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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联鉴赏丨一脉花香读联集(上)

一、

风筝(黑五类,《蹒跚联稿》)

得势不骄,云上常放平身段;

知难而进,风中更昂起头颅。

此联可以看出作者乃对联新手,而且未受目前论坛中华丽冗长的联风所侵染。写风筝,作为咏物联,从其本身的特点而悟出人生道理,简简单单,但是让人读后若有所思。此联从风筝中悟出做人处事的道理,前一分句切中肯綮,后一分句续力诠释,不蔓不枝。其实我们论坛前几年咏物联经常出现此种风格的联作,记忆中有两副写瀑布的,都是以物拟人,但立意各不同,放在这里供大家品味。

大瀑布(无穷江月)

未沸扬时原腆静;

大跌落后转从容。

大瀑布(班主任)

负气而来,无人在此拦得住;

飞身而下,何事于心想不开。

二、

公园见湖中舟(莫非,《忝列癸巳中楹论坛成联作品集汇总之第13位而重开卅五集》)

影动波沉,惟恐春心深可见;

风来诗卷,转怜花片湿犹飞。

此联明显的是个人情怀的表达,作者见到公园的景物有所思而写下联作。往往这种联作,个人性情充分融入其中,写的时候也不会去想什么拉人作衬引经据典,所谓“小清新”是也。此联中动词不少,丝毫不觉凌乱。通过对所见景物的精心描述,而在描述中又看到了作者的一片诗心,真性情顿时显露出来。

命(集句)(莫非,《忝列癸巳中楹论坛成联作品集汇总之第13位而重开卅五集》)

未老莫还乡,吾又不知何日死;

纵贫长有酒,年来转觉此生浮。

集韦端己《菩萨蛮》、袁子才《祭妹文》、白香山《分司东都寄牛相公十韵》、陆放翁《春晚》。

集句如此浑然,佩服。作者广西人居于郑州,漂泊于外,又不能经常回乡探望,而上联看似为自己开脱,其实是蕴含一种深深的乡愁与无奈之情。下联更是作者境遇心情的写照,读来让我亦唏嘘不已。

三、

桃花溪(空山瘦竹,《游鳞集》)

谁与桃花濯面,十里溪,三春雨;

我同靖节邀杯,三天醉,十日眠。

像此种风格的联在《对联话》中时有记载,但目前论坛中众人皆摒弃了此种简单的联风,究其原因,可能是觉得这么简单的东西写不出新意来了,而且也不适于自己思路的表达。但是,个人觉得写对联以“我手写我心”为最重要,能用简练轻快的笔法写出来的东西,何必非要拖沓冗长呢?而且,越长的联作就越失去了对联“对仗、节奏”之美。像此联作者完全是以清新的风格来安排语言,下联也引了陶渊明来做衬托,但是极为自然的,仍然是没有喧宾夺主,让人充分体会到的还是作者的性情。

四、

签名(马小望,《问路集》)

文摛华藻皆人奉;

笔有余哀只自知。

某一次与众人谈起写联的动机来,大部分人应该都是因兴趣而认识对联,继而发奋学联吧。这个过程中,有的人一开始是自己摸索,想起什么就写什么,想出怎么写就怎么写,而有的人则是遍访名师,基于总结出一套终南捷径,以求早日能驾驭得了作联技法。这两种路途都无可厚非,前者可能摸着石头走路,深一脚浅一脚,比较艰难,后一种则较快掌握了句式对仗甚至立意布局等技法,事半功倍。最近大家都在谈风格问题,说是论坛风格趋于统一化,而个中原因,个人认为这跟现在对联学习渠道畅通,各种资源很容易得到有关吧。入门者起步较高,很快就熟识了成联技法,能写出像模像样的联作来,但往往这样,由于步伐较快,反倒迷失了自己,把自己原本该有的该能形成的风格给泯灭了。就如同国家发展一样,西方国家历经一二百年的发展,从初始资本主义发展到现在的成熟社会,基础比较牢靠,而我国改革开放三十年走了人家上百年的路,看似成绩斐然,但免不了处处学人家,根本来不及沉淀自己的内心,于是也就变成一个他国的复制品。

所以,此联说的大抵也有这层意思,有时候文章为了给别人看,获得别人的赞赏,往往就失去了自己;而自己心里想表达的东西,有时候并不是别人可以理解得到的。如何处理这二者关系,真是一个难题。

与女友(马小望,《问路集》)

形滞两乡,同诗秋月;

相思一夜,无语高楼。

此联并无甚新奇特在里面,但难得的是感情的真,接地气。尤其是下联,画面感很强,身居异乡,思念远人,一夜无语,唯有高楼相对。不着力,但已经动人很深。

五、

六十自寿(不是很帅,《闲草集》)

肉堪作食,帛可以衣,得兹伺席杖乡,即为千古老时福。

四月正逢,众芳由去,待我开窗扫榻,来纳群峰雨后青。

这幅对联是作者参加华山论剑的作品,当时在几幅联作中,很少有人看好它,评委的评语也基本是过于平淡,放不开,游离主题等语。但是我在一开始就觉得这联写得最接地气。毕竟我们皆是普通人,真到了六十岁的时候,应该还是平平淡淡过日子,享受天伦吧。既然如此,为何联非要写得自己如同郑板桥、曾国藩、彭玉麟似的,恨不得六十了仍然能干一番事业、仍然能老骥伏枥报效国家呢?

