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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本土作家传】陈约红--静美心灵的湘女


     亲爱的读者们,这一期我们要介绍的云南本土作家是陈约红,笔名湘女。陈老师出生在遥远的湘江,却生长在美丽的云南。幼时随父母来到云南红河少数民族地区生活多年。当过知青,教师,文工团员,记者,编辑。1983年毕业于中国音乐学院。曾为云南昆明《滇池》文学月刊副编审,总编室主任。现居昆明。

      近年来致力于儿童文学创作。在《儿童文学》、《少年文艺》、《读友》、《中国校园文学》、《中国儿童故事报》等刊物发表儿童文学多篇,作品以丰富的主题,饱满的热情,优美诗意的文笔,展现了云南雄奇瑰丽的自然景色,神秘多彩的民族风情,塑造了一个个崇尚自然,勇对苦难,富有爱心和梦想的边疆少年儿童形象。多篇作品入选《中国年度儿童文学作品选》、《中国优秀儿童文学作品选》、《中国儿童文学精华本》、《中国优秀儿童文学作品选》等各类选本及佳作文集、中小学阅读文本等。

      散文《父亲的故乡》获首届冰心文学奖散文佳作奖。长卷散文《赶马人的城》获云南省第四届文学艺术基金奖文学二等奖。电视散文《无契之约》、《龙潭晨浴》分别获全国百家电视节目展评银奖、铜奖。长卷散文《红渡船》获云南省2015年文艺精品工程奖。儿童文学《雪门坎》、《白石岩》分获2014年、2015年儿童文学金近奖。长篇儿童小说《飞鱼座女孩》获第一届“青铜葵花儿童小说奖”铜葵花奖。


       浙江师范大学教授方卫平老师是这么评价陈约红的“湘女的作品正如她笔下的山间清歌,柔曼婉转,清亮悠扬,又夹以一丝莽莽苍苍、迷离粗犷的山野韵味。她的散文和故事是写给她眼中清新、灵秀的自然和生命的赞美诗。

读湘女的作品,我也隐约感受到了这样一种天籁般的气息。她笔下远离现代尘嚣的峻谷急水、星月雾岚,以及在这片粗砺而又淳美、贫瘠而又富足的天地间生长、作息着的各种生灵,常常令我们满怀叹赞。”


陈约红作品展示

     作品是作者最好的“代言人”,下面让我们一起品读湘女的一篇短文,这篇文章曾于2011年6月发布在《文艺报》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在路上。

     无尽的山路,灰仆仆的汽车,驮着幼小的我和年轻的父母,颠颠簸簸,走走停停。  

     我们一直向南。从湖南湘江边起程,湘南、云南,滇南,直到红河南岸。

     爸爸指着高处说,我们要到天上去!

     站在红河谷往上看,大山之巅,云气氤氲,一片高高低低的房屋,如一条长龙,在云雾里蜿蜒。龙头昂起伸入更高的云层,龙尾甩下没入茫茫云海。云遮雾罩中,隐隐的城廓与依稀可辩的行人车马飘飘洒洒,宛若天上宫阙,既高且远。

      那就是我们云南的家——元阳。

      这座高远飘渺的边疆小城,是一个哈尼族聚居区。

      哈尼族是云南独有的15个高原少数民族之一,主要分布在滇南红河元阳哀牢山区及澜沧江无量山一带。这个古老的民族有过悲壮的迁徙史和漫长的创业史。据汉史记载,他们源于古代羌族,曾游牧于青藏高原,后南迁至红河,在元阳定居。他们建造了气势磅礴的梯田,以古朴的农耕科学维系了良好的自然生态,并衍生出丰富厚重的梯田文化。

      除哈尼族外,元阳还有彝、傣、瑶、苗、壮等少数民族。汉族则多是从内陆和外省来支援边疆的干部、医生和教师。

      那时,父亲是个“工作”,这是当地少数民族对外来汉族干部的尊称。我身边,像父亲这样的“工作”很多,从解放初期到六、七十年代,一批批解放军和汉族干部组成的工作队,慰问团,深入边疆,山寨,积极担负起宣传党的民族政策,消除民族隔阂,协调民族关系,增进民族团结,培养民族干部的重要工作。

     由于交通不便,“工作”们生活极其艰苦。他们常常是一个人,牵一匹马,驮着简单的行李,奔走在大山里,给穷苦的老乡送去粮食、盐巴、衣物和生产用具,和他们屈膝谈心,同吃住同劳动,交朋友。我见过父亲和哈尼族老农蹲在地上,抱一支粗粗的竹烟筒,抽很辛辣的土烟,或端一个土碗,和彝族老表喝那种后劲十足的闷锅酒,要不,就是在火塘边,就着火光飞快地记录着老歌手吟唱的那些流传数千年的史诗和长歌……

      孩子们则简单得多。那些随父母从河北河南,山东山西,湖南湖北,广东广西、四川贵州等地而来的孩子,像一颗颗露珠,很容易很自然就融进了这座云雾之城。

     我就读的县中心小学是名副其实的民族小学,一个班级就是一个民族大家庭,同学中有哈尼族,彝族,傣族,瑶族苗族壮族,每一个民族又有着纷纭繁杂的旁系分支,形成了丰富多彩的民族风情。班上总是热闹非凡,不同民族的孩子说着不同的话,穿着不同的服饰,有着不同的文化背景,沿袭着不同的风俗习惯,还有着不同的民族性格,哈尼族粗犷憨厚,彝族聪明伶俐,傣族友善温和,瑶族拘谨,苗族矜持,壮族羞涩……

