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大学没有“怪人”,还叫“大学”吗?

    过去的大学之所以值得向往,恰恰就在于有一大波“怪人”。如果都是“正常人”,人人奔“仕途经济”而去,个个趋利避害,奔利益最大化目标而去,那大学与市井社会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钱理群先生一句“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的批判,引来无数共鸣之声,或许我们真的离理想中的“大学”越来越远了!

昨天凌晨四点,我终于写完《湖南师大教师的回应来了:张楚廷校长其人其事》,正面回应了关于“导师指导博士生研究自己”的舆论事件。

文章匆匆发出,第二天一早起来,发现已经被刷屏。一一浏览数百条留言,我几次流下了热泪:来自不同年级、不同年代的湖南师大校友,从博士、硕士、本科毕业生,到自考成教毕业生,到在校工作过的专家、学者乃至普通工人,几乎无一不饱含热情地回忆对于老校长的美好印象。不少人虽与湖南师大没有直接的渊源,也因为听过张校长的讲演、读过张校长的书的缘故,而对老先生深怀敬意。

这些回忆细节概括起来大约有如下几种类型:

 1.张校长醉心教育,始终痴心不改。他对于教育的热情程度,用“热心”来形容肯定是不够的,唯有用“醉心”。《新湖南》一记者由衷感叹,在她采访过的在湘人士中最具人格魅力和职业精神的,恐怕要数袁隆平和张楚廷两个人了。

2.张校长对学子一片赤诚。关心学生的事迹不胜枚举,小到亲自过问某个学生没领到教材、宿舍下水道堵塞、用自己的车送学生上医院,大到特殊时期守在教室外面,阻止学生被抓,声称“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就学生对校长的感情而言,我孤陋寡闻,恐怕只有当年武汉大学的刘道玉先生可以相提并论。

3.张校长思想开明,为人正派。有其指导过的博士生实名留言:“张校长与学生的关系,是我见过的最平等、最亲切、最纯洁的师生关系。”此语引起了众多弟子的强烈共鸣。老魏碰巧认识几个他指导的博士生,无一不说老爷子最是平易,学术思想也极为包容。完全不是外界猜测的庸俗关系。而且张校长做学问不申报课题,不申请奖项,完全没有任何“利”的诉求。

当然,也有一些质疑的声音,概括一下大约两个方面:

1.你说他的人品好,这与学术有何关系?事实上你在转移视线,因为这属于两个不同的话题。

2.资料显示张校长发表了1400多篇论文,出版了100多本专著,这还不“水”吗?

对此我简单回应一下:

关于第一个问题,其实他的人品与学术并不是两个话题。因为引发争议的核心点是他能不能作为教育学的研究对象?他指导自己的学生研究自己是不是一种庸俗关系?在一系列教育活动中,他到底是不是配得上“言传身教”的典范?

我谈自己对于张校长的印象,以及从不同途径获知的关于张校长的为人处世,其实就是回应这两个问题的。这与某些大量使用溢美之词讴歌“崇高感”和“优美感”而偏离学术主题的文章,属于截然不同的性质。

毫无疑义,张校长的教育实践和教育思想是值得研究的,也是有必要研究的。至于该不该由自己指导学生来研究,就属见仁见智了。但可以肯定,这并不违背任何现行的教育管理制度。而从他的博士生反馈的信息获知,他本人一开始其实是反对别人以他为研究对象的。“答辩委员会委员”这个则是很多大学的惯例,导师一般都会参加答辩委员会,只是不参与投票,一般也不提问,不回应,更多属于“旁听”性质。

当然,即便一切完全符合规定,师生中关系也没有庸俗的成分,这样多个重合的关系,对于当下浮躁的、急功近利的教育氛围来说,也会引发连锁反应。也就是说,即便您这里既符合“实质正义”也符合“程序正义”,但并不能保证别人也能做到。更多的情况,可能是加剧各种腐败和潜规则的上演。

这,或许才是大多数人所警惕和担忧的地方。

其实我今天想说的是第二点:就是大量的论文和著作背后,是不是粗制滥造甚至请人代劳、以权谋私?

其实关于张校长真实的数据还不止网上所说,准确的数字如下:

迄今为止,他出版著作147部(其中117部为独著),发表论文1700余篇,发表诗作、散文多多首,写作总字数4000万字。在全国200多所大中小学和学术团体发表演讲1000多场。

这个数字近乎“疯狂”,对绝大多数来说都完全不可思议。但对于熟知他的人来说就丝毫不感到奇怪了:一个人长达数十年,不应酬,不喝酒,不陪客,一年工作363天,平均每年写一百万字、每天两千来字,又怎么算是不可能呢?梁启超参加那么多社会活动,尚且每天数千字。关键在于有没有良好的写作习惯和思维习惯,有没有信息和思想“输入”。

在今天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看来,张校长实在是个十足的“怪人”:不请吃,不吃请,不陪人,也不要人陪,身为正厅级干部,办公室连台空调都不装,一天到晚写文章做演讲,很多演讲和上课都是免费的,不申报课题经费,不参与科研评奖,这哪里是个“现代化”的校长?

