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童话镇

所有故事的精灵

尚易/文

有一个小姑娘，她很想像别的小孩子一样，有一本自己的书，坐在教室里，把书拿在手上，不歇气地一直念下去，可她连买一本书的钱也没有。

一天，小姑娘生病了，不能再出去放羊，也不能再去学校偷听别的小孩子念书，只能躺在床上，一天又一天。

秋天过去，漫长的冬天来了。小姑娘心里想：等春天来了，天气变暖和了，我的病一定就好了，可外面还是严寒刺骨的冬天，离暖暖的春天还有好几个月呢。哪怕是听到一个春天的故事，看到一本写着春天的书也好啊。小姑娘心中异常渴望。

在遥远的图书馆，一本小小的书听到了小姑娘的心声。

它是一本只有手掌大小的书，薄薄的，里面画着许多彩色的图，还写着一些长长短短的句子。它躺在图书馆的角落里，不知已经有多少年了。这里还默默地躺着许多其他的书，身上落满厚厚的灰尘，不知道被遗忘了多久，又有多久没有被翻开过。

“我就是一本写着春天的书，那个声音在呼唤我。”小小的书一下子有了精神，它抖抖尘土，从最高的书架上一跃而下，平平地展开封面，像撑开一对翅膀一样，滑翔出很远。然后它用力扑扇着，在巨大的图书馆里飞了一圈，找到一扇打开的窗子，毫不留恋地飞了出去。

外面有呼唤它的声音，外面有需要它的人。它朝着那个小小的声音飞了过去。

刚飞出去不久，小小的书就遇到迎面吹来的风。它看到小小的书努力地向前飞，就跑到对面迎着它吹起来。小小的书使劲扇动着封皮，向前冲去，而风也更加用力地把它顶回来。

“为什么不让我过去啊？”小小的书质问道。

“没什么，好玩而已。”风说。

“我现在很忙，要赶着去一个地方。你没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吗？”小小的书问。

“我是风啊，漂泊的风，”风摇摇头说，“我四处流浪，从来都没有目的。”

小小的书想了想说：“我这里有一个故事，讲到一个漂泊的灵魂。有一个王子，在他的梦中遇到了一个美丽的女孩，于是再也忘不了她。王子不相信女孩只是在梦里出现一次，决心要找到她，于是王子离开自己的王国，只身一人在世上流浪。”

小小的书用力震动了一下身体，几张带着彩色图画的书页飘落下来，在风中散成碎屑，旋转着消失在风里。

风把故事细细地记在心里，说：“听起来很有趣啊，我和你一起去吧。”

风带着小小的书飞呀飞，飞到了海边。大海卷起巨浪，一下子就把书页打湿了。

“你能让我过去吗？”小小的书问道。

大海说：“无边无际的海水是我的心，它深不见底，翻卷着惊涛骇浪，没有谁可以飞过去。”

小小的书想了想说：“我这里有一个故事，讲一个隐藏在心底的秘密。海底有一颗海星，她爱上了岸边的一棵苍翠的青松，但她以为那是一枝巨大的珊瑚。每天涨潮时，她都去看望那棵松树，松树却从来都不知道。小海星死后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每天晚上都挂在松树的一旁，松树还是从来都不知道。”

小小的书颤动了一下，几页带着美丽图画的彩纸飘落下来，在风中散成碎片，如点点洒落的星星碎屑一般，融入高高扬起的海浪。热烈而绝望的心愿触动了大海的心，波涛汹涌的海面渐渐平息下来。

风吹起来，带着小小的书飞过大海。

海洋之后是一望无际的沙漠，滚滚的尘沙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毫不留情地拍打在小书的身上。“这里是寂寞无边的沙漠，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有。我不会让你们飞过去的，所有的一切都要掩埋在沙尘之中。”沙漠在风中呼呼地说道。

小小的书想了想说：“我这里有一个故事，讲一段执着的期望。有一条鲸带着好多好多的水，想送给需要的人们。它游啊游，一直游到了大海的边缘。海底的泥沙并不像陆地那么坚硬，却是滚烫而炙热的。鲸不想就这样停下来，在灼热的泥沙中努力地游啊游，一直游到了沙漠的中心，却再也没有力气游了，永远地停在那里。它的血液和身体里所有的水都变成汩汩的河流，深深地埋在地下。这就是为什么当泉水涌出来的时候，都好像一条鲸在开心地喷水。”

小小的书用力抖动了一下身体，几张缤纷的书页落了下来，在风中散成碎屑，和闪闪发亮的文字一起，盘旋着散进漫漫的黄沙。

“这个故事放在心里，好像一滴甜蜜的眼泪。”沙漠低声说道。

之前还漫天飞舞的尘沙，忽然就静止下来，在晶莹的月光下，沙漠平静得如同湖水一般。风带着小小的书一下子就飞了过去。

沙漠之后，眼前出现了一片繁茂的森林，苍遒的枝叶遮天蔽日，把所有的路都挡住了。

“请让我们过去吧。”小小的书对森林说道。

“我是密不透风的森林，多少年来，即使阳光也照不进来，无论谁都不能从这里通过。”

小小的书里只剩下最后一个故事了，那是一个关于春天的故事，一个胆怯的关于等待和呼唤的故事。小小的书想了又想，终于说：“我这里有一个故事，讲一颗花的种子。它是一只小鸟种在泥土里的。它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所以不想发芽。春天来了，小鸟每天都给它松土、浇水，可它还是不肯发芽。不知道过了多久，小鸟落下一滴伤心的眼泪，飞走了。又一年春天到了，小小的种子记起那滴眼泪的感觉，它突然想见一见那只小鸟。它使劲地长啊长，终于穿破坚硬的泥土。当它第一次看到阳光的时候，突然明白了小鸟对它的呼唤。”

小小的书使劲地扇动了一下封皮，最后几页纸落了下来，星屑一般闪亮的碎片飞舞着，消失在黑黢黢的森林里。森林轻轻地震动了一下，枝叶高高地扬起，露出一条窄窄的通道。

风带着小小的书，一下子从森林中飞了过去。

穿过深邃的森林，小小的书终于来到了小姑娘住的地方了。

那时冰雪才刚刚融化。森林尽头的一栋小房子里，面色苍白的小姑娘正躺在床上，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灿烂的阳光。

现在，小小的书除了封皮，已经一页故事也没有了，而封皮也浸过海水，经过风吹日晒之后，上面那些鲜艳可爱的图画和那些漂亮的字迹，也在不知不觉中褪去了颜色，谁都认不出来了。

即使这样，小小的书还是用尽全部的力量向小姑娘飞去，轻轻地落在她的手上，说：“我是从遥远的地方飞来的一本书。我听到了你的愿望，所以飞过大海、飞过沙漠、飞过森林来找你。”

小姑娘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屏住呼吸，托着小小的书。

她突然觉得似乎有了一些力气。

“多么美丽的蝴蝶啊，”小姑娘不禁轻声说道，“暖暖的，就好像一个春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