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故事大王吗？
树林里的集市
应璐|文
大巴车怎么也启动不起来了。
“抱歉，”司机下车查看一番后，对我们解释说，“车子抛锚了，一时半会儿修不好，大家下车透透气吧！”
乘客们三三两两地或坐或站。道路两旁是层层叠叠、连绵不绝的山林，零星散落着一些灰扑扑的农家小屋。一直生活在城市的我，看到这样的风光，颇有些兴奋。爸爸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可是他和我一样，也是第一次来到老家。
“这里就是爷爷生活过的地方吗？”
“嗯……快到了吧！”爸爸掏出了爷爷手绘的那张地图，研究起来。
在我看来，这张地图没有半点意义，因为爷爷二十岁左右离开老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车子坏得真不是时候。原本再行驶大半个钟头，我们就能到达车站，吃上午饭了。可是现在都修了快两个小时还没修好，问司机还要修多久，他也答不上来，只是叫我们继续等。几个三四岁的小孩子饿得哇哇大哭。
我的肚子也在抗议了。可能这附近有什么吃食店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待我好好找找。
不远处一条窄窄的、看上去伸得很远的小道吸引了我。我沿着它，往里走了一会儿，小道很快就分成了左右两条岔路。只顿了一下，我便决定往左走。约莫十分钟之后，我发现脚下的路窄得只容一人通过了。两旁密密匝匝的树木纷纷朝我聚拢，大有将我挤扁的势头，我不由得心慌起来……
快点回去吧！
“啪！”肩膀被重重地拍了一下，我两腿发软，几乎要站不住了。
“我怎么没见过你？”还好，出现的是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男孩。他长着黄黄的眉毛、黄黄的头发，有点……丑。
“我不住在这里……”闯入了别人的领地，我的声音充满心虚，“车子在路边抛锚了，我有点饿，想找点东西吃……这附近有什么吃食店吗？”
“没有，这附近什么店也没有。”男孩回答我。
“啊……谢谢，那我就回去了，再见!”我拔脚就要走。偏偏不争气的肚子在这个时候又“咕咕”地响了起来，让人想装作没听见都不行。
“等等，”男孩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有个地方应该有很多好吃的东西，我正要去那儿，你一起去？”
也许是太饿了，我居然鬼使神差地点点头：“好！”
“那我们快走吧！”男孩笑了笑，领着我往前走去。
“还要往前吗？”我很疑惑。羊肠小道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就像是小河汇入了大海。前方是一整片的树林。
男孩没说话，只是神秘地笑了笑。
我只好跟着他踏进了树林。脚下的泥土松软而湿润，铺满了落叶，踩在上面，发出有节奏的“沙沙”声。
走了一会儿，眼前出现了一座低矮的小山坡，上面开满了粉紫色的野花。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野花。
“饿坏了吧？”他问我。
“还好啦！”
“集市应该摆好了！”
“什么？”我觉得自己肯定没有听清他的话，周围哪里有集市？
他没有回答，而是往山坡上走去，我紧紧地跟着他。在快要接近坡顶的地方，他突然停了下来，跪趴在地上。我吓了一跳，以为是遇到了什么危险，立刻就照着他的样子做。然后我听到了这些话：
“我是阿武。”
“不，不是一个人，带着一个朋友。”
“可以进来了，是吗？”
“那我们进来了。”
我可以确定他不是在对我说话，可是这里还有谁呢？
我正目瞪口呆的时候，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前方那座开满野花的山坡，就像是商店的自动门一样，缓缓地向两边移开了，露出一个黑黢黢的大口子。
“来吧！”男孩拉着我向洞口走去。
洞口下挂着绳梯，我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爬了下去，有百来级吧，不长。
“阿武！”一个长着短鼻子的男孩迎了上来，“你还带着朋友啊，欢迎欢迎！”
我尽力挤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如果我忘记了自己刚才是从什么地方下来的，我的笑容还能更真诚一些。
短鼻子男孩带着我们穿过一个长长的石头拱廊，四周乌黑一片，我连近在咫尺的阿武的脸也看不清。
虽然看不见，可是嘈杂的说话声告诉我，这里聚集着很多人。
