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港之夜 苏小明 - 老唱片 
戴琢璞 梅云龙/文
“军港的夜啊静悄悄，海浪把战舰轻轻地摇……海风你轻轻地吹，海浪你轻轻地摇，让我们的水兵好好睡觉。”素帐白花的灵堂里，一首深情的《军港之夜》重复地播放着，亲朋战友一一俯身悼念，不敢有任何声响，生怕吵醒了熟睡中的老水兵。
这位老水兵，名叫葛毅，是一名战斗英雄。在2016年2月14日这天，老水兵走完了他70年的生命历程，魂归大海。
英雄是在战火中成长起来的。1965年11月14日凌晨，崇武以东海战打响。这场战斗中，588艇前主炮副班长葛毅血书请战，在距离敌舰100余米的距离发射2发炮弹，一发打在主甲板，一发精准命中弹药舱导致敌舰爆炸沉入海底。
1966年2月3日，国防部授予588艇“海上猛虎艇”荣誉称号。葛毅荣立二等战功，被赞誉为“小老虎”“神炮手”，而后成长为猛虎艇艇长，历任大队长、副支队长，1996年因身患疾病转业。
1963年入伍的葛毅，军旅30多年，从未离开过海岛，从未离开过舰艇，对海洋与海军的感情已经刻进了骨子里，流淌在血脉中。
1993年，也就是转业前的3年，夏天，身患冠心病的葛毅赴北京手术。手术前，他背着家人在自己电话簿上偷偷写下遗书，上面写着“将我的骨灰洒在我战斗过的福建沿海”。后来，葛毅因病转业休养，再后来，一次突发脑溢血损伤了脑细胞，留下了不可逆认知障碍的后遗症。医生诊断，他的病情几乎等同于老年痴呆。
从此，葛毅语言能力基本丧失，很少主动说话，记忆力也逐渐减退。尽管如此，在葛毅无声的世界里，总能有些火光喧嚣了他的宁静。但凡提到与“党”“海军”“部队”等相关的字眼时，他都会表现出和正常人一样的神情。每到动情之处，常有惊人之举。
2007年，福建海军战友编印《大海情深》纪念册，邀请葛毅在自己照片的页面上签名题词。葛毅毫不迟疑地写下：“水兵的胸怀像海洋，水兵的意志比钢强。”署名为“葛毅/RMHJGY（人民海军葛毅）/2007.6.20”。
在场的人震撼了，患认知障碍5年来，从未提笔写过字的他竟然写了这样一句话，而且署名是用他几十年来一直坚持的英文字母简写。老伴刘华英说：“有些事，科学解释不了。该忘掉的都忘掉了，可与海军有关的，老葛心里门儿清！”
2012年，海军首艘航空母舰交接入列时，葛毅在电视上看到新闻，竟然激动地大喊：“航母！人民海军，有航母了！”而后，他大声唱起《人民海军向前进》，令家人又惊又喜。
2014年8月8日，第四代“海上猛虎艇”泉州舰举行入列命名仪式。葛毅不顾身体疾患和家人劝阻，执意参加仪式。他一直喃喃地说：“海军强大了，我要去新舰上看看。”
那天，葛毅不仅全程参加了所有活动，完整地唱完了《人民解放军军歌》和《人民海军向前进》，还登上新一代猛虎艇，朝着舰尾的军旗庄重地敬了一个军礼说：“我是海军，我是猛虎艇的兵！”一点也不像老年痴呆的样子了。
两年后的2016年2月初，“海上猛虎艇”命名50周年，因身体原因葛毅未能出席纪念活动。一位战友参加完活动后，专程赶到福州家中看望葛毅。战友是知名的书法家，想送给葛毅一幅书法作品，便问葛毅想题些什么字。
葛毅毫不迟疑地说：“写个‘虎’字吧，‘猛虎艇’命名50年了。”书法作品上，战友还为葛毅赋诗一首。葛毅跟着读了3遍，就流利地背了下来。人人都说“太神奇了”。
在老水兵葛毅生命的最后3年时间里，他曾经带过的轮机兵林炳桂，每月都会到家中为葛毅理发。林炳桂每次一进门，看到葛老要么呆坐关一言不发，要么猛地一怔，嘟哝着说：“炳桂，给我唱《人民海军向前进》吧？”随着林炳桂的歌声响起，葛毅立刻变得非常愉快，跟着唱，“红旗飘舞随风扬，我们的歌声多嘹亮，人民海军向前进，保卫祖国海防信心强……”
唱着唱着，林炳桂打量着面前的老水兵，抚摸着那海风、海浪在他脸上雕刻出的印迹，禁不住哽咽。有点唱不下去。
似乎有着某种不祥的感应，临离世前，葛毅拉着老伴的手说：“我走后，不要放什么哀乐，一定要放那首《军港之夜》，就当我睡着了，水兵睡着了……”
然后，忠诚刚毅的老水兵，就真的睡着了，再也没有醒来。
波涛声咽送老兵，苍穹低垂慰英雄。
万里海空，且为忠魂舞！
（本文作者：陈旭 许文金 梅云龙 戴琢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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