     和他们在一起最有意思了,上课时和老师说的是普通话,下课了,他们一会各自说着本民族的话,一会学着我们那些五花八门的各地方言,教室里就像闯进了一大群鸟,唧唧喳喳,叽哩呱啦,仿佛走进了一座大森林。

     很快我也能学说各种“鸟语”,能识别不同的民族。我喜欢和女孩们换穿她们镶满银珠的五彩鸡冠帽,绣满花朵的花布衣,也喜欢学男孩们吹树叶口弦,攀崖爬树骑马。

从我家到学校,是一次最愉快的旅行。一条长街,穿越全城,一路叫下去,越来越多的同学不断汇入,到学校时,已是浩浩荡荡,几乎全校学生都到齐了。

最好玩的是赶集。

四乡八岭的人背着背箩,赶着驮马往城中汇聚,把一条大街塞得满满荡荡,满街都是好吃的东西:菠萝、香蕉、芒果、甘蔗、酸角、橄榄、荔枝、龙眼、山楂、樱桃、梨、桃、李……野味果蔬,鸡鸭鱼肉,应有尽有。这里的买卖很有趣,你可以以物易物,用鸡蛋换盐巴,用芭蕉换针线,你也可以品尝,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在主人的笑脸下,我们走完一条街,吃了一路果,丝丝吸着酸倒了的牙,嘴里的果味能香到下一个赶集的日子。

最愉快的是野餐。

选一块平整的草坪,燃起一堆火,摆开带来的饭菜,是那样色彩斑斓,哈尼族的辣椒豆豉,彝族的腊肉米酒,傣族的竹筒饭拌酸笋,瑶族的鱼雀干巴,苗族的鲁沙梨小山桃,壮族的糯米粑粑……还有漫山采来的野菜野果,虫子草根,就是一顿别有风味的民族大会餐。

最兴奋的是过节。

因为少数民族多,节日也多,不同月份,不同季节都有节日。哈尼族的十月年,昂玛突节,苦扎扎节,彝族的火把节,傣族的泼水节,苗族的花山节,瑶族的盘王节,壮族的寨神节……这些节日盛大隆重,对孩子们来说,过节就是吃不完的长街宴,跳不够的民族舞,唱不尽的酒歌和情歌……

最喜欢的是爬山。

这里所有的大山,都有层叠的田,大则如操场,小的像簸箕,一丘一丘,一弯一弯,像亮晶晶的天梯。随意站到一块田里,你的脚也许就踏在一千年前某位哈尼族山民的脚窝里。无心攀上一道田埂,那田埂的基石说不定还留着两千年前哈尼族祖先的巴掌印。

沿着梯田往上爬,从谷底到山顶,起码有数千层,每上一层,离天就近了一步,一直往上,就到了天上,俯瞰脚下,大山就成了一本本打开的大书,一页页,一叠叠,绵延凝重,那些在田里忙碌的牛啊人啊,纤巧如蚁,像会动的字,那些小蘑菇样的村寨,就是一幅幅精美的插图。

最崇拜的是“贝玛”。

每个哈尼山寨都有贝玛,他们就像一棵棵须根盘虬的老树,神秘诡异,充满智慧。

他们是哈尼族的文化人,靠脑子和歌声,一代一代传承着本民族的历史。

他们是自然的化身,对自然有着非凡的感知能力和先见之明。他们严格地规范着族人,按神灵的指点和季候的变幻安排农事,主持庆典和祭祀。他们认为,世间万物,动物、植物,山川河流,风、雨、太阳、彩虹……都有灵性和精神,都是亲戚。神灵的世界一如人的世界,分了善恶。恶灵对人充满敌意,会让人生病,疼痛,打架,跌交……善灵会保护善良的人,不让他们受到伤害……他们教人识别善恶:好人的眼睛是亮的,象泉水一样清澈。坏人的目光是浑浊的,心里的毒已经爬到脸上,他看不见,可是旁人能看见……

他们会唱《哈尼阿培聪坡坡》、《十二奴局》、《十二古歌》、《哈尼先祖过江来》、《古老时候的故事》、《创世纪》的歌,这些内容丰富,句式复杂的史诗和长歌,往往长达数千行,老贝玛的演唱,可以持续几天几夜。

几千年大自然的净化和陶冶,使这山水,这人群,少了庸俗和浮躁,充满坦诚、淳厚,洋溢着人类文明初始时那敞开心扉的爱恨情仇,喜怒哀乐。这样带着高山深峡的雄浑,山地民族的坚韧,天然灵韵的纯净的熏陶和磨练,铸成了我热爱自然,崇尚生命,隐忍坚强的秉性,让我在生命的游历中,受益无穷。

今天的元阳,以其壮观的梯田,浩瀚的云海,丰富的民族文化闻名于世,成为云南南部著名的旅游景观,人们的生活,文化,经济,都发生了飞跃和巨变。当年的许多“工作”,包括我的父母,已届古稀,在这片他们奉献了青春和热血的土地上,他们的后代已成了地道的云南人,而且,这份感情还在延续,繁茂。

贝玛说过,我是一只鸟,我会飞出元阳,飞过红河,飞去更高的树上……

但象老林里的动物一样,我把脚印留在了童年的路上。

一路上,是亮晶晶的“天梯”,可以一级一级爬到天上;是唧唧喳喳的“鸟语”,每一种语言都诉说着思念:是五颜六色的花帽子,每一颗银珠都在闪光:是满街的瓜果,每一个果子都散发出浓郁的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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