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代价

和同事姑娘聊天，说到北京地铁票价要上涨了，据说还要增设限时出站的规定。姑娘说这下子我得坐地铁上班坐公交车下班啦，我随口安慰了两句，却越说越觉得安慰得挺无力。

姑娘最后说老大你不用安慰啦，想想票价上涨也没错，这大概就是我们留在北京需要付出的代价。

我现在当然没法坐地铁了，大量的事务堆积让我必须雇用一位专职司机随时待命，才能稍微拯救我时常崩溃的工作流程；可我记得当年我刚刚来北京的那些日子里为了节省预算而每日用地铁代替私车进行通勤，长长长长的地铁里，形形色色的人在我身边鱼贯而过，拎着公文包的业务经理、拉着行李箱看上去刚下火车的大学毕业生、背着一麻袋似乎是些家乡特产的农民兄弟……我走在他们中间，觉得这城市真好，无论你是谁、要去向何处，根据站里标示的线路走进那巨大的车厢，它就会以匀速将你送到目的地，票价只是低廉的两元钱。

可现在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它开始要求你支付居留于此的代价。

姑娘想办法减少乘坐次数来缩减开支，代价是每天增加一小时的车程，你呢？

在美国停止了学业之后，我辗转于几个大城市，待得最久的就是北京和上海，身边总是跟着一群聪明智慧有梦想又积极向上肯努力的好兄弟们。大家一开始永远都心怀天下，恨不能我立刻摔杯为号，就把随便哪个天下帮我翻过来。

可这些年来他们换了一拨又一拨，离开的理由不外是某些压力、某个意外、某件大事或某座城市的回忆，大家甚至来不及说声再见。

只有我一路从美国到上海再来到北京，没怎么吃过回头草，也没因为什么事情想过要打退堂鼓。

倒不是因为我坚持，我只是一直甘心支付着高昂的代价。

我知道这世界上很多事情其实不属于你，可你非要得到，就得支付高昂的代价。

就像路明非这个小衰仔，杀一个龙王就得支付四分之一的生命做代价；又比如西泽尔，回到翡冷翠之后他不再有年少时奢侈的生活和尊贵的地位，他原本的几个伙伴还得靠他一个一个努力地去找，他所有的财产只是一个破败的坎特伯雷堡，和一位貌美干练的女侍长——她当然很好，可比起当年那前簇后拥的排场，西泽尔如今的光景可说是江河日下。

但是为了这一个“回归”，他却要以与妹妹长久的离别为代价。

你说值得不值得？除了他自己没人有权评断。

我人生的每一步都在支付代价，研究生坦荡光明的前途、经营数年已经成型的作品、小众文学领域中绝对领先的地位……那些都是我曾经拥有的，而我现在已经和它们挥手道别。

因为我永远相信，我想要抵达的下一站，值得我付出这些来换。