“开市了!”有人高喊了一声。
黑暗中出现了一个个巨大的、金色的火球。
四周一下子被火球照亮了，我们面前出现了一个热闹的大集市！
哇！这里的好东西可真多啊，有吃的，有穿的，有玩的……我看得眼睛都花了。
“先填饱肚子吧！”阿武拉着我找了个小吃摊坐下，“二叔，来一碗豆腐花。”
“好咧！”
很快，一碗装在木碗里的豆腐花就端了上来。这时我才看清楚，二叔的眉毛、胡子和头发都是黄色的。
“等下！”阿武仔仔细细地嗅了嗅，才把碗推到我这边，“没问题，吃吧！”
我稀里哗啦地吃了起来。
二叔挺奇怪，贴着我的身体转了两圈，还把鼻子贴近我的脖子闻了闻。
“阿武，你怎么带了一个外人！”
我被他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差点呛着了。
“嘘……”阿武紧张地比划了几下，“他是我的好朋友。”
“什么好朋友，人类怎么会和我们做朋友？”二叔瞪了阿武一眼，又瞪了我一眼。
“他是个好人！二叔，你相信我，我们玩一会儿就走。”阿武求着他二叔。
“唉，”二叔叹了口气，然后不知道从哪儿找出一罐黑泥，在我额头上涂了两道。
“这是干吗？”
“遮住你的体味。”阿武轻轻地告诉我。
“谢谢二叔！二叔最疼我。” 阿武笑嘻嘻地对着二叔撒娇。
吃完豆腐花，我和阿武往其他摊位逛去。我们走到一个面粉娃娃的摊位前，看了好一会儿捏娃娃，捏的都是各种各样的狐狸娃娃。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喜欢狐狸的人。
“麦芽糖，卖麦芽糖了！”一位摊主在吆喝。
“麦芽糖！”我眼睛都亮了。
“哦，原来你喜欢吃糖。”阿武笑着说。
“是啊！”我把兜里的两个硬币交给摊主，换了一袋牛皮纸包好的麦芽糖。
“我们一起吃！”我说。
“待会儿吃，”阿武指着前方说，“你看，那里有烟花棒！”
一根根又细又长的烟花棒摆在那儿。阿武买了两根，给了我一根。
“准备好了吗？”阿武边说边掏出一盒火柴。
烟花棒点着了，顶端“嘶嘶”地冒着火星，阿武用烟花棒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圆。
我也学着他，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圆。
其他小孩看到了，也都来买烟花棒。我们十几个小孩一起玩烟花，集市上更加热闹了。
没多久，烟花棒都让小孩们买完了。
“我们跳舞吧！”我说。
我们成双成对地跳起了拉手舞。这些小孩乱七八糟地唱着我听不懂的歌。我也咿呀咿呀地唱起了自己也听不懂的歌。
我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
“啊！”突然，有人尖声叫了起来。
我低头一看，一只灰褐色的小狐狸跑进了集市。他的前爪汩汩地冒着血，身后留下了一条刺目的血迹。
一位灰袍老爷爷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一把抱起小狐狸，又心疼又生气：“说过多少遍了，不要离开这片林子，看，掉入陷阱了吧！可恶的人类……”
我们停止了跳舞。原先开心地唱歌跳舞的小伙伴，都担忧地围着那只受伤的小狐狸，有的甚至哭了起来……
灰袍老爷爷按住小狐狸的伤口，其他人拿来了药膏和布条。包扎的时候，小狐狸看上去十分痛苦。我都想哭了。
“怎么有人的味道？”灰袍老爷爷皱着眉头，眯起眼睛，发出了威严的声音。
周围的人都警觉起来。
这时，我才发现，刚才跳舞的时候出了一身的汗，额头上那两道泥巴快没了。
阿武突然攥紧了我的衣袖：“快跑！”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拖着跑了好远。
我们气喘吁吁地回到了洞口处，沿着绳梯爬了出去。那座像自动门一样的山坡马上又合上了。
树林特有的清新气味穿过鼻腔，我那原本混沌的大脑清醒起来，顿生了几分疑惑和害怕。
阿武送我到我们相遇的地方。
“那……以后再见了。”我说。
“再见！”他朝我挥挥手。
我向前走去，想起了刚才买的麦芽糖，还没来得及和阿武分着吃呢。可是，转身一看，哪里还有阿武的影子。
树林里只有我一个人，我的心又慌了，越跑越快，不敢再回望一眼……
终于看到大巴车了，我几乎是扑在了公路上。
“你到哪里去了？”啪！头上狠狠地挨了一下。爸爸已经急红了眼：“车子早修好了，就等你一个人了！”
“我去了……去了……”
“别啰嗦了，快上车吧！”
大巴车继续沿着蜿蜒崎岖的山路前行，道旁的山林不断地向后退去。我把手伸进牛皮袋，哪里有什么麦芽糖，全变成了硬石头！（本文选自2019年11月《故事大王》增刊）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