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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雅里是否流淌着愚昧和无耻| 聂权《下午茶》


聂权,1979年生,山西朔州人,《诗刊》编辑。有作品见于《诗刊》《人民文学》《星星》《诗潮》《江南诗》《诗歌月刊》《中国诗歌》《读诗》《诗歌EMS周刊》《青年文摘》等刊物及《朱零编诗》《2015年度诗人选》等选本。有诗集《一小块阳光》。




下午茶

聂权

 

在我们开始喝茶

黑人小男孩,在地球那,被母亲牵

饭馆老板

饿了,她养活不了他

要活下去

 

在我们谈起尼日尔、迈杜古里

黑人小男孩,被饭馆老板

了起,和几小男孩

串在一起,像一串蚱。母

身材矮小的老板手里拿的一叠钱,相于人民

一千元

 

在我们说鳄鱼肉是否粗膻时

饭馆老板挨摸捏了一下,凭肉感

出了

这个孩子,把系他的子解

 

们谈细节,非洲待了三年的二棍

微微息,饭馆只是陋草棚,有一道菜

是人肉

 

起身、送客

光斜了下

小男孩,已被做成了

热气腾腾

菜,被端放在了子上

 


 

AFTERNOON TEA

By NIE QUAN

 

When we started drinking tea

A black boy, on the other side of earth, was holding by his mother

To give to a tiny restaurant boss

So hungry that she could not feed him

For she wanted to live

 

When we talked about Kathmandu Kori,Niger

The black boy, by the restaurants boss

Was tied up, and with a few little boys

Strung together like a string of grasshoppers. A roll of bills

His mother taken from the hands of the diminutive boss, was equivalentto

1000 RMB

 

When we talked about whether crocodile’s meat was coarse with smellingof fish or not

The restaurant boss felt one by one for a moment, with their senseof flesh,

Picked out the boy

Sent just now, and put his rope tie untied

 

When we talked about the details, ZHANG ERGUN, who stayed threeyears in Africa,

Slightly sighed, the restaurant just a simple hut, there was adish

It was human flesh

 

Up, seeing visitors out

Sunlight slanting down

The boy has been made

Few steaming

Dishes, to be put on the table

 

(英译:苏菲)

 

 

(聂权)

 

,

 

(Niger), (Maiduguri)

,

, 1000

 

 

3 张二棍

 

 

(韩译:洪君植)



 

故事走在钢丝上

李犁

 

聂权的诗,让人感到残酷和冷酷。残酷是他诗歌暴露的现实,冷酷是聂权写这么残酷的事自己却能兜住,而不让情感决堤。当然不是他真的无动于衷,而是为了写诗采取的手段,是用冷而显出酷,让诗歌的锋刃在冷石上磨快磨尖,然后更准更狠地扎在人心上。所以聂权的冷酷也是冷静,这是写悲剧,写比现实还现实即超现实的高手必须具备的素质。因为只有冷静到冷酷的地步,作家才能像雕塑家那样,拿稳雕刀,清醒清晰深刻精细地在石头一样坚硬的现实上,刻画出事之骨髓和灵魂之真核。

冷酷让聂权从容地布局,像拉弓射箭一样设置情节,把气氛挑到可以点燃的节点上。这一切像猎手巧妙地制造陷阱,让读者和猎物一样,不论你多么小心翼翼,屏住气,也不知不觉中掉进去。所以聂权不是简单的叙事,而是让故事走在钢丝上,读者的情感也跟着如履薄冰。譬如他的《理发师》,理发师(逃犯)在为“我”理发,这时追捕他的两个警察来了,警察没有马上动手,要“让人家把发理完”。诗歌重点放在警察在等待,理发师在默默干活这个短暂的时刻。这是一种对峙。作者写了理发师的沉默、耐心、细致,但“偶尔忍不住颤动的手指/像屋檐上,落进光影里的/一株冷冷的枯草”。作者擅于用不动声色营造大紧张,把惊涛骇浪摁进人为的平静里,微微颤抖的小细节烘托出内心的大摇憾。诗结束了,读者还陷在那种情境里不能自拔。这就是诗歌的余韵。

聂权的诗歌让人想起卡夫卡小说,荒谬里的合理性,魔幻中的大真实。前者是手段,是对真实和现实的变形和放大,让人看得更清更深。譬如《下午茶》,不同地点同一时间的两件事同时推进。一条线是我们喝茶,胡扯,嫌鳄鱼肉粗粝腥膻等等;另一条线,在地球的另一端,一个母亲为了活下去,把几个小男孩卖给了饭店,老板挑选后,“小男孩,已经被做成了/热气腾腾的/几盘菜,被端放在了桌子上”。太冷酷了,比雷平阳的《杀狗的过程》还狠。结尾非洲的人肉菜怎么端到了我们的餐桌上?这就是魔幻,魔幻中有实有虚,实的是幻觉,虚的是隐喻。这样风马牛不搭杠的两件事就重合到一起了。整个过程,我们佩服的是诗人的控制能力,对情节和情绪的控制。情节一直在几十米的钢丝上摇摇晃晃,让读者的心提到嗓子眼;情绪上一直保持平静冷静,不让个人的愤怒和悲伤脱缰而出。因为他知道,零态度才能保证诗歌的原生态,而原始的故事更有杀伤力。需要指出的是,聂权每首诗歌的结尾都收得非常好,几乎都有“咔嚓”一下触目惊心的效果,随之读者也被电击,被点中穴位。诗意在读者目瞪口呆的瞬间也耸立起来。

