卷起铺盖，乘着轮船顺流而下，到了长江边上的一座明星城市工作。但“考研”梦一直在我脑子里萦绕，以至于我在睡梦中还背外语单词。本来，乡下的父母亲和兄弟姐妹们都希望我早点结婚，安居乐业，也给予他们一些实际的帮助。然而我铁了心，非考上研究生不可。
抱着这样的信念，我舍弃了现实的各种好处，而宁愿受苦，在书海里漫游。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二次考研，我以更加优异的成绩被录取了。尽管我已瘦成了“皮包骨”，但我思想的翅膀却异常丰满。
第三次考试是“考博”。取得最高学位，这个想法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了。当了6年的大学教师，再当学生，角色转换颇为艰难。然而，不当出色的学生就不能当出色的先生，为了更进一步提高层次，我甘愿又当一回学生。“考博”是在跨过三十而立的门槛之后，我毅然决定的。这次考试与求学所付出的代价更大，因为我已不再是“一人饱则全家饱”的单身汗，我已有了妻子、女儿，有一副生活的重担。谁不想守着三口之家好好过日子呢？可我毕竟不甘心平庸，不会只满足于“饭桌上还能端出几盘菜”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不最大限度地挖掘自己的能力，吃饭也不会香的。因此，我只得让妻女受点委屈，独自赴京读书。我相信，更加美好的生活必将弥补暂时的缺憾，付出的心血和汗水，一定能浇灌出幸福之花。
也许有人会问，我是不是一个“考试迷”？其实，考试永远只是选择人生的一种手段，而不是目的。每次大考之后的学习生活，对我的思维训练和知识水平都影响甚巨。在价值取向多元化的今天，考试仍然不失为一种公平的标准。
我将在未知的后半辈子时刻准备着迎接其它方式的考试，享受过关斩将的乐趣。
（原载于1996年6月28日《光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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