别人我不知道,但对我来说,过去的大学之所以值得向往,恰恰就在于有一大波“怪人”。如果都是“正常人”,人人奔“仕途经济”而去,个个趋利避害,奔利益最大化目标而去,那大学与市井社会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我大学就读的零陵师专(现湖南科技学院),中文系学子最津津乐道的其实也就是几个“怪人”。譬如胡宗健老师行文陡峭,出语惊人,上课说到高兴处手舞足蹈,痛骂某类人时,甚至“王八蛋”都脱口而出。当时地区搞一个文学大奖赛,让他作为“评委代表”发言,他老人家放着好好的客套话不说,上来就是一句“坦率地说,这次文学比赛,无论从作品的数量还是作品的质量来说,都是不能令人满意的”。

而另外一个周荷初老师则截然相反,仅有初中学历的他给大学生上古代文学,一口正宗长沙话常常让人不知所云。其个子瘦小,衣着随意,课间休息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屁股就做台阶上,让众多学子目瞪口呆。周老师对学生一律客气有加,我等给他送文学社的杂志,他居然连连鞠躬点头,说:“向你们学习,向你们学习!”

但偏偏这样的老师最让大家服气。胡宗健老师是第一个在《文学评论》上发表韩少功研究论文的,还是“文学湘军”的首倡者。其笔锋横扫,慷慨耿直,锐不可当。至少在湖南省范围内,是举足轻重的大评论家,而满口长沙话将“杜甫”读成“豆腐”的周荷初老师,竟然有本事到最后让学生个个聚精会神听课,实在颇有几把刷子。他后来调回家乡的长沙大学任中文系主任。

我到师大读研后,感觉“怪人”更多了。首先校长张楚廷就是一个不拘一格的“怪人”,甚至一个学生漏领了教科书都打电话给他,而他居然还老老实实地帮这个学生去过问。一众校领导都不配专车,经常步行出门。

我的硕士生导师颜雄教授也算得一个“怪人”。他每次找我都是直接爬楼找上门来,而不是电话吆喝一声。与弟子们吃饭从来不让我们帮忙盛饭什么的,为了防止我们抢着买单,他事先放一千元钱在“学友饭店”老板那里。他治学严谨,课堂上曾经痛斥过我,但私下里他将我被《鲁迅研究月刊》转载的文章小心剪下来收藏。有次一起中饭后,他让我在他的书房里放心午睡,说到上课时间了他会叫我。

颜雄老师与部分研究生合影。

我记得有个大雪纷飞的寒假,我在文学院外面碰见他,他一脸欢喜地说:“放假你还没回家啊!我现在有钱,刚刚加了工资,你拿点回去过年吧!”这样的导师与学生关系,哪里是那些臆测所有导师都与学生有“利益关系”的人所能想象!

之所以由张楚廷校长“举贤不避亲”想到颜雄老师,因为颜雄老师曾经有过感叹,那是在他的研究生自发为他组织的“颜雄教授从教四十周年”小型聚会上。平素滴酒不沾的他那次稍稍喝了一点酒,说:“在涉及自己学生的事情上,我从没发表过任何意见,生怕影响别人的看法。现在看来也不一定对,如果自己的学生确实符合条件,我也应该据实而论啊!”他的学生没有谁通过他谋求什么好处,但谁也没有怨言,这样的师生关系,每每念及,都让我无限感慨。

要说颜雄老师“护短”,我能想起的只有一件。当时有个学长的论文选题是“鲁迅的复古主义倾向”,这当然是个石破天惊的题目,谁不知道历史的定论鲁迅是反复古的,而且谁不知道颜老师一辈子研究鲁迅,敬爱鲁迅,还是新版《鲁迅全集》的编选者之一。但颜老师不但没有恼怒,反而非常赞赏该学生的独辟蹊径和执拗的性格,颜老师说没有执拗性格的人做不来真学问,只要你言之成理我就支持你。不少教授都替颜老师捏一把汗,但颜老师顶住了压力,说:“能不能通过就看大家的投票吧!”

这就是湖南师大那个年代的教授。他们既“不近人情”,又“通情达理”。他们有时候谨小慎微,有时候又大刀阔斧。

回眸我经历过的那些老先生,老学者,我常常感念系之,也深深地遗憾,现在的大学越来越正常了,钱理群先生一句“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的批判,引来无数共鸣之声,或许我们真的离理想中的“大学”越来越远了!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热】打开小程序,算一算2024你的财运
【范范说】我们到底教给了孩子什么?
鲁迅为厦大写牌匾,“门”没有点,“学”没有宝盖头,所谓何意?
青年节还在,读书人却没有了!
他曾是云南大学校长,却瘫痪,被殴打,被污蔑
大学虽已遍天下,世间再无蔡元培
如何成为鲁迅先生那样的伟大教师!他是这样做的!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