在聂权这些冷酷和诡异的情节背后,是诗人一颗拯救世界的心。救赎就是他诗歌的主题,但他否认原罪,诗歌表现的人之罪都来自无奈,来自生活的迫不得已。这就让他的诗歌有了社会性,也让他的拯救精神具体化并有了普遍性。

 

 

食人非洲:光头强读诗之聂权《下午茶》

陈润生

 

润生曾经是个泊路无碑的浪子,现在是个山野村夫,与体制内的诗人大多没有交集,与民间诗人倒是多有往来。前几天,仲诗文兄发给我此诗,让我猜猜是谁写的,我说猜不到,但看见诗中有“张二棍”三个字,觉得肯定是民间哪个很牛的诗人写的。当他说此诗是《诗刊》编辑聂权的作品时,差点吓了我一跳。在我的视野里,体制内的诗人没有几个能将诗写得不像诗的,他们都将诗写得太像诗了。后来仲诗文又说聂权以前也混过诗歌论坛,就让我对聂权另眼相看了,说句实话,我对他另眼相看与不另眼相看又能怎样呢当真正的诗人写下一首诗时,诗就会承载诗人的很多东西,一个人能写出好诗,人肯定坏不到哪儿去,人品和写诗是分不开的。

 

诗人将非洲不可思议的吃人事件,像喝下午茶一样稀松平常地娓娓道来,却让读诗的人身临其境,这是需要功夫的。诗人没有批判,没有同情也没有愤怒,只是向人们讲述了非洲人吃人的事实,这种让读者内心汹涌澎湃、自己却波澜不惊的功夫,反正我是学不来也做不到的。

 

但聂权做到了,真是道行高深。话说人吃人的事件,有些国家也有,大饥荒的年代,人吃人是为了填饱肚子,为了生存。再远就不说了,哪个朝代没有人吃人的事件?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弱肉强食,只是变着其他花样罢了。

 

“在非洲呆了三年的张二棍微微叹息”,这漫不经心的一句,将这首诗和写这首诗的人与张二棍都提升到了另一个高度。

 

优雅里是否流淌着愚昧和无耻

马启代

 

作为终评委,我对把自己的票投给哪首诗是十分慎重的。在美感与痛感的抉择中,我更倾向于那些战栗着书写出来的诗行。

 

第一眼看到《下午茶》时,我首先想到的是洛夫的《剔牙》:“中午/全世界的人都在剔牙/以洁白的牙签/安详地在/剔他们/洁白的牙齿//依索匹亚的一群兀鹰/从一堆尸体中/飞起/排排蹲在/疏朗的枯树上/也在剔牙/以一根根瘦小的/肋骨”。在此我不想就文本的艺术特点饶舌,这两首诗选择了“下午茶”和“剔牙”做诗题,所揭示的却是黑暗残酷的“现实真相”——无论大众的非正常死亡来自何种原因,无论灾难的原因来自战争、饥荒还是社会制度的暴虐,也无论这些死亡满足了同类还是野兽,面对“人肉宴”和“尸体”的存在,作为人类一员的我们都需要反省自问。

 

我曾怀疑过它的真实性和它所可能带来的非议。因为在自然雾霾和精神雾霾笼罩下的人们,物质至上成为人们不自觉的律条。也许我们应当提倡英国贵族式的“优雅”,应当倡导牙齿“洁白”式的文明,也许急剧分化的社会现实让很多人来不及思考快速发生的一切,麻木和混沌成为不得已的心理特征。但总有人冷眼观察、皱着眉头思考,不停歇地呐喊。很庆幸,诗人恐怕就天生属于这一类人。所以读到这首满是苦味和血腥味的《下午茶》,我为有人忧患地审视着这个世界、解剖着这个社会,并给众人昭示着精神高度和灵魂光亮而欣慰,为有人像无语独坐的“斯人”昌耀一样苦思冥想着这个星球上的人类命运而感奋。

 

知道这首诗的作者是聂权,自然是在“中国好诗榜”结果出来之后。知道聂权多年来偏向于痛感书写和逼视苦难,选择不逃避、不消解的姿态,以探寻真相的方式靠近写作本身(见刘波《寻常诗意与爱的可能——聂权诗歌论》),也是刚刚浏览了他的博客之后。

 

这是一首有爱的诗,是清醒的诗、带血的诗,犹如闪电和霹雳,它让我们逼问自己和这个时代:优雅里是否流淌着愚昧和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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