上联前面两句扣住了六十,而后面写六十以后,拄杖回乡安享晚年。虽无轰轰烈烈大志,但何尝不是众人在追求的幸福呢?下联回归到自己的生日日期,结合时令而写。有评委说,觉得纯写景了,跟生日无关。我倒觉得,作者结合时令,传达了对人生的思考。春天过去了,众芳皆落,比喻自己六十岁,已经过了美好的年华。而后两句对景物的淡然描写,表达的正是自己的心怀,淡看人生,淡看岁月,就像雨里的群山一样,任时光变迁,我自淡然。这不是很接地气么?

六、

拟题书房春联(大姐夫,《缓归集》)

春似曾经,诗犹惯见;

花如新嫁,人恨老成。

如果是我写,我可能会把“恨”改成“渐”,这样缺少了一些主观在里面,而也显得从容多了。当然,作者用“恨”字肯定是其心情的表达,有其自身的思想在。

面谱(大姐夫,《缓归集》)

世间事每多粉饰;

台下人终是糊涂。

常说人生似戏,戏如人生。目前的社会也是,不论政治还是娱乐,天天不厌其烦地上演着各种好戏,而在这些戏码上演的过程中,谁分得清真真假假?作为观众的我们,看似有了消遣的话题,有了谈论的资本,可有谁能拨开现象去看透本质呢?所谓“糊涂”是也。而转念一想,郑板桥说过“难得糊涂”,有些事情,权且当做戏看一看笑一笑罢了,糊涂倒也不见得不好。忽然发现,“粉饰”对“糊涂”好工整。

七、

赠太李白(夏海,《壹叁集》)

笔养白云蓄太古;

堂留绿李报初春。

作者写这副联的着眼点在“嵌名”,但不得不说,嵌得非常自然。虽然联本身,主要是下联,并不一定完全切合到被赠者太李白本人,但是笔意还是比较古朴,而且联意上含蓄地赞美了被赠者的文采与活力。

八、

赠一脉花香(水若兮,《饮冰集·癸巳》)

识君十年,曰好学、曰好古;

分香一脉,以为佩、以为裳。

此联赠与本人,简洁,有味道。上联不但点出二人的熟识,而且点明了兴趣之爱好,所谓“兴趣相投”。下联虽然从名字生发,但也是暗引离骚,对被赠者的情操予以赞美。读来很是舒服。

梅花书院群散,有怀(水若兮,《饮冰集·癸巳》)

矫矫自不群,载止载瞻,如有佳语;

落落人具往,曰鱼曰水,未敢相忘。

“载止载瞻”出自《二十四诗品》,是为边走边停的意思,用来比喻群中人吟风弄月之雅怀。“落落”,此处应该是形容性格孤高不合群或者是态度冷淡,人们都离开了这里,而我却如同鱼儿离开了水,岂敢相忘。

九、

舣舟亭(三麻子,《菜花集》)

流寓客归舟顾老,幸鸿爪淹留,江南振藻;

洗砚池溢水积新,有藤花暗放,亭阁染香。

上联陈述了亭子的历史,虽然是陈述,但是一个“幸”字,将后面的文字意思提振起来,幸亏东坡在这里留下痕迹,才使江南这块地方显扬了其文采风流,是人之幸,也是地之幸。下联只描述了亭子周边的风景,但是一个“积新”,一个“暗放”,让人看到了生机与希望。文有传承,亭有新机,韵味自然出来了。

十、

题扫叶楼(寒天,《寒时集》)

我也有心人,寻之笔墨余香,忘楼外六朝山色;

地连无垢境,到此清凉深处,落阶边一叶秋声。

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叹,在这么一堆子集中,能看到这样的一副比较清爽的名胜联已经不容易了,大部分是洋洋洒洒四五句以上的、自对运用自如的联作,遍地皆拾。几近审美疲劳了。尤其喜欢此联的下联起句“地連無垢境”,我本去了清凉山,回来后也想写一幅联,但是构思数日不得其果,心里也想了一个类似此句的立意,但奈何眼目被那里的遍地黄叶所障,无法下笔了。而此联却如同到过那里一样,举重若轻,一色一声,把我心里眼里那个清凉山描摹得有声有色,亦清亦凉。

十一、

清凉山(试剑,《半夜梦中惊坐起,原来还未写总结》)

百八声冲汉排云,吴越之间,全销戾气;

三五夜放参问友,清凉以外,别有空虚。

有一天跟几位论起,写名胜之联,究竟是亲眼所见之后写出来的好,还是凭空想象写出来的好。其实早先在论坛与康先生论起过,那是我湖南回来写《潇湘风物》一组联的时候,康先生说过“果然与书房中想像着写的联趣味大不同”,而我当时也深有同感,回之“所谓眼到心到笔到矣”。但是这次南京回来之后,却感觉到下笔无物,几个去过的地方都写不出联来,这不是与之前的想法相矛盾么?后来自己一想,所谓眼到心到笔到,最重要的不是眼到,而是心到啊。正如试剑此联,眼虽未到,心却到了,因此才会有“清凉以外,别有空虚”这种句子出来,令人回味。

十二、

挽缪洪权医师(曹云霖,《凑个热闹,这不是集》)

负青囊以济世,听橘泉汩汩;

酬素志而归神,看芳草萋萋。

不知道这位医师是何人,也不知其事,但是从挽联中能看出一种淡静。此联可谓是挽而不悲。“橘泉”,相传苏仙公修仙得道仙去之前对其母说:“明年天下疾疫,庭中井水,簷边橘叶,可以代养。井水一升,橘叶一枝,可疗一人。”来年果有疾疫,远近悉求其母治疗,皆以得井水及橘叶而治愈。见晋葛洪《神仙传.苏仙公》。后因以橘井橘泉为良药之典。两个结句那种淡然的味道,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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